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请期
自从那日得了好消息,不两日宁王府便下了大聘,什么黄金白银,绸缎玉器,海味三牲,规格直逼当初太子聘妃,李尚平当机立断找了玉京里的李氏族老——单他李家的家底,可出不起与聘礼相衬的嫁妆。
随后李府里便乱了起来,此时正值年下,府里几个院子都多生了许多花样出来。二十六那日是白荣新寻得了堪比《瓶花谱》的杂书想与夫君探讨一二,二十七温氏便看了古书听闻古人赏雪烫锅子要与夫君一同享受,更是命柳姨娘和菡萏作陪,娇妻美妾各有招数,一是为着李念儿的嫁妆,另一个便是为着李侍郎府今年的荫生名额。
李念儿冷眼旁观,只平日里拘了李清意在院子里玩耍,不许他再用伤身的法子来用功。
清澜院里多的是不服不忿的人,姚黄重重的将洗衣盆摔在地上:“哪有这样的道理!那白姨娘热络也就算了,好歹两个少爷是同年进学,太太也如此,这可真的是!”
“姚黄。”魏紫虽然也觉得心里头膈应,但也记得当下人的本分。
李清意拈了两块牛乳糕塞进嘴里,含混不清道:“我啊,只笑这两个妇人竟还是父亲多年的枕边人,竟还不如姐姐看的清楚。”
“不过小姐得了太后赐婚,老爷应当不会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情吧!”姚黄异想天开,“说不准还真能爆个冷门?”
“再胡说今晚便不许吃饭了!”从屋里出来厉声呵斥的便是李念儿。
姚黄吐吐舌头,再不敢就这事儿乱说了,李念儿叫了在院子里吃糕点的李清意进屋:“姚黄魏紫,看好院子,别叫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
李清意难得见姐姐这般严肃,立刻丢了手里的牛乳糕,乖顺的跟在姐姐身后进了屋。
他怂的厉害,记忆里上一次姐姐这么严肃还是因为他小时候混账过一段日子,后来是硬生生被姐姐打过来的。那时一旦他做错了事情,姐姐就捧了母亲牌位奉在桌子上,叫他顶着水碗跪下挨手板,手掌肿的足有两指高,姐姐再给他抹药耐心教导。
“清意,年后初五是宁王世子来请期的日子,之后姐姐便是嫁做他人妇,初五之后,清澜院便由你掌着了。先前将母亲的体己给了你,你看过账本可有什么想问的?”李念儿神色和缓的递给他一杯茶。
“没,账本没什么有问题的地方。”李清意接了茶,心里越发打鼓。
“没有就好,”李念儿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现下又放弃了,“你大了,主意也该大起来,第一年有王娘子教着你,姐姐放心。”
李清意莫名其妙告了退,李念儿脸上神色不明,望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一纸诉状。
“奇怪,魏紫姐姐,姚黄姐姐,没事了。”
听到外面传来李清意的声音,李念儿闭了闭眼,心中暗想:罢了,还是现在不叫他知道的好,左右将来她诉上公堂,也绕不过他去,这等深仇大恨还是先叫她一人背着吧!
似乎是因为李念儿的犹疑,清澜院里的气氛一直古古怪怪到年后初五,李清意虽然能看出来姐姐在外面的面具一直戴着好好的,可这些天总让他觉得姐姐有什么心事一样。
王娘子知道了之后,只得宽慰道:“许是小姐快要成亲了,一直不适应吧!”
李清意接受了这个说法。
而在年后初五谢见欢正冠华服来李府请期的时候,李清意也偷偷溜出去见了见这个未来的姐夫。
谢见欢这个人吧,属于那种乍一看非常正经,很能唬人的,然而实际上……看看他在玉京里头声名狼藉的各色传说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近期最有名的便要数使臣宴会上的事了。
李清意一开始很是为自家姐姐担心,不过姐姐却和他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李清意回头细琢磨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便盯着俩大大的黑眼圈兴奋的不得了,和姐姐说这件事背后关乎着大雍和扎鲁特部的邦交,最后言辞凿凿做出推断:“未来姐夫这个人表现得虽然混,但是一举一动确实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谋定后动,大智若愚。”
李念儿面容慈蔼的听完弟弟的推断,然后回去补了个回笼觉。
谢见欢此时正在长公主的带领下与李尚平商量婚期:“钦天监占出来的今年吉日,一个是今年二月初二,一个是六月初八,再就冬月十五。六月和冬月一个太热,一个太寒,二月初二这个日子虽说是赶了些,我却觉得正合适,一来二月初二是龙抬头日,也是开春的时节,二来二月初五是念儿生辰,正好让她三朝回门在家里庆个生。李侍郎以为如何?”
