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宫

出嫁第二日早上，李念儿险些没起来，刚一睁眼就看到谢见欢放大的俊颜在自己眼前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念儿，不，娘子醒了？”

        李念儿小脸一红，虽然身体不适，却也在一旁魏紫的搀扶下起了身：“是我起晚了，公爹和婆母可是等久了？”

        谢见欢蹭到李念儿怀里：“没有，是我，额，是为夫昨夜孟浪了。母亲惯爱赖床，现在才卯正，不一定起了。”

        “已经卯正了？”李念儿拍拍脑袋，“魏紫，快给我找衣服上妆。”

        按照大雍礼制，新婚夫妻第二日要向公婆敬茶，他们是太后赐婚，还得进宫给太后谢恩。

        谢见欢比魏紫还要积极：“穿这身桃红刻丝并蒂莲纹云锦春衫，下身就配这件藕色百鸟裙，念儿，娘子觉得如何？”

        “世子不必特意改口，唤我念儿也无甚关系。”李念儿和魏紫都觉得各种不适应，拿了谢见欢推荐的衣裳，李念儿回身说了一句。

        谢见欢理直气壮：“念儿是你闺名，该是长辈们叫的，我嘛，本该就是叫娘子，或者念儿可有表字？总得喊得亲近些嘛！你也不用总是世子世子叫我，我名谢贤，表字见欢，你唤我夫君，相公，或者见欢都行的。”

        “念儿没有表字，世子，啊，夫君可要为我取一个？”李念儿躲在屏障后在魏紫的帮助下穿戴。

        谢见欢听到这话登时眼睛放光：“好啊好啊，咱们取字一般都讲究名与字扣合严密，比如我名贤，含义便是希望我能做一位贤王，故而见则欢，娘子与我说说，娘子的名字怎么解？”

        李念儿穿衣的动作顿了顿，略停顿一下，方道：“说出来也怕世子耻笑，我是家中长女，生在父亲落第之时，祖母厌我是个女郎，所以取名念儿。”

        念儿念儿，念的是儿。

        谢见欢沉默了，然后便是满满的心疼与迷惑，回想起幼时两人一同在涔河边拣鹅卵石抓石子儿玩的时候，念儿的解释分明不是这样。

        “我娘说我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儿，所以给我取名叫念儿！”幼小的女童嗓音清脆，神色间满满都是对母亲的骄傲，“你呢？你的名字这样好听，你家中父母一定爱极了你吧！”

        “才不是呢！贤通闲，他们分明是只想我做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男童忽然来了气，将手里的鹅卵石冲着涔河扔出去：“我不玩了！”

        “你怎么生气啦，什么闲通闲的，我都听不懂！你怎么把石子儿扔了呀！”女童拍拍他手上的河泥：“你看，又得重新找了！”

        略大一点的男童被女娃娃拉着手，女娃娃肉嘟嘟的手指扣在男童掌心，男童下意识攥紧了两人牵着的手。

        女娃娃拎着裙摆，开始重新在河边摸索大小合适的鹅卵石：“做一个闲人有什么不好的，东坡居士还说，世间但少闲人呢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做个闲人至少不会辜负了那些只有闲人才看得到的景啊！你爹娘这是爱你呢。”

        ……

        “殿下？”李念儿收拾妥当，看着一边愣愣出神的谢见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怎么在发呆？”

        “哦，没什么，要走吗？”谢见欢牵过李念儿的手，试着像小时候那样十指相扣，“走吧，去见父亲母亲。”

        多赖那双虎目含光，宁王爷乍看过去是极威严刚毅的长相，不愧是几经沙场，赫赫威名令诸多外国兵马闻风丧胆之人，可若是细细看去，宁王爷面白无须，绽着精光的眼睛背后是谢家祖传的桃花眼眼型，是个极俊俏的大叔。

        而宁王妃则是看上去也不过像个三十岁的模样，身量较一般女子偏高，梳随云髻，斜插了一根翡翠押发，淡淡施了一点胭脂的脸，一弯眉毛下有一对流光泛彩的眼睛，挺如悬胆的鼻梁，一张薄唇如锋。若说什么地方带着武人风范，便是全身上下不见一点坠饰，所选衣裳也是窄袖轻便的款式。

        “新妇李念儿拜见公爹，拜见婆母，请公爹婆母喝茶。”李念儿按照兰嬷嬷所教的规矩，一丝不苟的做完礼仪，上前给两人敬茶。

        宁王妃很是随和的拉过李念儿坐下，眼里含笑：“好孩子。”

        在李念儿眼里，宁王夫妇大约就是她眼中的模范夫妻了吧，甚至美好的极度不真实。

        宁王夫妇没有多留两人，两个孩子今天还要去宫里给太后磕头，而且宁王妃还记得，自家那个蠢儿子提过想与李念儿去一趟涔河边，“错承情”那段宁王妃已经从昌阳长公主那里打听到了，同样打听到这段公案的还有宫里的太后，皇后，太子谢尧，以及皇帝和翊王。奈何谢见欢咬死了就是李念儿，只是年纪太小忘记了，皇室里也无人拗的过他。

