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未至剑冢,倒遥遥先看见约二三十尺高的墓碣从地面拨起,似沙石所制,虽有剥落,并无苔藓,墓碣上仅用朱色镌了四个大字“剑都未氏”。
游离,云泽二人远远的就看见这四个字,颜色异常艳,像是刚镌的一样,游离念了一遍,又道:
“不在墓碣上刻辞,倒刻地名和姓氏,云泽,你说这目的是什么?”
云泽道:“提醒,纪念。”
游离笑道:“心有灵犀。”
二人走近,只见剑冢外形如坟,约有十来个成年男子高度,宽百尺,皆铜墙铁壁,密不透风,外层已锈迹斑斑。
地面覆盖了一层似血又似锈的红棕色,弥漫着历久弥新的腥腐味,周遭房屋倾塌,一地残砖断瓦。
收到游离的信号,姚其书,韩霁,吕简三人此时也赶到剑冢前与他们会合。
这腥味可真难闻,让人作呕,五子拿手堵着鼻子。
游离环视一眼城中房屋,说:“这剑冢可真够气派的,这城中的房屋跟它比起来,小巫见大巫,难怪能容下那么多人。”
姚其书等不及了,连问:“被困的人是不是就在里面?”
游离点头应“是。”
姚其书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只是这剑冢根本就没见入口,姚其书慌慌张张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剑冢又拍又打又拿脚踢,“这怎么进去?连个门都没有。”
没见姚其书这么冲动过,游离问吕简:“什么情况?”
吕简想说不想说的,半天才说:“姚其昭在里面。”
游离听了,冷笑一声,心道:“又是这姚二公子,看来是求剑无疑了。”
见姚其书心急如焚,吕简也去帮忙找入口。
韩霁飞上剑冢顶端查看是否有突破口,见处处都严丝合缝,无从下手,又是铜铁所铸,剑根本就劈不开。
游离,云泽二人见那三人所寻无果,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在墓碣上。
游离拿手往墓碣上一摸,手上沾了点灰尘,城内沙尘漫天,按理应该是积了厚厚一层才是,又见墓碣因年久剥落,却并无苔藓,除非有人时常擦拭,才会如此洁净——
游离再摸了摸上面的字,手指立即染红,一嗅,浓浓的血腥味,游离惊骇的看着云泽。
“我以为是颜色,没想到竟是血,太残忍了,对,我想到了,云泽,按你方才所说,这墓碣既有提醒和纪念之意,那入口会不会就在这儿?”
云泽道:“有可能。”
说着,溪水已出鞘,只见云泽剑一挥,一道白光划开,墓碣从中一分为二。
“轰隆—”
一声巨响,犹如山崩地裂之声,高耸的墓碣倒塌,周围尘土飞扬,不见天日。
听见巨响,姚其书,韩霁,吕简三人忙围了上来,彼时,尘土散去,地下出现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这儿应该就是入口。”姚其书话音未落,人已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游离等人也跟上,下去才发现,这是条暗道,足够十余人并排着走。
除入口这处黑魆魆,往里壁上都点了灯,灯光昏惨惨,模模糊糊能看清路,五子警惕往前走。
吕简怕自己落后,忙往中间挤,“让个位置给。”
五子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暗道潮湿,地有积水,不时有脚踩水的“啪嗒”声。
忽地,游离断断续续听得有人的/呻/吟/,一声接一声,他道:“有人?”
然后又是大口喘息声,婴儿啼声,遂之又是水滴声,先时激烈,而后像是快干涸了,好半晌才又滴一声。
这几种声音交替着,听得人毛骨悚然,后背发凉,不觉中五子都握紧了手中的剑,拿眼睛盯紧每一处看不清的地方,侧耳朵寻声源。
听到水滴声,游离就想到墓碣上的血字,也不知姚其昭等人是死是活,便走了神。
听到呻/吟/声,孩啼声,姚其书想到母亲因他难产而死,走时也是这样苦痛吟//呻的吗?登时流泪满面。
韩霁,吕简二人也各有所想,一时都出了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云泽见游离四人手中的剑不受控制,要去砍身边人的左手,云泽沉声道:“静心凝神,什么都别听,也别想。”
游离闻云泽之声,猛地清醒,遂平心静气,凝神止乱,须臾,再一听,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看一眼姚其书三人,像是也清醒了,游离道:
“一不小心,差点着了道,看来这剑冢的主人不简单呐!你们怎么样?还听见那些怪声没?”
