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澄诺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然后就是一片混乱的梦境，有姥姥，有程润，有谭凯翔，有沈戍航，甚至还有许鹏……那么多的人和事都出现了，可是醒来的时候又都忘了，抹了一把脸，又湿又粘，眼睛也有些肿胀的感觉，大概是哭了的，可是为什么哭，却怎么都记不得了。
“妈，妈……”
凌晨天亮的时候，杨澄诺感觉到有人摸了自己的头一下，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趴在胡明春的病床边上睡着的，试探的喊了几声，胡明春就又往她这边转了一下脸。
“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胡明春的话说的特别清晰，甚至杨澄诺都能看到她眼里的光。
她比之前几天感觉精神很多了。
“没事，就睡着了。”
“我肚子上的管子掉了……”
“啊？”
杨澄诺一看胡明春滚圆的肚子上面这个时候有一个花生米那么大的小洞，原来那个地方是插着导引腹水的管子。
“这……什么时候掉的啊？”杨澄诺赶紧把管子头拿在手上，却发现上面已经被污染了，管子的头上除了有黄色大的腹水还有血迹。
然后就是一股子腐臭的味道直冲脑仁。
“怎么了？”
这个时候恰好杨正冠来医院送早点。
“抽腹水的管子掉了，我的赶紧叫医生。”
杨澄诺连忙去按呼叫铃。
“你怎么把管子弄掉了啊？”
杨正冠赶紧把早点放下，皱着眉头满是焦急。
胡明春不明所以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茫然，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自己碰掉的。”
医生和护士进来之后就立刻查看胡明春，护士也赶紧的给她重新抽腹水。
“来，你们过来一下吧。”
医生招呼了一下杨澄诺和杨正冠。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看这样的情况，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儿了，虽然看着有精神，但是真的撑不下去。你们要有思想准备，她这个管子掉了出来，那股子臭味其实就是内脏已经被癌细胞都给占满了，有些器官已经衰竭腐坏了，打针也无济于事了，不过就是给她吊着精神而已。很折磨人啊！”
听着医生的话，杨澄诺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转，鼻子酸的不行，总是不停地抽泣着。
咬着嘴唇强硬地让自己平复情绪，可是怎么都没用，她就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哽咽，最后只能捂着嘴趴在了墙上，背后看她只有肩膀在不停的起伏着。
杨正冠知道女儿心里不舒服，他就只有叹着气先一步进了病房。
医生也只能很是惋惜的回去了办公室。
“这是怎么了？”
官盛骏在她身后左看看右看看，轻轻的拍了一下杨澄诺的肩膀。
她转过头来的时候，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子尖儿都红红的。
“哎哟，我还怕认错人了，想着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呢，怎么真的就是你啊？你这……这是怎么了？”
官盛骏当然很是好奇杨澄诺现在的这个德行，她哭成这个样子，原因……
想想这个地方是医院的肿瘤科，官盛骏也就猜个差不多了。
“是不是有生病的人住在这个科室了？”
杨澄诺其实一点都不想说话，她这个时候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完全没有任何的心情跟其他人好好说话，也就只能点了点头。
“哦，还真是这样啊，那你也别太伤心了，我就是凑巧路过的，刚刚开车送一个生病的客人，顺便帮忙把病人的东西给送到楼上，就这么巧合看到你了。”
官盛骏看着杨澄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整个人狼狈极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合适，就算是安慰也都觉得找不到合适词语。
“你别太伤心了，对自己身体也不太好，照顾病人的前提是照顾好自己对吧。”
不管官盛骏说什么，杨澄诺的反应都是比较平淡，她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心情跟别人闲聊，就算是知道官盛骏的初衷是善意的。
“我知道了，谢谢啊。”
杨澄诺随便敷衍了两句，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于是进了病房。
官盛骏看着杨澄诺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有些多余，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澄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走了。
此时，胡明春正半躺半坐的靠在床头上，两个护士给她一点一点的往外面抽腹水。
那黄色的腹水就像是脓水一样，还有浓重的腥味和臭味，说的难听一点甚至和粪水的气味一样难闻。
