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下雨了!”
云晋站在屋檐下,噼啪落下的雨溅起地上的泥跳在他衣裳上。
秦其过来,将他扶进屋里,回道:“是,下雨了,那俩小子在回来的路上。您先坐这儿歇歇,我去给您端热鱼汤。”
“我还没问你,哎哟!怎么掉地上了。”云晋捡起落在地上的薄毯,抖了抖,才坐在三角椅上,将毯子搭身上。
“仙宗是要问‘六清丹’的事?”
秦其回身,边给云晋理好毯子,边说:“那是厨房李掌勺熬的糖,滚圆了,充个样子。”
云晋忍不住笑起来,“可真有你的,难怪那小子说像糖一样甜,可不就是颗糖嘛!”
游离,吕简原本在一棵歪脖树下躲雨,硬破不了结界,只能靠引路符找出路,偏生又下了大雨。原本想等雨停了再施一次引路符,又见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再等下去也是白搭,两人便一路走一路躲雨,慢慢回丹穴山。
即或知道有人要下山,云泽仍然呆在原处避雨,不过问,因为他料定,云晋既然让他们伐木建屋,没规定不可下山,自是这山根本就下不去。
到丹穴山,游离,吕简湿得像落汤鸡,没见云泽,姚其书,韩霁,雨大得路都看不清,以为他们三人都在屋里避雨。
俩人没多作考虑,直接往茅屋冲去--
那知,脚尖才至屋檐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飞,狠狠摔在地上,啃一嘴泥,游离拖泥带水的先爬起来去扶吕简,还没站稳。
只见云晋在屋里微一动手,顿觉任脉玉堂穴处一紧,手脚有点没力,磕绊着又得一跤,滚得似泥猪一般,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游离知道灵脉被封了。
一言不合,就要撸袖打人的人,现在怒气腾腾,何况被封了灵脉,吕简还以为游离会生气大吼,那知,游离当即变脸,非但不怒,反笑嘻嘻的说:
“又是结界,又封灵脉的,先生,要不要这么不讲情面,连避个雨都不行?”
云晋好生坐在屋里,不紧不慢吹冷碗里的鱼汤,喝了半碗,才答非所问的说:“破不了结界?”
游离知晓是指下山的结界,笑回:“是。”
云晋又说:“引路符使得不错。”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可惜,顽劣心重。”
“一向如此。”
“得改。”
“改不了了。”
“会改的。”
游离笑笑,拂一把脸上的雨水,“我能问问,如果今日不下雨,引路符能找到出路吗?”
“不能。”云晋把碗递给秦其,“再盛一碗,把上面的浮油漂了,太腻。”
秦其接过碗,往里间去了。
“谢先生如实以告。”游离朝云晋欠身,转身喊吕简,“走了,去找斧子,伐木建屋去。”
“没有要问的了?”云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游离摆摆手,知道云晋指的是“六清丹”的事,回道:“没了,不该知道的不想知道。”
云晋大笑,游离老远还听见他的笑声,自己也笑,什么五十年灵力的六清丹,就他娘的一颗普普通通的糖果。
吕简一句话没说上,就这样浑浑沌沌的被游离拉走了,两人站在一颗勉强能遮点风,挡不了雨的树下,好半晌,吕简才说:“方才那一跤,我以为你会大发脾气?”
游离似笑非笑的说:“发什么脾气,大丈夫相时而动,我又干不过他,干嘛找死?”
吕简一听,惊得忙问:“听你这意思,如果干得过,你要揍人?”
“那不是以下犯上吗?”
游离说着,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同时大笑。
“哎,对了,你真打算老老实实伐木建屋了?”
吕简这粗枝大叶的鲁钝脑袋,一没看出游离最后一次使破界符的端倪,他只当云晋太厉害,就算游离白增五十年灵力也是白搭,二没听出对话的别样,就只听得找斧子,伐树,便也就这么问。
听吕简这样问,游离方才想起前日流云柱上,统共七人,怎么就偏收了他们五个做弟子,若是因为嫡子身份,可排除成啸,那姚家二兄弟是双生子,怎地就只收姚其书,不收姚其昭?一次性收了五个,这多一个应该也无妨。
而且也像是临时起的意。
“啪!”