三人都道没有。
而此时,暗道已经走完,前面便是真正的剑冢。
一股灼脸的热气迎面扑来,只见地上有一个佹形僪状的深坑,烈焰熊熊,烈焰中有一把悬着的剑,泛着血红的光。
确实是把好剑,只是五子的注意力都没放在剑上。
剑冢里都是山石和泥土,就跟普通山洞没多大区别,只是外面罩了层铜墙铁壁而以。
剑冢潮湿,又有火,又加上这里密不透风,便烟笼雾绕,跟蒸锅里似的热。
姚其昭等十余人全都被捆着双脚倒吊在烈焰上空,脸都烤红了。
姚其昭的旁边还一名女子,皆奄奄一息。
姚其昭恍惚中见到姚其书,又喜又憎,提着气叫姚其书快点救他。
其中,首端吊着的六人已没了左手,在烈焰灼烤下面色仍惨白,前面的五人像是已经死亡,仅后面的一人还有点气,痛苦的张着嘴喘息,被砍去左手的肩膀还在“嗒嗒”滴血——
血滴在烈焰上,一下就不见。
不难想像,那肉包骨头的左手掉进烈焰中,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就成灰,而这些人就吊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烧成灰烬,杀人又诛心。
砍却左手焚烧,让人活活流干血而死,这就是所谓的祭剑,游离惊骇。
姚其昭排在第七,预示着下一个死的将是他。
“其昭。”
姚其书见到姚其昭,那里还按耐得住,一面喊,一面就去救姚其昭。
同时游离一惊,“林姑娘怎么也在?”
才飞到一半的姚其书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险掉进烈焰中,游离忙上前一把将姚其书攥回来。
“是谁毁了我的墓碣?”
一个声音传来。
游离四处看去,只见烈焰坑对面站着一位衣服蓝缕,四肢健全,形销骨立的少年。
那少年四肢细伶伶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脸也鸠形鹄面不成人样,但未圭看人的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坚定,如攫食的野兽见了猎物,必锁喉致命。
不止游离,众人都匪夷所思。
以为这所谓的剑冢之主剑仙怎么也是位两鬓如霜的老者,没想到竟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游离想难不成是孙承祖业?
可此人四肢齐全,怎地要砍他人左手祭剑?
游离正想着,就听云泽道:“我!”
云泽走上去,游离几人也围了上来,方才领教过厉害,五子都小心谨慎盯着眼前这人。
未圭死死的盯着云泽,又看一眼游离四人,喝叱道:“凡毁我者,必须死。”
云泽道:“以恶为能,忍作残害,是不可留。”
说着,云泽腾空而起,向未圭而去——
游离一面去帮忙云泽,一面让姚其书三人只管先去救人,不理其它,姚其书用眼神表达了谢意。
未圭看着朝他飞来的云泽和游离二人,他不慌不忙,桀骜不驯道:“忍作残害?这些盗贼本就该死,这是他们罪有应得。”
“冥顽不灵。”云泽直取未圭要害。
未圭仍站着不动,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左手一打手势,听得窸窸窣窣之声,一群人从未圭身后不见光的地方冒出来,未圭道:“好好招待他们。”
云泽的剑本向着未圭而去,忽见他人挡剑,云泽忙收剑。
这些人同庆父,庆母一般都没左手,就单手拿着棍棒便当作神兵利器,不要命的向着游离,云泽前赴后继。
见都是普通人,恐伤了无辜,云泽,游离二人只不伤其性命,将人打晕便是。
未圭退去人群之外,咬了咬左手指,也不去管救人的姚其书三人,反正既来到剑冢,就没有活着出去之理。
游离见未圭要离开,边应付那些人,边说:
“剑都未氏,你是第三代,剑都是令祖父那辈的旧称,至令尊这代因没落,便更名为齐城,到你这代就更惨了,一出生就已经是荒城,说句真心话,在下挻佩服你的——
未公子,荒城之中,一人坚守祖父遗留的‘基业’和遗训,辛苦了,好孝贤孙,能聊聊你们未氏和这齐城众人的冤愆‘情深’吗?就先从用活人左手祭剑聊起。”
未圭先时已离开,听得游离说话,便停下脚,咬了下左手指,盛气凌人道:“我不和将死之人聊天。”
游离在人群中,这些人可真够难缠的,打轻了又不是,下手重又恐伤着他们。
游离一把握住打向脑门的棍子,将人打晕在地,一面对未圭说:“什么将死之人,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你不和我聊,那我和你聊。”
游离说完,忽觉围攻他的人怎么都没了,一看,原来是云泽一夫当关,这下游离便心无旁骛,畅所欲言。
