第二章
第二天办完出院手续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张常明推着吴青告别张强三人出了医院。吴青让张常明拦辆出租车,自己占了后排,把右腿放平,张常明坐在副驾驶,向市里火车站驶去。
车子开出县城没多久,司机李师傅问要坐几点的火车,得知下午三点多时,李师傅若有所思,想说什么又止住没开口。
吴青看出司机李师傅心有所思,问:“李师傅有什么事吗?我们可以换别的车。”
司机李师傅说:“也没要紧事儿,就是想绕道安平镇去看看,要多走二十多里路。您看这样行吗?多走的二十多里路我不收费了,还保证不会耽误你们下午坐火车,行吗?”
附近有一个安平镇出了件怪事,有人要给狗戴孝发丧。这种事千年也出不了一次,他太想去看看热闹了。
吴青见李师傅这么恳切,问清什么事由后,同意了一起去看看。
李师傅遂了愿,心里高兴,就讲起事情的原由来。安平镇上有个赵大有,早些年在煤窑上干活挣下不少钱,在镇里、县上开了几家店铺,据说还跟个什么局长拜了把兄弟,成了镇上一霸。同住一条街的老赵爷孙俩,靠老赵开三轮车给人拉脚干零活挣点钱。这天孙子小赵开三轮车路过赵大有家门前,可巧他家大黑狗窜出来,正好被三轮车轧死。大有老婆出来理论,要小赵赔两万块钱,小赵那里拿得出这么多钱,二人发生口角,还撕打了两下,被人劝开。赵大有回来后听老婆说受了委屈,就去把老赵家砸了一通,留下话要么赔钱二十万,要么以人命抵狗命,否则别想在安平镇待下去。老赵惹不起赵大有,急的是到处求人说和,赵大有倒是把条件降低了,要么赔钱十万,要么给狗办一场丧事,但是必须得小赵披麻戴孝。老赵东拼西凑也没凑够钱,实在没办法,只好硬撑着给狗办一场丧事。
李师傅说完,吴青只是脸色阴沉着,张常明却愤愤不平地说:“缺德!真缺德,镇里领导们哪?就没人管?”
李师傅一咧嘴:“镇领导早让赵大有喂熟了,假装着看不见呗!”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安平镇,路边一座宅院前已经围了一圈儿人。吴青腿不方便就留在车上等着,李师傅和张常明下了车走上去看。
李师傅个子高,踮起脚站在人群后面昂头往里瞧,张常明贴着墙慢慢挤到门口探头往里看,见一老一少正蹲在院子里抹泪儿,一张躺椅上躺着一个胖女人,拿手绢儿捂着脸。
一个红脸儿胖子正叉腰冲一高一矮两个人叫嚷:“你们是外地人,犯不着管这闲事儿!跟你们也讲不着,快躲开!”
红脸儿胖子显然就是赵大有。
“我们虽是外地人,既然遇上了,就不能问问?再说了,这让人给狗披麻戴孝,千百年也出不了一次,您真觉得合适?街坊邻居的,什么事都能说开了,对吧!”矮个子说。
“你们找来的?”赵大有问蹲在旁边的老赵爷孙俩。见老赵摇头,冲那两个人喊:“哪儿来的滚哪去!没事别瞎搅和!”。
赵大有扭过头冲门外说:“老少爷们,本来街坊邻居的应该和睦相处,不该吵嚷打架。可是呢,我家黑狗那年是花了四千买的,这养了五六年了,花费多少跟我这感情多深这些都不说了,可小赵还打了我老婆,骂我老婆……我在咱这街面儿上也是有脸面的人,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我要他们赔十万多吗?那十万块钱对我来说算什么?给我家大黑狗发丧,也是他们自愿的,我就是要个理儿,要个公道!”
“给,十万,没事了吧。”冷不丁一句话,惊呆一大片人,众人就看见高个子手里举着一个塑料袋儿,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捆钞票。
赵大有虽然一时诧异,但是见着大捆钞票,胖脸立即笑成朵菊花儿:“唉,这是怎么着?老赵啊,这是你哪门亲戚呀?有钱就好说了呀!没事了,没事了,您两位请屋里喝茶?”
听说有钱,胖女人也蹦起来,伸直脖子抬着胖脸看塑料袋儿里那整整齐齐码好的十捆钞票。
高个子没理赵大有,轻蔑地挤出俩字:“恶心!”拨开围观的人群就要往外走。
这时老赵才清醒过来,急忙追上去拉住高个子,哀声说:“好人呀,您是好人,可我们还不起呀,没钱还呀!”