游离一巴掌甩在脑袋上,细声说:“真是无聊,都说莫思身外无穷事,这种嫌事竟也要捡来想半天。”
吕简愣愣的看着游离问:“你嘀咕啥呢?还打自己?莫名其妙。”
“啊!哦,手抽筋了。”
游离搪塞,才又回答吕简方才的问题:“我是说反正破不了结界,咱们倒不如安心呆着,和他们一起搭个窝,不然,总不能晴天晒太阳,雨天就淋雨吧!”
说着,游离拎起衣角拧一把,地上一滩水。
听游离这么一说,再看看现在的境况,吕简觉得有道理,暂时放下对鱼豆腐的向往,也安下心来。
秦其盛来鱼汤,双手捧给云晋,“您偿偿还腻吗?我把浮油漂去,见有些凉,怕腥味重,又热了,您慢些喝,当心烫。”
在和云晋说话的间隙,秦其连用余光看了看不远处树下狼狈不堪的游离和吕简,又想到云泽,姚其书,韩霁那三个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因着姚其书伸援手一事,韩霁只觉不好意思独来独往,便与姚其书一同搭伴,见雨越下越大,俩人慌忙找避雨地方时,姚其书不慎摔了一跤,扭到脚,走路有点跛。
韩霁只好扶着他慢慢走,最后俩人找到一处乱石,正好有一块不大小的斜石板,两边是乱石,中间空,约半人高,勉强够两个人容身。
管不得那么多体面,主要是姚其书的脚也不能再走,于是二人将就在此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爆雨。
韩霁搬了块石头放在中间,扶姚其书坐下,若是都站着,地方倒也够,有一人坐着,另一人就必须贴着边站,动都不能动,还得躬着身,看着都难受。
偏韩霁又为多腾点空间给姚其书伸扭伤的脚,特别靠边了站,以至大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淋雨。
姚其书挣扎着起来,说这样就有空间,让韩霁进来点。
韩霁念及姚其书早间帮助的事,说这样也没事,不肯进来。
姚其书无法,只好就这样。
又见姚其书伸脚时表情痛苦,韩霁道:“要不我给你看看,是脱臼,还是骨折。”
“好,那就劳烦韩公子了。”
自己摔一跤,连累韩霁陪他淋雨,姚其书自觉过意不去,本不好意思再麻烦韩霁,但若不尽快弄好,只怕会更给韩霁添更多麻烦。
韩霁掀起姚其书裤筒,捏着他脚裸处摸了摸,“就只是脱臼,忍一下。”
不等姚其书反应,韩霁一用力,只听“咔”一声,他道:“好了,试试看能不能用力。”
“好。”
姚其书动了动脚,能动,又起身试着走两步,还有点痛,但不似方才那样专心痛,“能用力,多谢!待雨停了,走回去应当是没问题。”
“那就好,只是这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这地方待得可真够憋屈的。”虽然给姚其书接好扭伤处,韩霁依然保持方才的姿势,露在外面的半边身子,早已湿透。
话虽没有直接埋怨他,但见韩霁满身湿透,姚其书心中甚是过意不去,陪笑说:“连累你了,韩公子的恩情我记着,他日一定报。”
韩霁也觉方才之言似有不妥,容易让对方误解,忙说:“别误会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同门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
姚其书笑回:“那有应该不应该的,这是情份,是该要谢谢你的。”
姚其书执意说谢,韩霁也没说什么,只是突然笑起来。
“笑什么?”姚其书不解问。
韩霁回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堂堂北宗,离宗的两位少主竟为这么点小事谢来谢去,你不觉好笑吗?”
