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耙螺蛳
过了几天林国华带着他去公社卫生院拆线。
第二天一早,林峰就找上老爷子:
“爷爷,你帮我做个篮子吧。”
林修伦看着孙子拿来的铁丝惊讶的问:
“二坨,你这铁丝哪儿来的?要做个篮子干啥?”
也不奇怪老爷子这样问,铁丝这金贵东西一般人家不会有。
就是有也就一点半点的,这许多花钱买谁也舍不得。
能用绳子的地方都用绳子,更别提铁丝编篮子了,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盘柳条编的篮子。
强些的人家用竹子编篮子,家境再好的人家也没谁用铁丝做篮子的。
“哎呀爷爷你帮我做嘛,我有用的。”
林峰没法,只好拿出撒娇技能,扭皮筋一样缠住老爷子,
“是外婆给我的呀。”
没办法,老爷子只好依了孙子,展开施工现场。
林峰在地上画了个大概形状,跟平常的篮子不一样。
大家常用的篮子是圆的,爬螺蛳的篮子是扁的。
两个长条扁圆合在一起,就像两只手掌合拢,一边贴在一起一边张开的。
铁丝的纬向间距大概4毫米,能保证中等以上的螺蛳不会漏掉。
再小的就算了,那螺蛳孙子谁吃它。
再做个把手,篮子边框上一边绑上一个烂铁条儿。
顺便再跟老爷子讨要了一根十几米长的细麻绳。
这绳子是买回来的麻自己搓成绳子,软软的。
可比后世让人用的尼龙绳强多了,那玩意剌手一点不好用。
拿着新出厂的篮子,林峰又痛苦的考虑着如何忽悠他的老爸来帮他完成爬螺蛳这一任务。
六岁的他可没办法实施这一艰难的项目,就算拉得动,他也没那个力气把篮子扔出去十几米远。
来到前面那条河边,观察了一下。
西边半段两岸都是陡坡,不说父母不让他去玩,就是让他去他也不敢去。
上辈子的落水事件,他可记忆犹新。
重生回来的,要是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那也太没面子了。
东边半段稍浅,而且大多是河滩,平缓。
靠岸边是芦苇,这季节才刚刚抽头儿,收割完剩下的老杆子上冒出了一丝丝绿意。
思虑了半天,咋搞呢?
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困难,就算他有一脑瓜子的知识,没法用出来等于没有。
就好比你发动机再好,不会造机身,那肯定是飞不起来。
小河最东头有个小湾子,这里宽度也就8、9米。
林峰找了根芦竹杆,绳子一头绑在篮子把手上,一头栓在竹竿上,在河湾子的地方把铁丝篮扔下去。
然后举着竹竿绕着河湾跑到了另外一边,收起竹竿把绳子带上来。
绳子到手就放心了,轻轻的拉了一下麻绳,让篮子顺势侧扣在河底。
然后缓缓的将绳子一点一点的收起,铁丝篮就这么倒扣在河底从对岸像刨苹果皮一样刮过来。
河底的泥巴裹带着生存在底部的生物一起被收进了篮子中。
在篮子被拉倒岸边的时候,林峰拽着绳子轻轻的晃悠了几下,让河水把篮子里的泥巴冲洗冲洗。
河里面淤泥本来就不多,这个年代种地可没什么化肥,就是有你也买不起。
农民们就开动脑筋,各种技能纷纷上场:
有用农家肥的;
有在自留地头挖个坑,家里的一下厨余垃圾还有烧过的草木灰都往里面倒。
泡过水发酵了也是肥料;
最大规模的要数淤泥了。
每个生产队都有一口小型的木船,也就三、四米长。
两头有封板,中间是个大肚舱。
干活的时候在船仓上面架个跳板,人就在上面来回走动。
正常两个人同时操作,一个撑船,一个抓着竹篙。
竹篙的底端是一个簸箕,与平常不同。
这个簸箕的底不是密实的,而是用麻绳编织成的,可以渗水下去。
操作竹篙的这个人,待船停稳后,将竹篙探入水底。
肩头顶着篙身,双手抓住竹篙下方向内使劲,从船这头走到那头,然后慢慢的向上收起竹篙。
河水都从麻绳缝隙里漏下去了,簸箕里面装满了粘稠的淤泥。
然后将簸箕扣到船舱里,用不了一个钟头,一船满满的淤泥就上来了。
船儿撑到岸边,近岸的地方挖着一排大坑。
专人用簸箕从船舱里面把淤泥挑上来倒入坑中,一边倒一边往里面加树叶杂草。
堆满以后发酵上几个月,纯天然的肥料就制作成功了。
经常有小孩等在岸边,捡那淤泥裹带上来的螺蛳和泥鳅。
这样的肥料种出来的大米,吃起来喷喷香的。
后世用上了化肥,产量是翻了翻,可是那样的米吃起来除了混个饱,没啥好说的。
篮子里面还有一些泥巴,不过不影响观察收成。
四五颗螺蛳赫然在目,林峰心里一阵激动,工具是可行的。
又搞了几趟,把林峰累的跟丧家犬似的直喘气。
兴奋的林峰跑回了爷爷家,献宝一样给爷爷展示他的战利品。
老爷子一脸惊讶:
“哪来的?你可不能下水玩啊!”
