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世家之女
朝政殿。
殿前,刀光剑影斩落的银杏叶已经被宫人们扫好;殿内,原本的血腥气已经被浓郁的龙涎香盖下;整个宫城收拾地与往常一般无二。
朝臣们迈着庄重的步伐踏入殿内,看上去并未察觉异样,但仔细端详,有几位的眼眶下明显一片乌青,想是收到消息后,一夜无眠,又无法前去获知详情,于是担忧至此。
白丞相站在众臣之首,肃穆威严,有数道偷偷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也仿佛不曾察觉。
能混到朝正殿参加皇帝早朝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往往会从首辅丞相的神情中判断事态的走向。
可今日,任凭他们人再精明、观察力多么入微,也料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场景。
萧令迟一身嗜血白袍,执长剑坐在龙椅之上,剑上的血似乎还未尽数干涸,尽显肃杀之气。
他笑眯眯地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大臣们,不慌不忙擦着剑等场面安静下来。
“萧令迟,你放肆!”一个年轻武将放声大喊,很是激愤,“你怎敢坐于龙椅之上,将陛下置于何地?!”
萧令迟听到此话眼神一冷,他站起身来,眼神寻到出声的那个武将,面上笑容未减,手中的长剑却在一瞬间掷了出去。
长剑精准地插到了那武将的脚边,剑尖刺入石板一寸有余,立在那里发出清亮的鸣声。
出言的那位既是武将,自然也是习武之人,他最是懂得要将这剑使的这样炉火纯青,需要多深的功力。
他的腿有些颤抖,盯着那剑柄,再说不出一句话。
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无人置声。
不可冲动!先观望观望,他们还要留着命照顾一家老小。
“诸位别紧张,我只是,手滑了,”萧令迟毫无诚意的解释了一句,然后抬抬手。
他的身边一个内侍颤巍巍的上前,将手中捧着的明黄色布帛卷轴打开,开始大声宣读——“遗诏”。
朝堂中场面再激烈,也依旧有落幕的时候。
晌午时分,朝会终于结束,一帮子朝臣出来宫门的时候,无不面若死灰。
南陵,变天了。
诏告天下的丧告书很快颁下,大致内容:先皇因病驾崩,因未有子嗣,皇位传于皇叔父之子,依旧仁德于天下。新帝即日登基,追谥先帝为钦孝帝,举国需服国丧七天。
白真真坐在前庭的花厅里,与母亲一同等待父兄下朝归家,听到小厮这样报上来的时候,笑言:“七天?真是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她一身月白色穿珠织金长裙,发髻上斜斜插着两只点翠流苏步摇,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捧一只玉白色茶盏轻轻嗪着,面上未见一点忧愁之色。
自己的未婚夫婿死了,她听到后先关心的竟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是重点放到了新帝的面子工程上,明着吐槽起来。
七天的国丧对于南裬国来说确实是闻所未闻,虽说钦孝帝只是新帝的兄弟,并非父辈,三年孝期用不上,但七天委实敷衍。
再说起,这个谥号,一般是以帝王生前功绩取之,“钦孝”二字意在说其纯孝,但联系钦孝帝生前除了任性妄为并无任何功绩、也只为先皇受过三年孝的事情来说,讽刺意味就太重了。
想到这里,白真真抬手一掩嘴,更觉好笑。
这个萧令迟以前认识的时候,从未觉得他竟如此有趣,将暗讽运用的如此巧妙。
她自小在宫中走动,见过几次这个传闻中可怜的质子,并无多么落魄之相,反而儒雅端正,行事有几分洒脱。
不过她日常忙于皇后姑姑的教诲,与旁人少有交集,也只有这些印象。嗯似乎二哥与其关系不错,可以找机会打探一下。
白真真还在这样想着,其母余氏却是焦躁的很,钦孝帝死了,她女儿怎么办?守寡吗!还是会更糟
“这都快晌午了,你父亲怎么还未回来?”她心中焦急,难免更会胡思乱想,会不会等会儿就有内侍来传旨让她女儿殉葬
她紧盯着门口的方向,期待着第一个出现的身影是她的丈夫最好。
“娘亲别担心,诏书都下来了,父亲和哥哥们应都在路上了!”白真真安慰着。
她何尝不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但担心有什么用,天下之大莫过于皇家,这都是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命,生为白家的女儿必得嫁入宫中也是命。
南阳白家,百年鼎盛世家,坐拥南裬国半数的财富,萧家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当草根的时候,白家就已经是众世家之首,熬死了三朝十几个皇帝。
南裬国立朝后,白丞相这支血脉又拥居首辅之位,当真是权倾朝野,无人能及。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手段,怎能让皇室不忌惮,自得需要权衡之策。
后位,就是皇家的权衡。
南裬国之人皆知,后位只属于白家女,白家女,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
因此,白真真作为白丞相的老来独女,七岁的时候她就被接到皇后姑姑白玲那里接受宫规教诲。
宫里不是好呆的地方,人心算计,恩怨情仇,什么样的手段都有,什么样的结局都会出现,她见得多了,对这些早就提不起任何的情绪。
“无心皇位造什么反呀,哎,把江山交给这样一个比之前那位还要任性妄为,如何是好!”