剑冢里太热,稍动一下就浑身冒汗,何况还应付了死缠烂打的独臂人半日,游离喘了口气说:
“这剑冢和墓碣不用说,必是令祖父所造,迄今应该有五六十年了,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齐城一夜之间几乎成了空城,再无铸剑师,令祖父便声名鹊起。
号称此生只铸一把剑,世人皆如此,越得不到的越尊崇,所以奉之为剑仙,引得大批修炼者前来求剑,最后无一人归去,只因都被砍去左手祭剑,而后杀之。”
游离还欲说,未圭没耐心再听,讥笑道:“话真多,说了半天,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尽是没用的。”
又被人嫌弃话多。
游离并不在意,他不知未圭心中所想,本就是故意拖住未圭,让姚其书三人好救人。
余光见人已救下,只要再拖一拖,就能安全撤离,游离正要说话,就听姚其昭吼着要去取悲鸣剑,让姚其书滚开,不要拦着他。
游离此时只想揍人。
吕简好似听得游离所想,一刀手,就把姚其昭砍晕,“都快要死了,还想着剑。”
姚其书忙接住问吕简会不会有事。
韩霁道:“放心,死不了。”
游离心道真是坏事。
那知未圭就像不知道姚其书等人的举动,看都不看一眼,游离见未圭这样,忙又嘻笑说:
“急什么?我这就要说到要点了。我猜当年在剑都,你们未氏必是最受青睐的铸剑师,就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愿人有失,毁人成功’。
因为太受青睐,被人妒忌,想百般挑饬,正好,令祖父是个左撇子,便被人抓住这点诟谇谣诼。
我猜谣诼的内容应该是‘既是左手铸出来的剑,那有左手之人便不能使此剑。’而世人多蔽,贵耳贱目,重遥轻近,终至未氏被弃。
所以令祖父为泄恨便造了剑冢,以活人左手祭剑,让那些诽谤之人如愿以偿,再到后来,迷了心。
就牵三连四,凡来齐城的人都不该有左手,而墓碣上的‘剑都未氏’,是提醒世人,未氏才是最好的铸剑师,同时,亦是纪念未氏永垂不朽。
能让一个正常人这般疯狂,或许不是钱物,是仰望的东西被人践踏,不再有光。”
游离的这番猜言,是见未圭频咬左手指,他便结合云泽和韩霁的语焉不详进行揣测,具体是与否,游离也不知。
游离又悄瞥一眼姚其书三人,已带人至暗道口,若无意外,应当能安全出去,便又道:“未公子,不知在下猜得对与否?”
虽有出入,但也对了十之七八,未圭的脸从讥笑变成终于有人懂得的愉悦,语气平平道:“不对又怎样?对又怎样?”
听这意思大抵是猜对了,游离回说:“不对是在下鸠拙,若对了,令祖父真该死,因一人之过,殃及一座城,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因失去左手痛苦不堪。”
未圭一听,忿然作色,叱游离:“你没有经历其中,怎知他们无辜?”
“我是没经历过,狂诞了。”
游离说道:“那我给你说我看到的——先看看你自己,大好的韶华,却一人孤独无依守在这破旧的剑冢里,无人问津的荒城里,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你便来一个杀一个。
还有被迫遗留在城中,年岁比你还小的那些孩子,这些素未谋面之人于你有仇怨吗?都没有,你就只惦着令祖父昔日那一亩三分地的旧怨,你何曾对他们手下留情过,包括你自己。”
未圭听了只觉可笑,“你懂什么?只有殁而不朽才是这世间最值得祭奠的,其它不过蝼蚁。”
游离复悄瞥姚其书等人,才进暗道,还得再拖时间,又道:“殁而不朽?就凭一把剑,令祖父倒真是会哄孙子。”
“闭嘴,不许说我祖父。”
未圭猛地拿手指着游离,面目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又一反手指姚其书等人,“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到了剑冢,惟有死,他们是出不去的。”
说着,未圭吹了声口哨,回身往不见光的暗处走去,消失了,却留下一句话:“悲鸣应该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游离忙喊云泽,“云泽,他不见了。”
游离话音才落,就听暗道口有激烈的打斗声,伴着婴儿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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