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成婚

谢见欢足足兴奋了十几天，迎亲这一天更是一大早便给他的爱骑黑侠把毛燥燥的鬃毛蘸水疏通编成细碎的小辫子，连自己养的狗崽子也给做了个精精神神的红衣红帽。

        等到了李侍郎府上的时候，亏得他神通广大把朋友叫的齐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五关斩六将连着做了三首催妆诗才过了刁钻的小舅子的关。等小舅子把李念儿背上花轿，谢见欢才有一种美梦将成的恍惚感。

        宁王府前的喜娘远远听见迎亲队伍的声音，便立即使人吹打起来，还放了礼炮上天。

        “念儿。”谢见欢掀开帘门，见到李念儿伸出来的左手腕上戴着他送的大珠小珠落玉盘，更是心里酸酸涨涨被奇怪的情绪填满。谢见欢握住那只白嫩的手，觉得自己嗓子眼都在发紧。

        亏得喜娘敬业，抱着大红花迎上来，塞到两人手里，高喊道：“新娘到，福气到，迎新娘！”

        谢见欢悄悄把手往中间移了移，低声道：“念儿，走慢一点没关系，当心脚下。”

        一旁的喜娘大约是听到了这话，凑到两人身边扶住了新娘胳膊：“世子殿下，莫说话呀，想同新娘子说话，今天有一晚上等着你们聊呢。”

        李念儿只隐约觉着耳边叫好声，鞭炮声，唢呐萧笙连绵不绝于耳，脚下的青石路亦走的绵长，甚至颇觉得累脚，还有司仪嘴里的吉祥话说的俏皮又不失风范，嘈杂的背景音里，只大致听清了“鸣凤锵锵”之类的话，却也能明白连这些细枝末节宁王府都下了功夫。

        待李念儿甚至觉得自己要走出二里地那么远时，才终于见到了大堂的门槛。

        “一拜天地，双莲并蒂！”

        “二拜高堂，兰桂齐芳！”

        “夫妻对拜，推诚相待！”

        “同入洞房，长乐永康！”

        李念儿被送进宁王府里谢见欢的卧房，前面燃着龙凤红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堆得上尖的果盘，一大堆跟着要闹洞房的人前呼后拥的推着谢见欢回房，亦有人吹着口哨起哄道：“世子殿下，掀盖头啊！”

        “是啊！叫我们见见嫂子何等绝色啊！”

        “掀盖头！掀盖头！”

        谢见欢紧张的手心冒汗，拿起一边的喜秤，打量片刻又放下来，不行不行，喜秤一头尖尖，若是他一不小心，受疼的可是李念儿。当下便放下喜秤，亲手上阵，掀开了李念儿的盖头。

        盖头后的人头上挽着盘辫髻，红宝石金累丝的赤金头面，翠华掩映，柳眉微弯，鼻悬玉准，两耳戴了一副点翠福寿双全耳坠，一双丹凤眼里水波荡漾，丹唇噙笑，直要摄人心魂。

        李念儿的美，是叫人一眼便明然后越溺越深的。一旁的喜娘端了盛着酒的葫芦过来：“请新人饮合卺酒，行合卺礼。”

        李念儿接过酒葫芦，被谢见欢握住手背，穿过自己的臂膀：“这样喝。”

        陌生男人的气息喷吐在李念儿的脸上，酒未入喉，脸先红了大半。

        喜娘笑盈盈的拿过两人喝过的酒葫芦合在一起，用细细的红线一圈一圈绕起来妥善放好，有拿了一把金剪刀，分别剪下谢见欢和李念儿一缕头发：“礼成。”

        接下来前面的交际应酬便与李念儿无关了，李念儿端坐在喜床上，不动声色打量起屋里的陈设，待细细看过之后，便开始疑心这里是谢见欢的卧房改作的新房。

        房间里处处是有人居住的痕迹，她甚至还看见燃着龙凤红烛的桌子底下，有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黄狗，湿漉漉的圆黑眼睛望着她，尾巴欢快的摇着，身上还穿着大红的衣服。

        等宾客都去了前面宴饮，便有一个二十来岁的丫鬟过来敲门：“世子夫人，世子先前吩咐奴婢熬好了黄米粥，可做耐饥之用，夫人可要用一些？”

        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谁都怕她挨俄？李念儿心中失笑，心里却很是熨帖。

        “你拿进来吧！”李念儿叫姚黄打湿棉帕，帮自己擦去唇上口脂。

        那丫鬟很是贴心，除了黄米粥，还有一个丫鬟带来了一个托盘上几样爽口的小菜：“不知道夫人口味，所以每样都备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李念儿问道。

        那丫鬟跪下行礼道：“奴婢唤作鹩哥，世子房中一共四个大丫鬟，除了奴婢和画眉，另两个大丫鬟是王妃赐下的，是紫电姐姐和青霜姐姐。”

        一旁端着小菜的丫鬟亦道：“奴婢叫画眉。”

        李念儿笑了笑：“那大家认识一下吧，这两个是我的陪嫁丫鬟，大点的叫魏紫，小点的叫姚黄，是个贪吃鬼，日后在院子里便多劳几位照应了。”