矮个儿拽开老赵,留下一句话:“不用你还!以后别招惹这些人渣了。”
人们议论着散去,都说老赵上辈子修了好,这次有人看不过去替他出钱,可是谁会白扔十万块钱呢?那两个是什么人呢?
李师傅边开车边把刚才的事儿学了一遍,张常明时不时补上一两句。
“真是外地人?什么模样?什么衣服?”吴青听完特别关心那出钱的一高一矮两个人。
“听口音肯定是外地的,说普通话,都穿着T恤和短裤,运动鞋,应该是大城市的人。真不是老赵的亲戚?”李师傅也纳闷,又说“十万!说掏就掏!跟准备好了似的。”
“像是大学生吧,胸口上都有校徽。黑色的,没看清有没有字。”张常明补充了一句。
“这个赵大有不该要他们的钱,不是好事儿,不义之财不可取。”吴青淡淡总结一句。
临下车,吴青要了司机李师傅的电话,说是下次来还坐他的车。
在候车室又等了半个小时,张常明才推着吴青跟在人流后面检票进站,上了火车。
张常明这是第一次坐火车,还是坐的卧铺车,看哪儿都新鲜,看哪儿都好奇。
安排好吴青,张常明在车上从车头走到车尾,好好逛了一趟,连厕所都进了好几个,发现厕所都一个样儿。车上男女老幼,说话叽里咕噜,南腔北调的,什么人都有。聊天、打扑克、玩儿手机、吃东西,干什么的都有,没想到居然还有推着小车儿卖货的。
第二天上午,张常明在火车上又逛了一圈,回来还没坐稳,吴青对他说:“张常明,赵大有死了,被人杀死的,那十万块钱也没了。”
“真的?你咋知道的?”张常明有点儿不相信,睁大眼睛看着吴青。
吴青晃晃手机说:“刚给李师傅打了电话,他说赵大有被人杀死了,他老婆疯了,大喊大叫,听不清喊什么,估计是吓疯的。钱也不见了,留了张纸条,列了赵大有八条大罪,最后面写着‘死不抵罪’四个大字。”
“啊!怎么回事?太……太意外了,谁杀的?抓住人没有?”张常明愣了一下,想起昨天还看见这俩人,今天就一死一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吴青看张常明惊讶的样子,淡淡的说:“记住了,以后不义之财不可取,小心得财失命。”
“你昨天就知道赵大有会死,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常明盯着吴青问。
吴青嘴角抽动,似乎笑了一下,还是淡淡的不带情绪地说:“你还不算傻。我昨天不知道赵大有会死,就是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事出非常必有妖。你想啊,能一下子拿出十万,而且是不多不少正好十万,还是成捆绑好的钱,说明那两个人是提前准备好了。先劝说赵大有不成,再拿出钱来,他们这是先礼后兵。杀人留字,说明他们对赵大有进行过详细调查。现在看来,如果赵大有不拿那袋儿钱,不逞威风非要让小赵给狗送葬,可能就不会死,对吧?那两个人……像是黑土门的作风?”吴青越说声音越轻,到后面像是在自言自语。
“黑什么人?你认识?”张常明追问。
吴青没理他,陷入沉思中。
张常明见吴青不愿说话,也不好再追问,就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火车这时正在一片山区行驶,从车窗看出去,这一片山和北方光秃秃到处是裸露岩石的山不同,整片大山上长满树,满眼的都是绿色,连绵的绿色让人心里无比的舒畅。
车内突然黑暗,接着又突然明亮,原来是火车刚刚穿过一个隧道。车窗外是一面紧靠着火车的山壁,另一边是条大河,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墨绿的河水平静无波。火车离水面足有二三十米高,火车就在半山腰顺着山势在河道边忽悠悠地盘绕着。张常明缩回头,心里叫一声:妈呀!这一边儿是山壁一边儿是大河,火车要是开不好,一不小心撞了山或者掉进河里都不是好玩儿的呀!
又是一天早上,火车在川西县火车站停稳,张常明搀扶着吴青下车后,总觉的哪儿味道怪怪的,吸吸鼻子,怪味道更浓了,仔细嗅探,是从自己和吴青的身上发出来的。
吴青听见动静,抬头见张常明鼻翼翕动,探头探脑的,轻声说:“火车上的厕所、面包、泡面、放屁、打嗝、臭脚丫子,什么味儿都有,这叫复合香型,别处闻不到,你深呼吸,好好闻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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