前院门房终于出现熟悉的身影,白丞相一身深红色圆领官服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白家的两位郎君和几位朝廷官员,都是白丞相亲近的幕僚。
刚刚出声的就是左侧那位,袁宾鸿袁大人,是个出了名的急脾气。
白丞相一脸凝重,打远处看到自家夫人跟女儿在花厅等候,脚步一停,转头道:“几位先去书房稍坐,我去去就来。”
幕僚们看到花厅似有聘聘婷婷的身影,心下皆懂,转弯去了书房方向。
白丞相踏入厅中,眼睛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夫人,看她两眼通红的样子,便知道肯定是急坏了。
他尽量收起自己面上的凝重,过去拉着她一同坐到主位上,然后目光移向自己的女儿。
“父亲,”白真真起身微微行礼,端端正正。
“快坐,”白丞相抬抬手让她坐下,心下思量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安慰一下自己乖巧的女儿。
婚前逝夫,最差的结果也是孤独终老,心疼
他还没开口的,白真真倒是先一步问:“父亲今日辛苦了,女儿准备了银耳核桃露,可要用些祛祛寒?”
如今天气转凉,这些滋补的小食,白真真早早就备下了,是暖胃暖心的良品。
“丫头贴心,那便用些,”白丞相猝不及防被自家小棉袄奶了一下,心疼之余,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今日朝上,遗诏读完后“无人”异议,新帝便正式主政。随后将谥号、丧期、丧仪等等事务皆定夺好了,却唯独没有提及钦孝帝后位一事。
皇帝不提,他便也不问。
他又不是急着将女儿推向坟墓,能拖一天他便能有更多时间做多些准备。
白真真使唤身边人去将粥盛来,她则是端详着白丞相的神情,故意问着一些别的的事情,“父亲,今日朝上还顺利吧?新帝登基后,姑母可会怎样?”
“继承皇位需承正统,新帝在宗册上会记为钦孝帝的亲兄弟,也就是先皇敦正帝的儿子,你姑母就还是太后娘娘。”
也就是说,在皇家宗册上,萧令迟就不再是南晋王之子,南晋王也就不必被奉为太上皇。
皇位是南晋王带兵反的,也是他给儿子的,南晋王不在意少个儿子,众朝臣也没有人会多嘴找骂。
“那就好,改日我进宫看下姑母,这么大的变故,也是要受惊的。”白真真笑了笑,手放胸口轻拍两下仿若放下心来。
她的平静很是寻常,但落在二位长辈的眼中却惹得满心酸楚。
唔,女儿太懂事了。
白母余氏本就替女儿难过,听她还这样为别人担忧,泪一下子就要落下来。
她当即掩面,转过头去,双肩轻轻颤抖,未出声地哽咽。
“真真啊,这几天宫中事多,先不着急去,在家陪陪你母亲,”白丞相伸手去抚摸自己夫人的背,他叹了口气,又说:“至于你的事情,为父定有保全你的万全之策。”
他不忍让女儿受委屈,便直接这样承诺到,算是将这层大家心知肚明却又小心翼翼避讳的窗户纸挑破。
“父亲,不妨事的。”白真真没想到父亲会直接这样说,她出言宽慰着,面上依旧淡若春风。
实际上,她这样平静并不是刻意伪装来让父母安心,而是真的不甚在意。
作为出身白家的世家之女,她从小就注定与皇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管是按照原来的命运轨迹入宫为后,还是由着现在的发展冥婚守寡。
她都能接受。
母亲担心她会殉葬,她却不担心的,她父亲如此的权势,白家几百年的威望,难道还保不住她一条命?
而只要活着,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
她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皇都哪个敢惹她?
未来的日子明明是一片光明。
而且,在她看来,守寡比当皇后好太多了!
人身更加自由,还不用花心思维持帝后关系、妃嫔关系
以后的每天,享受着国库包养,承载着奉献的荣光,还永远不会被催嫁催子,实在是悠哉悠哉~
除了,寡妇这个名声实在是难听了点,这个要给萧令迟记上一笔!
“好孩子,委屈你了。”白丞相在心眼儿里心疼自己女儿,可见她如此懂事,没有因此时而郁郁寡欢,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简单用了几口核桃露后,起身准备要往书房走去。
临走前,看到了白真真的穿着打扮,在心里想:这件衣裙似乎见过好几次,头上的步摇好似也戴过,难道银两上短着宝贝丫头了?
他转身:“夫人,前些天母亲送来的那两处钱庄就给丫头吧,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就让她学着打理下。”
白母一愣,点点头应下。
他又跟白真真说:“丫头,亏了也无妨,多给自己添置些物什。”
“多谢父亲。”白真真一愣,行礼送白丞相离开。
父亲这是怕她有苦难抒,要她买买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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