        鹩哥连道不敢，随后从桌案底下把那只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黄狗抱出来：“夫人，这是世子新得的狗崽子，王爷赐名滚滚，夫人若是不喜欢滚滚进屋，奴婢便带它去偏房养着。”

        “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李念儿听的好奇。

        画眉忍笑解释道：“那天世子救了它回来，便说要养起来，抱了去书房找王爷赐名，王爷那会儿正心烦呢，一迭声让他滚，世子便说，这名字好啊，以后就叫它滚滚了。”

        李念儿听的稀奇，不知作何评价，总感觉这行事作风和传闻中运筹帷幄，胜敌千里之外的军神宁王和性格乖张，胆大妄为的宁王世子画风极为不符。

        过了一会儿，鹩哥口中宁王妃赐下的两个大丫鬟紫电青霜也来同李念儿见了一面，李念儿也吃了半碗粥，放下筷子：“我对宁王府里的情况不大了解，能请几位姐姐同我讲一讲吗？”

        紫电同青霜对视一眼，都是眼里含笑：“夫人这般唤我们，我们可要折寿了。”

        青霜细细讲解道：“府里人员简单，女眷更少，宁王爷身边一般不跟着人，府里只有宁王妃一个女主人，王妃早年也是上过战场的，不习惯身边太多人伺候，只有红缨青锋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也领着府里的娘子军。”

        画眉接着介绍：“世子身边人算是多的了，不过夫人也都见着了，紫电姐姐和青霜姐姐都是出身府里娘子军的，我与鹩哥主要伺候世子日常起居。府上和世子玩的好的多是一些侍卫，世子身边的侍卫长叫廖东西，还有一个哥哥叫廖南北。两人是原本王爷身边的参谋长廖大眼的儿子。不过夫人平素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们。”

        只短暂的接触，李念儿也能看得出来院里四个丫鬟都是心性率直的，当下心情复杂不知如何言说——按常理来讲，王府也是高门大院仅次于深宫的地界，宁王爷这么多年只与宁王妃伉俪情深，连府里的丫鬟都养的憨直。她那个四品官的父亲后院，却是为着燕窝银耳的小事都能打的起来。

        鹩哥画眉叽叽喳喳和姚黄聊的开心，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很快就玩到一起，魏紫年纪大一些，和紫电青霜细细了解府上的规矩，细致到每天几点睡几点起什么时候需要与王妃请安，什么时辰巡夜什么时辰洒扫都一一记下。

        李念儿迟疑片刻，还是和紫电青霜打听道：“我出嫁前，听兰嬷嬷讲宫里给世子赐下过两个收用的宫女，敢问她们现下如何？”

        紫电青霜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的凑到李念儿耳边：“兰嬷嬷菊嬷嬷是公主府伺候的老人，想来对我们府上的事情不清楚，当初太后的确赐下两个宫女来，不过世子转头便送回宫里了，太后以为世子不满意两人相貌，把储秀宫的宫女都叫了来，然后，然后世子说，宁王府现在只有一个女主人，将来也只会有一个女主人，太后此举分明是害他和未来夫人之间埋下两颗爆仗。”

        李念儿又一次被刷新了三观，心里却是热腾腾起来，虽然大雍妾室不似前朝那般如货物可以随意买卖赠送，但也少有达官贵人家中只有一位妻子的，平头百姓家一夫一妻的多，可玉京的京官里面没有纳妾立侍的也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太后罚过之后便不再提此事。所以府里真的只有夫人一人了。”画眉补充了一句：“也不知世子怎么哄得，之后太后甚至对对世子更疼了些。连这次婚宴都想办在皇宫里，还赐了一整套的红石榴首饰下来。世子给收到这边梳妆台里了。”

        这么好的人儿，怎么就看上她了呢？李念儿有些哀伤的垂下眸子，越发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份爱重。

        她一个身负血仇的内宅臣女，一颗心里早已满是算计，何尝又能担得起这么一份炽热的真情呢？

        她拿什么回？

        更深露重，夜幕低垂，宁王府里热热闹闹的婚宴总算散了宴席，谢见欢本身酒量就好，今夜怕回去之后发酒疯唐突佳人，又特意喝的掺了白水的酒，现在只能算是微醺，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等到被廖东西廖南北兄弟俩扶到自己的小院子里之后，才一改醉态。

        也许是还未接受自己新嫁娘的身份，李念儿半夜睡地迷迷糊糊的，觉得口渴的厉害，想起身喝茶，却发现身边躺着一个黑影，不由得失口惊叫出声，不仅惊醒了谢见欢，还惊动了院子里值夜的魏紫和紫电青霜。

        “念儿？”谢见欢虽然还迷瞪着眼，不过已经下意识的护在李念儿身前，李念儿小脸涨的通红：“抱歉，是我睡迷糊了，我下床喝口水。”

        “哈——欠，桌子上的茶是凉的，我叫人给你重新泡一壶来。”谢见欢揉揉眼睛，早便贴着窗缝往里张望的紫电便捧着一壶热茶进屋：“夫人。”

        李念儿忽然扯扯正倚靠在床柱上打哈欠的谢见欢衣袖：“世子白日饮了不少酒，难免苦嘴，不若也漱漱口，润润嗓子。”

        进来的紫电和魏紫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为这对小夫妻感到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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