姚其书也跟着笑了,确实这点小事提上台面恩谢,是有点小题大做,但在他看来,恩就是恩,管它大小,都当要回报。
云晋喝完碗中的半碗鱼汤,把碗递给秦其,“不腻,不烫,刚好。”
秦其接过碗,站着不动。
“想说什么就说,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有不敢开口的?”秦其这么明显的动作,云晋那有看不明白的。
依言,秦其直言不讳说:“我就是担心,这五个孩子都是各宗宗主的心肝至宝,从小生活富足,从未吃过半点苦处,如今这样,我怕他们受不住,尤其是”
“受不住也得受!我不止要他们记住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就连雨水的味道我都要让他们铭记于心。”不等秦其说完,云晋罕然厉色止道。
秦其自知失言,忙道:“仙宗息怒,是阿其口不择言。”
“明知不择言,不还照样说了。”
云晋余怒,说:“难为你了,我知道你的用心,狗急了跳墙,你是担心逼急了那几个小子,受不了的会反抗,怕我刚愎自用,以此为由对他们动手,以绝梦境之患。若弄不好,弄巧成拙,反倒让五宗内乱,梦境为真?”
秦其默认,不言语。
云晋深叹一口气,又说:“放心,我是老,但还不昏聩,知道那只是梦,不会真对他们怎么样。去,这汤鲜,再给我盛半碗来,想来肉质也嫩,顺便再加两坨肉。”
听云晋如此说,秦其悬着的心终于安下,应声往厨房去了。
直至酉末,滂沱大雨总算偃旗息鼓,闹腾了一日,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游离,吕简两人分工合作,游离打猎,吕简拾柴生火。
吕简将捡来的柴堆在云泽堆木的地方,准备在此生火,没有灵力,吕简将湿柴贴身捂干,学前人钻木取火,可怎么也点不燃。
不知过了多久,游离已经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了,吕简辱了使命,还跪地拼命钻木。
游离笑着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吕简瞪着游离,有这好东西居然不早点拿出来,害他折腾了半日。
游离,吕简把木当小杌,旁边再架一个烘衣服的架子,两人只穿中衣,将外衣洗干净搭在架子上烘得直冒烟,一人手里烤着一只兔子,香气扑鼻,正准备开吃,就见云泽扛着两棵树来了。
游离没顾上吃,急忙迎上去,先掰了只肉多的后腿给云泽,“云泽,正好烤熟,来,给你。”
与游离交过手,流云柱上,姚其书,韩霁,吕简的实力云泽也见过,那只盛满灵力的引路蜓,不是那三人能使得出来的。
又游手好闲围观他伐了半日树,想都不用想,云泽就猜到要下山的人是游离。
先生明文规定过在丹穴山内不可使用灵力,游离现在的脚步不似之前轻巧,定是被封了灵脉,竟有这般劣性之人,明知故犯。
云泽轻轻放下树,避开游离递来的东西,“不用。”
游离故意用手将兔肉的香味扇飘往云泽那,“好香啊!真不要?”
云泽懒得理游离,干脆转身去一边。
“你不饿吗?那我就吃了,你可别后悔?”游离又说。
云泽在离柴火尽可能远的树木上坐下整理衣服,对游离的话又是充耳不闻,他是等雨停了才上的山,所以衣服并不是很湿,不用烤也是可以的。
又碰一鼻子灰,吕简怕游离尴尬,忙说:“估计他真不饿,要不留着给姚兄和韩霁吃。”
“气性可真大,小媳妇也没你这般难哄。”游离自说自话,压根就没听见吕简说了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吕简的话才落台,就见姚其书,韩霁二人来了,两人空手而归,身上不脏,只是湿。
一见游离和吕简,满脸惊讶,迫不及待蹭过来叙话。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你们不是下山了吗?”姚其书问。
不等游离,吕简回话,韩霁就说:“我猜先生肯定设了结界,出不去是不是?”
游离将手中的兔肉分了一些与他俩吃,之前给云泽的那只后腿依旧在手里,兴致缺缺的说:“恭喜你,猜对了。”
“还真是。”韩霁接过游离给的兔肉,道了谢就细细吃起来。
游离深深点了个头,表示肯定。
韩霁遂疑问:“你不是吃了六清丹吗?白增了五十年灵力,也破不了先生设的结界?”
