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嫁
白荣这些天得了大便宜，对李念儿的婚事也心里平顺了许多，左右添出去一副嫁妆，就算攀附不上宁王府，借着这个名头也能得到良多好处。荫生名额落在承宗头上，可见老爷对她和宗儿还是多有怜惜的。
温氏就没那么痛快了，她的儿子也是嫡子，吹动李尚平动了改弦易辙的心思的也是她，眼见得好事将成，李尚平亲自带着李清意和李承宗去拜会掌院学士，她便知道事情成了八分，可中途插进来一个白氏劫了她即将到手的名额，温氏气的摔了好几套茶具。
从买办那里听说温氏院子里又多订了几套茶具，白荣更觉得舒心，一一查验过胭脂水粉之后，大大方方看了赏，又道：“这瓶玫瑰露和这包蔷薇硝送到大小姐院子里，说姨娘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给大小姐送点擦脸的东西，为先前承宗在家学里的事跟她道个歉。”
管着李府买办的是管家李福的妻子，平日里大家都喊她一声李嫂子的，长得白白胖胖的，和他丈夫一样惯是对人露出个笑脸，此下也笑眯眯应了：“哎，一定把夫人的话带到。”
李念儿收到东西的时候依旧是老样子笑笑过去了，心里也有数这会儿不过是给她卖个好，然后便放到脑后去了，她这些天恨不得把自己多年混迹后院的经验全灌进李清意的脑子里，又怕耽搁了他的入学试。
兰嬷嬷看的好笑，拉住了着急上火的李念儿：“小姐宽心，您对清意少爷都不像长姐，倒像慈母了。”
菊嬷嬷也帮腔道：“老奴记得小姐还没过十六生日吧！比世子还要小两岁，可就老奴这两天来看，小姐比世子大上十岁不止呢！”
兰嬷嬷接和道：“那日世子来请期，还盘算着让小姐三朝回门的时候能回家庆生，带来的礼中还有一些京中多年前风行的精巧玩意儿。”
李念儿想到那些镶金小匕首，按动机关就能跳的木制青蛙，放到水里会翻跟头的石头老鼠，终于拂去那些焦躁：“嬷嬷们这么说，都叫念儿怀疑起世子的心智了。那些东西，给清意玩都嫌幼稚了。”
李清意风风火火闯进李念儿屋里：“姐姐姐姐快尝尝，王娘子新制的蜜藕，可好吃啦！清甜爽口也不腻！还给姐姐做了酸辣口的呢！”
“这孩子，长了个傻吃心眼！”李念儿面上表情如绽开的染料铺子，五颜六色，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李清意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咕嘟嘟灌了一杯绿茶，得意的冲李念儿摇脑袋：“才不呢，清意连二月初二怎么刁难世子姐夫写催妆诗都想好了！”
“你这孩子，还有三天就考试了！你找打不是！”李念儿被他说的羞恼。
备嫁的日子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过去了，除了李清意考完试回来的那一日清澜院小小的庆祝了一下，一直和和缓缓的。李念儿似乎对自己的嫁妆丝毫不上心，也叫李尚平越发警惕起来。
二月初二来的很快，一直到李念儿到了出阁的日子，兰嬷嬷前一晚拉着她教了许多闺中事，她睡了还不满一个时辰，就又被拉起来绞面上妆，故而李念儿今日颇有些精神不济。奈何还得应对李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这个教她怎么抓住丈夫的心，那个教她如何与妾室相处，恩威并施。
李念儿想到昨夜兰嬷嬷遮遮掩掩的告诉她宁王世子并没有收用宫里赐下的丫鬟，新婚之夜怕是要受苦，也面色有异起来。李念儿顿觉她们教的都没甚用处。
恰在此时，李尚平敲了敲门，打断了屋里人的谈话。
“各位姑嫂，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同念儿说两句话？”李尚平手里捏着一只老银的玛瑙梅花簪，面容哀伤。
“父亲。”李念儿此时已经穿好新娘婚服，头上也带上了长公主送来的金累丝红宝石赤金头面，当下走的甚是艰难。
李尚平看着直起身来几乎赶上自己肩膀高的女儿，将手里的簪子插到李念儿的头上：“这根簪子，是为父在你进京那年买下的左相遗物，说等你出嫁的时候一定要你母亲亲手给你戴上。没想到，我儿能嫁入皇家，这簪子有些不称今天的新娘子了。”
李尚平嘴唇翁动，眨掉眼里浑浊的泪花：“父亲没出息，这种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脸上挂着猫尿，你回去吧！过一会儿拜别先祖的时候戴着这根簪子，叫你母亲看看，出门的时候就别戴了，不好看。”
李念儿望着父亲转身离去的身影，头一次开始觉得父亲老了。一旁的兰嬷嬷见状立刻揉了丝帕来沾李念儿湿润的眼角：“好姑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啊！落了泪要受气一辈子的啊！”
李念儿沉默地被兰嬷嬷和菊嬷嬷拉回内室：“嬷嬷们出去吧！我整整妆，一会儿该去家祠了。”
李家的妇人们也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姚黄魏紫两个丫鬟，魏紫看出自家小姐心情不佳，支了姚黄出去，自己走到李念儿身边：“小姐。”
“他没去家祠就是没露出破绽。是我心急了。”李念儿合上眼：“他叫我出去，打感情牌，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瞬间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想着复仇。”
“……小姐，吉时已到，该去家祠了。”魏紫没说什么，只是给李念儿盖上绣着团花金凤，缀着金色流苏的盖头。
大红的颜色遮蔽住眼前的世界，李念儿睁开眼睛，看着帮她掀开盖头的魏紫，神色回复清明，：“扶我走吧！”
走出清澜院，外面吹吹打打的热闹声响渐入耳中，李念儿一开始还步伐虚浮，后来则是越来越稳重，祭告过先祖之后，等候在家祠外面的李清意帮姐姐再度将盖头盖下：“我背姐姐出门。”
“清意。”
“姐姐，你出嫁后，别像管着我一样管着姐夫，也别打姐夫手板。还有，姐姐放心，国子监的成绩我已经让春夜去国子监门口守着了，让他回来的时候务必经过姐姐的花轿，把我的成绩喊给姐姐。”李清意一边喘着气，一边背着李念儿一步一步往前走：“快到，快到火盆了。姐姐一会儿要上花轿了，我看了，足足十六抬的大轿子，姐姐能坐的舒服些。还有，我让姚黄偷偷藏了糕点在身上，姐姐要是饿了就问她拿。”
听着李清意喘气声越来越重，听的李念儿揪心不已：“少说话。”
“让我，让我说吧，以后，以后和姐姐说话的机会就少了。”李清意一步一步往外走着：“姐姐，不许哭啊。”
清意长大了。
李念儿被稳稳当当放在了花轿上，李清意趁着这番动作，将握拳的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李念儿手里。
上花轿后的李念儿悄悄从盖头下面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糖。
李念儿颤巍巍剥掉糖纸，将糖送进口中，很甜。耳边听到春夜熟悉的少年声音——“喜报！李侍郎家清意少爷，国子监入学试，拿了头名入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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