隔壁病床的病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就拿着东西换到了另外的病房里。
胡明春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精神，就闭着眼睛，任由旁人的摆布。
杨澄诺束手无策得坐在一旁，双眼无神，就只盯着胡明春发呆。
杨正冠给她递过来一个口罩，让她带上，腹水的腥臭味不仅充满了房间，连走廊里都是，官盛骏站在外面都忍不住要用手把鼻子捂起来。
他有点好奇杨澄诺，所以就想着自己留下来看看是不是需要给她帮帮忙。
“做没做无菌处理啊？怎么味道这么大？”
一个护士皱着眉头问。
“怎么可能不做无菌处理？已经是最严格的了，可是没想到还是味道这么大。唉，忍忍就过去了，等会儿就好了。”
另一个护士也皱着眉头，显然大家对于这个味道都是非常抗拒，但是出于责任心的存在，也就是简单的唠叨而已。
官盛骏有点吃惊了，想想能从人的身体里抽出来这么大味道的液体，这人生病的时候得遭多大的罪啊！
也难怪刚刚看到杨澄诺哭成那个样子，看这个情况，那可躺在病床上的人不会是她的母亲吧？
官盛骏嘬了一下牙花子，这事儿还真是让人难过，也就可以解释他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为什么都是难过的表情了。
回想几年前，自己给豆豆的妈妈治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况，可最后还是就这么人财两失了。
官盛骏忍不住一个劲的叹气，不过杨澄诺显然不怎么想与外人多说什么，他也需要去跑专车，所以也就只能离开医院了。
微信上给杨澄诺留了一句话：“需要我的时候给我电话。”
腹水抽完了，杨澄诺和杨正冠两个人就只能这么干坐着，他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听他们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心里都闷闷的，沉沉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正冠随口说了一句，他其实就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要不然准备吃中午饭吧，想吃什么……”
杨澄诺看了一下手机，马上中午十一点半了，可是刚刚那股子腐臭的味道还没有散去，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真的没有胃口。
“那我去买点吧，你想吃什么？”
杨澄诺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却怎么都迈不动了。
她坐的时间太长，精神也高度紧张，已经都有些麻木。
“我吃什么都行，随便买点吧。”
杨正冠其实也不饿，不过就是不想这个干坐着。
对面的胡明春脸色惨白，上了年纪皮肤松弛，再加上远端的一个癌细胞扩散，胡明春的头部做了放疗，头发全部掉光，皮肤更是松弛的全部都耷拉了下来，双腮深陷，颧骨突出，整个人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她一直都闭着眼睛，嘴唇微张，胸口还有起伏，可是怎么看都是脆弱无比，似乎下一刻人就没有呼吸了。
“可是……”
杨澄诺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出去买饭了，她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就是不怎么想离开，那是一种担心和惶恐，她不想说出来，但是实打实的内容是，就怕自己出门的这一会儿，妈妈就咽了气……
“……那就等会儿再说，其实也不怎么饿。”
杨正冠两眼失神，话说的很是没有气力，显然所有人都有了不正常的预料。
这个时候，时间流逝的让人焦灼，面容愁苦，内心忐忑，在无数的绝望中却还带着一丝一毫的期盼。
胡明春这个时候突然张开了眼睛，带着惊恐与空洞，茫然无措的感觉。
杨澄诺一步就迈到了母亲的面前，攥住了妈妈的手，急切的叫她，“妈，妈，……”
可是胡明春没有反应，只是那么呆滞的看着，嘴巴比之前张的更大了一些。
杨正冠干脆的站起身来，也跨到了胡明春的面前，试探着伸出手，在胡明春的眼前晃了一下，然后陡然垂落。
眼前有手掌晃过，可是胡明春依旧是没有反应，她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东西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怎么了？”
杨澄诺下的都有些哆嗦了。
胡明春的眼睛随之闭上，嘴里长长得出了一口气，唇角流出来一些像口水一样的东西，但是是白色的。
然后医生和护士就一起赶了过来。
各种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医生很是失望的对他们两个说了一声，“抱歉，请节哀。”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杨澄诺一下就失去了重心，跪倒在地上。
胡明春就这么走了，杨澄诺成了没妈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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