原本来李府之前,谢见欢还满心担心李尚平瞧不上他,毕竟宴后是李尚平带头参他不端。可没想到这次来李府,李尚平非常隆重的接待了他,更是一直和蔼可亲的与他商议。虽说大喜过望,可也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下臣觉得也好,世子思虑周全,更是处处为念儿着想,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为念儿开心。”李尚平捋着胡须,神色中满是欣慰。
昌阳长公主先前听了谢见欢的缘由,一直想同李念儿再见一面,补上一份见面礼,看他们大事定完,昌阳便道:“既然日子定了,那便请李侍郎早早筹备起来吧!本宫今日带了两个宫里的教引嬷嬷来,当给念儿引荐一番才是。”
李尚平便道:“念儿此时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下臣这便请人叫她过来聆听公主示下。”
“不必了,正好本宫听淳儿讲了许多她院子里的奇巧,也想亲眼看看,还是使人带我过去吧!”昌阳长公主笑着推辞,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李尚平便亲自带着昌阳长公主去了清澜院。
李家的布局是比较典型的玉京里的四进院样子,从门口的青石板路走进去,绕过雕花石屏,后面直通正堂,两侧原本应是各有厢房的,不过李尚平是南方人士,南方官员做了京官,一般都习惯将家里的后厢房改作一个一个不互通的院子。
昌阳长公主这会儿在李尚平的带领下,正看的新奇。
平素李尚平爱收集奇石,家中不少地方都摆着,又因为是隆冬的缘故,很多绿植都不好成活颜色枯败,李尚平索性每逢秋冬都在家里换上冬青,也算有些绿意。
约莫是看出了昌阳长公主对这些玩意儿的喜爱,李尚平一一介绍道:“……现下隆冬,正值梅花开放的时节,公主若是喜欢,可以移步去后面,小女院子里养着几株梅树。哦,还有开败了的桂花,小女年年秋天都会收集些桂花做桂花酿,公主若是看得上眼,便带两坛回去,不成礼数。”
李尚平很是会取巧,他身在礼部,平日里官员家什么礼数往来他都能非常精准的把握着既不失了情谊,又不会叫人抓住把柄说他结党有什么银钱往来。但是这礼若是送什么金银珠宝,珍奇摆件,怎么都是要担风险的,倒不如送点这种自家做的桂花酿啊,既有东西回礼,又不至于出格。
昌阳长公主早在赏梅宴的时候便品鉴过李念儿酿的桂花酿香气袭人,入口回甘,贪杯几口也只是微醺,更无宿醉后的难受,对此自然是笑纳。
待见道了李念儿,昌阳长公主亲切的执起她的手,对李尚平道:“这孩子是个可人的,见欢能娶到这样好的娘子,是他的福气。”
“公主这话捧念儿太过,能嫁入宁王府,是我们高攀才是。”李尚平笑着拱手,一旁的新人都是羞红了脸。
“这锦盒这回可该收下了吧!”昌阳长公主先是掏出谢见欢之前想要送出去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又使婢女端上一个托盘来,“还有这副金累丝红宝石的头面,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念儿谢过长公主厚爱,谢过世子厚爱。”李念儿半垂着头福身谢礼。场面算得上和乐融融。
待几人走后,李念儿看着长公主赐下的两个嬷嬷,唤作兰嬷嬷,菊嬷嬷的,亦是妥善的安置了:“我院子里的情况两位嬷嬷也是看见了的,母亲和祖母去得早,没能管教我几年,这些年多是我自己个儿摸索着学,日后还烦两位嬷嬷费心,多多提点我教导我,念儿在此先谢过了。”
昌阳长公主何等人精,早年是在重重宫墙后长起来的,那可是天底下斗得最厉害的地方。撇掉对李念儿一开始的偏见之后,便开始心疼她这些年过的殊为不易。送来的这两位嬷嬷,名义上是教导为媳之道,实际上是送来给李念儿撑腰的。
两位嬷嬷对这边的情况同样是心知肚明,兰嬷嬷嘴快一些,接着便道:“小姐放心。”
有了这两位嬷嬷在李念儿身后如尉迟恭秦叔宝一般护持着,温氏和白氏方忍气吞声下来,具体一点,请安的时候温氏不会故意迟迟不叫起了,枕石院里李承宗也不再随意欺凌李清意了。
“若是再有,那便是送到院子里的东西越来越上的台面了。”李念儿夜里摆酒谢了两位嬷嬷,玩笑一般说道。
备嫁这段日子过的实在是煎熬,除了各种琐事杂事,李念儿还操心正月二十五的国子监入学试。
元宵节的家宴上,荫生名额给了李承宗一事终于敲定,在李尚平的眼前,李念儿劝下两个嬷嬷:“府里对各位少爷一向是一视同仁,不怎么拘泥于嫡庶的,父亲此举也是为长远计,两位嬷嬷还是不要计较这件小事了。”
“都一样?连老奴这个只来了几天的下人都看着不一样!不分嫡庶倒是真的。”回了清澜院,兰嬷嬷心气尤不顺。
李念儿方解释道:“两位嬷嬷,念儿跟您们兜个底,清意能不走荫生入监我反而还放心些,我父亲平素如何行事两位嬷嬷都看在眼里,说句不敬的,荫生入监虽能免试,却是与一家的荣辱息息相关,日后如何念儿真的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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