        如今新妇娶回家，谢见欢自然急吼吼的要去念旧情了。

        谢见欢看李念儿走的颇为不自然，也心知是自己的锅，扶着李念儿上了宁王府的四驾马车，马车从外面看不算奢华，内里却是软垫火炉一应俱全，还有一张小桌上放着干果。

        谢见欢又拿了一块软垫俯身帮李念儿垫到腰后：“路上颠簸，这样好受些。”

        “我还是头一回坐这样的马车。”李念儿双颊通红，转了话题。

        谢见欢想到她五年热孝的事情，宽慰道：“坐马车不算什么的，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四处玩，说不定那时候你都要厌烦这马车了。”

        “哪里就有那许多时间了？我既嫁进宁王府为媳妇，三朝回门之后自然要接手府中事务了。”李念儿笑了笑，这是她第一次入宫，上车前不免有些紧张，这下在谢见欢插科打诨下也消解不少，然而到了重重宫门前，李念儿还是紧张的僵直了背。

        谢见欢握住她的手：“莫怕，我在呢。”

        寿安宫里。

        “皇祖母！孙儿可想您了！”谢见欢一见着太后就扑到了太后跟前，太后看见这个扑过来的直想摇头，最后却还是亲昵的拧了拧他的嘴：“你这混小子，昨日新婚，如今已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仔细你媳妇看了笑话。”

        太后身边就是皇后，也笑吟吟看着在太后手里撒娇讨饶的谢见欢：“贤哥儿这性子，只怕长到七老八十，还是这副模样。”

        “父皇！”

        “参见陛下！”

        李念儿忽然被谢见欢撒了手，正有些茫然间，便是一声惊雷，乌压压一群宫人下跪行礼，李念儿亦随着一旁的太子妃一起盈盈下拜。

        随后却是一道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喊了“平身”。

        皇后慌忙抱过猴在皇帝身上的小公主：“九儿怎么也来了？还叫你父皇抱着你！”凤眼里含了嗔怪，皇帝却是解释道：“是朕看见在御花园里玩的九儿，就把她一道带过来了。总不能这里还多她一个不成？”

        太子谢尧苦笑：“父皇说笑了。”

        谢见欢那里已经逗上小公主了。谢见欢佯做恼怒道：“我们大人聊天你一个小娃娃凑什么热闹！”九儿却把脑袋一转，说的老气横秋：“我是主人，见欢哥哥是客人，主人不跟客人一般见识！况且，我是来看新嫂子的，又不是来看见欢哥哥的。”

        小九儿童言童语逗笑了一群大人，太子谢尧悄悄拽了一下小九儿头上被编进头发里的白绒球，脸上正经的很：“父皇，母后，皇祖母，这会儿中午了，可要上宴？”

        谢见欢看到谢尧的动作，也不着声色的拽了一把小九儿右边的白绒球，附和道：“还有我从温泉庄子后山钓的红鲤鱼，很是肥美，皇伯父尝尝？”

        九儿左看看，右看看，奈何太子与谢见欢脸上都写着一脸正气，九儿郁闷的不行，皇后哭笑不得的抱起九儿去了另一边：“两个调皮鬼，都没个兄长样子！”

        太子妃走到李念儿身边，抚上李念儿的肩膀：“昨日已经成婚，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你叫我一声嫂子吧！”

        “嗯，念儿见过皇嫂。”李念儿很难想象天家威严，私下里竟然如此相处如此和睦，每个人脸上的喜意都透着真情。

        谢见欢这会儿才想起被自己撇下的李念儿，忙带着她一起跪在太后身前：“皇祖母。”

        太后上下打量李念儿几眼，牵过她的手，和谢见欢的手叠在一起：“好孩子。少年夫妻老来伴，日后便是你陪着见欢一路走下去了。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在领过宫里的宴席之后，谢见欢扶着李念儿上了马车，一脸的愧色：“今日是我不好，一时疏忽了你。”

        “没事，你同我讲讲家里的人吧！”李念儿摇摇头。

        “我年幼时，父王和母亲镇守边关，我被养在皇祖母宫里，和太子哥哥一起长起来，多累皇伯父和皇伯母照看。皇祖母最是和蔼，这些年年纪大了，宫里的事情都交给皇伯母处理。”谢见欢细细讲来，“太子哥哥最是和我投契，他为人宽仁厚道，皇嫂也是温善的，日后你可以多与皇嫂来往。”

        谢见欢凑到李念儿耳边：“有些话我得私下里和你讲，我父王有赫赫军功，这些年不少人都想撺掇我与太子哥哥争权。皇伯父身后是我大雍的文官集团，我父王亲信都是从战场上打杀起来的，他们相争，便是我大雍内耗，所以日后若是有一些位置紧要的官员夫人小姐下帖子来邀你，你尽管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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