“又是六清丹,我要是告诉你们那就是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糖果,有人信吗?”游离在心里叫苦,面不动声色道:“对,别惊骇,事实就是,确实破不了。”
韩霁将信将疑的又问:“那灵脉呢?被封了没?”
游离回道:“封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先生设了结界,出不去,所以才不跟我们一起去的,还祝我们好运?”
吕简怀疑的直盯着韩霁,语气不善的问。
韩霁听了,先是一愣,若是别人,他懒怠解释,但这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门,韩霁遂不慌不忙道:
“首先,这事我还真不知道,那话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跟你们去,主要是想着去了无非就是吃吃喝喝,也没什么可玩的。再说了,我韩霁自认也没什么特殊处让先生另眼看待,去那知道这事?”
姚其书倒急得忙替韩霁解释,作证,将俩人是什么时候遇到的,怎么遇到的,又经历了什么,一一说了清楚,独韩霁斧头卡树里取不出来那段只字没提。
如秦其所言,五子都是各宗主的心肝至宝,所以在气势上,并没有谁矮谁一截,只是僻性各所迥异而以。
见姚其书这般情景,吕简笑起来,说是玩笑话,让他俩别当真。
又将他和游离破结界的过程,怎么被封的灵脉,添油加醋给姚其书和韩霁胡吹一通,韩霁不以为然,姚其书则信以为真。
一直忙着聊天,偶然回头才见云泽独自坐在一边,姚其书将还未吃的兔肉分成两半,喊道:“云泽,过来吃东西,别在那干坐着。”
看姚其书这儒雅样,再结合方才那番话,游离猜这俩人肯定也一天未进食,到这时辰,估计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加之游离又想招惹云泽,便接过话茬:“你快吃吧!姚兄,人家不饿,再说了,这是玄宗,那有客来招呼主的。”
云泽正襟危坐,双眼闭着打坐,不理游离,只回姚其昭道:“不用,你吃。”
不及姚其书开口,游离就先阴阳怪气说:“不吃才好,我们还能多吃点。”
说着,游离将留给云泽的兔腿咬了满口,怎么独他,开口就遭冷脸。
姚其书先看看云泽,一脸面无表情,又看看游离,一脸不爽,本着和事老之心,问游离:“你俩还闹别扭呢?”
不待游离回复,吕简先失笑:“闹别扭?人家压根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滚,要你多嘴,饿死你。”游离一把抢过吕简手中的兔肉,不给吕简吃。
吕简忙求饶,好说歹说,游离依旧不放饶。
过于吵闹,云泽睁开双眸用余光扫一眼,只见吕简压在游离身上抢吃的,两人打成一团,姚其书在一旁耐心劝导,韩霁则躺在树木上,当看客。
云泽复看一眼打成团的游离和吕简,无任何表情,又闭上了眼。
闹够兴,游离还兔肉给吕简。
姚其书见他俩不打闹了,才放心去林中捡些柴添上,他走路还是有些不便,回来又顺手搬来石头坐近火堆,又放一捆柴在手边,方便随时添加,四月天,虽不冷,还是有点凉。
吕简吃饱喝足,搬了棵树木在柴火旁,叫游离跟他一起,两人各躺一头,拿烘干的外衣盖在身上,睡着了。
韩霁睡前也将外套脱在架子上烤,只穿中衣,离火也近,姚其书往火中又添些柴,火光映得游离,吕简,韩霁的脸通红,应当不会冷,他方安心闭眼打盹。
云泽一直原位不动。
五位金枝玉叶的小公子,就这样幕天席地度过在丹穴山的第一晚。
翌日,游离一早就先去找斧头,丢时爽快,这会儿让他好找,草丛堆里翻了半日才找着。
说好伐木建屋的,不过才砍了两棵树,就耐不住性子,去做了弓箭,逐鹿追兔,烦了,就故意去惹云泽,人家照旧不理他,游离自个儿倒乐在其中。
接连一月如此,连吕简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奚落游离,说游离是不是有毛病,喜欢自讨没趣。
游离反倒一脸得意回道:“自讨没趣?你看着,总有一日,我定要他拿正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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