“喏,这是爷爷您做的的篮子捞上来的呢。
我力气小,不会弄,只弄到这一点。我没下水呢。”
林峰给老爷子解释了怎么一回事。
林修伦奇怪的看着孙子:
“你是咋想到做这个篮子来耙螺蛳的?
你以前也没有这么聪明啊。”
林峰内心一阵紧张:
糟,别被人看出不对劲来,把我当成妖怪。
“哎呀爷爷,我不是以前看过扒河泥嘛,
我想着那个簸箕那么密,能把烂泥都扒上来。
我把篮子缝弄大一点,不是能漏掉烂泥吗?
烂泥掉了,剩下来的东西就能收起来了。
就这么试试看,果然成功了。”
老爷子激动了:
“二坨,这你也能想到,我娃脑瓜子开窍啊!
回头明年上学了你要好好学啊,争取像你钱彬表哥一样,也上个大学。”
钱彬是村里唯一一家钱姓人家的大儿子,也是方圆百里学习最后的一个,上了省城的大学。
钱家妈妈跟林国华是叔伯姐弟关系,林峰管钱家妈妈叫表姑,管钱彬叫表哥。
不过这个表哥一直在外面上学,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
“爷爷你来弄吧,我帮你提框。
我没力气,弄不动,咱们多捞点,明天给家里加个菜。”
爷孙两提着篮子和盘柳筐子来到河边,经过三叔家门口的时候,小一岁的林云惠跟上了他们:
“爷爷,二坨,你们干啥去呀?”
“惠呀,你待在家里别跟着去了,我们到河边去你不能去,危险哦。”
老爷子让林云惠待在家里。
五岁的林云惠正是好玩的时候,哪肯依,执着的跟着他们后面。
林修伦见了无奈,吩咐林峰:
“二坨,你看着点惠啊,你们两个在岸上,不要靠近边上来。”
林峰应了声,拉着林云惠站在岸边看老爷子在河滩上操作。
只见老爷子将绳子一头绑在手腕上,把绳子一圈圈的收拢起来挽在手中。
然后抓起螺蛳篮用力向河中间一扔,待篮子沉到水底之后,匀速的收着绳子。
其实这里面还有个小技巧,选河沟要选那种淤泥不是特别厚的。
太厚了篮子万一兜满淤泥陷进去,你拉断绳子也拉不上来。
收绳子太快太慢都不行,太快了篮子没法成功的平刮水底,太慢了的话篮子紧扣淤泥拉不动,那就很麻烦。
篮子收上来,老爷子将篮子在水里淘洗去淤泥,将剩下来的螺蛳倒入框中,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不愧是成年人,每一次都能收获上七八颗螺蛳。
忙活了个把小时,弄上来大概有五六斤的样子,
“行了,快中午了,回去吃饭,下午再来捞。”
老爷子下令班师回朝。
回到家,奶奶王凤珍惊讶的看着箩筐,
“老头子,这哪里来的螺蛳?”
“你乖孙二坨想的注意,我去弄的。这娃脑瓜子聪明着呢。”
在奶奶这收获了一拨夸奖,然后等中午收工的时候,又收获了一大拨的夸奖。
下午的时候爷孙两个又去搞了两个小时。
捞上来十多斤,全部倒进大木盆里面,先搓洗了一遍。
然后换干净水养在里面,放上一点盐,给螺蛳爬上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
有人要说了,养螺蛳要放油放盐才快。
你快拉到吧,这年月油都不够吃,炒个菜就放小汤匙一汤匙油,扣扣索索的。
你还要放油去养螺蛳,你爸妈不一巴掌呼死你才怪。
第二天晚上,林国华兄弟三个带着大大小小的一大群都聚集在林修伦家里尝鲜来了,上学的小将们也到家了。
下午的时候奶奶王凤珍已经用钳子把螺蛳屁股剪断,重复搓洗了几遍,又用清水继续养了两个小时。
现在准备炒菜了,先把螺蛳淘洗两遍,放在篮子里面滤掉多余水分。
准备好葱姜蒜,干辣椒,倒入适量油大火烧热,放生姜葱爆香,加入干辣椒翻炒几下。
等辣味飘出来,倒入洗干净的螺蛳,继续翻炒。
过程中倒点酒坊自酿的烧酒,等炒到螺蛳盖脱落的时候,加点酱油、醋、盐翻炒两下。
加水到淹没全部的螺蛳,盖上锅盖大火烧开。起锅前加点糖调味,放点味精,撒上蒜叶儿,出锅啦。
坐了两桌人,大人们一桌小孩子一桌,男人们就着酒坊的烧酒,吃得痛快。
女人和孩子喝得是竹叶茶,这里的人喜欢用青竹嫩叶放到开水里浸泡。
泡出来的茶汤其味清香可口,其色微黄淡绿,其汤晶莹透亮。
喝了具有生津止渴、消热解毒、化痰的功效。
没什么饮料,大家都用这个日常饮用。
吃螺蛳的时候,会吃的人捏起一只螺蛳,对着口部猛的一嗦,肉就出来了。
这个嗦是用舌头劲儿,不是用喉咙吸气的,喉咙吸气的会呛着。
偶尔有吸不出来的,转过来先吸一下螺蛳屁股,吸到不通气了,然后再对着口部一嗦,肉又出来了。
小孩子们有的不会嗦,林峰就叫爷爷找竹枝削尖了做了几根签儿,分给他们几个把螺肉挑出来吃。
帮小妹挑了一堆的螺肉,培培沾一下汤汁再放进口中,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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