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
第一天排练，比较混乱。
权导讲戏，大家走位，第一幕的几场戏，按顺序一场场地讨论排演。
男主李云豪出场，年轻少帅，家族群戏。
与同僚在歌舞厅寻欢作乐，饮酒听歌，眼神勾人，明明一副浪荡公子哥儿，被他演起来举手投足之间颓废又性感。
程茵曼出场，也是群戏，程家有女初长成，天不怕地不怕。
歌舞厅里，程茵曼扮作卖花女，与李云豪相遇。
“先生买花吗？”她拿了一支花递到他面前，明眸皓齿地对他唱：“你看这花儿多娇艳，赠与佳人，佳人笑开颜；你看这花儿多娇弱，你不买它，到明日它如美人迟暮日日衰；你看这花儿多可爱”
还没唱完，他已拿过那支花，看一眼便道：“一支花而已，哪来那么多道理？”
她拿回那支花：“你若不能惜它又怜它，我定不会将花卖给你！”
正要走，那支花被他扣住，用力一拉，连人带花到他面前，被他细细打量。
“小小卖花女，居然伶牙俐齿巧卖乖，小小卖花女，也有这等如花姿色美若仙。”
她大惊，推开他：“卖花女又如何？凭什么卖花女不能伶牙俐齿，又凭什么卖花女不能颜比花娇！”
到这里，李云豪突然笑场。
权导一看剧本，也笑场。
“对不起，我唱错词了！”关彤不好意思地说。
“颜比花娇？”易安笑得肩膀抖动。
剧本上明明写着“凭什么卖花女就该面容丑陋”，竟被她改成了“不能颜比花娇”，真会想啊！
她自己也笑得捂住了脸。每次唱到这里不知怎么回事，总改不过来。
“不过，面容丑陋的确跟我们尤娜姐姐不搭。”他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
“改成颜比花娇也行，老师，你觉得呢？”易安抬头问作词的严老师。
“唔，凭什么不能颜比花娇，也行！不过这样一改，是不是显得她就在诱惑你？”严老师提出疑问。
“她本来就在诱惑我。”
“我没有！”她喊道。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他哄小孩似的投降，惹来全场所有人的笑。
“你难道没诱惑我，少帅？”她拿起那支假花戳他，“自你坐那儿开始就在勾引我！”
他从她手里接过花，握住花的枝干，拿花朵轻触她的脸：“喔，所以我们是一见钟情？我以为是渐渐被互相吸引。”
她一怔，低头看剧本，脑子里突然想起姥姥说过的：“我啊就见他一身军装一表人才，想着卖花嘛，找谁不行，就找个卖相好的来推销咯！”
“我怎么勾引你了？”这时，易安双手搭在她肩上，笑着问。
她抬头看着他，她不知道真正的李云豪什么样子，只记得他刚才颓废性感的笑容。
一时之间，分不清戏里戏外。
权导笑了，这两人可真有意思。易安也是，难得跟对手演员人戏不分。
“小姐，不管你是对他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我们再不回去可就要闯祸啦！”赵莹饰演她的随侍丫头，突然上前来拉她，这时候简直胡乱编词唱了。
“我们这些单身狗啊，为什么要这样吃狗粮？！到底为什么啊？！”饰演李云豪好友的演员徐天羽站起来沉痛地唱道。
又有几个人站起来同声唱道：“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所有人拍手哄堂大笑。
权导也憋不住了，这好好一出戏已经一团乱，只好站起来说：“休息一下，下午继续。”
下午，所有人再一遍遍地来，边排边改，几十个人一遍遍地走，结束时已经八点多，大家都精疲力尽。
关彤和可可回到别墅时，发现依琳和嘉文也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嘉文正好帮你带了新一季的衣服过来，都是都是你喜欢的品牌。”依琳对她说道。
她们这位姐姐比较特别，大概家里太有钱，不爱大牌反而总爱一些国外二三线的牌子，很多看似不起眼，价格也不便宜，但穿她身上，法式风情浑然天成。好几次机场被拍，不知怎么就被媒体誉为很会穿衣的女艺人，她的穿戴品牌被挖了出来，自此几个品牌方就开始每季给她寄新衣服。
“我目前还不用做造型，不过依琳你既然来了，留几天再走吧，正好陪陪可可。”省得她老去找人家小哥哥。
“衣服拿来了就先放着吧，我最近都排练也没什么机会穿。”
“还有，我们都想见见音乐剧男神，行吗？”依琳说道，“透过助理约他吃个饭吧，就说我们工作室请？”
“好好！”可可立刻说，又期待地看着她。
关彤看着三张希翼的脸，不禁问嘉文：“那两个花痴帅哥也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
“男神不是也混过时尚圈嘛，我想看看黄金比例的男模，不成吗？”嘉文振振有词。
“姐，我们也是应该请他吃顿饭的，毕竟这个角色他帮了不少忙。”
她想她第一天就跟他提过，但他拒绝了。
“不如就今天吧？”可可说道，“姐，我去问小方咯？”
她可有可无地点头，心想今天大家都累得要命，他跟她也见了一天了，晚上还会来赴饭局才怪。
没想小方很快来给了回复：“昱哥说了，应该我们请你们吃饭，地方你们选。”
几个姑娘一阵欢呼，只有关彤皱眉道：“我已经看了他一天了，晚上还要去见他！？”
结果一行人就近去了酒店楼下的一家餐馆吃饭。
餐桌上，易安和关彤坐中间，她这边三位助理，易安那边有两位，除了小方，还有造型师凯文。
大家互相打了招呼，一一作了介绍。
关彤说：“我的这些工作人员大概已经厌烦我了，一看到帅哥比我还激动，易安老师你见谅啊，她们真的没见过比你更帅的人了。”
“我听说你今晚已经不愿意再见到我。”
“谁说的？绝对没有的事儿！”
“你要这样想，白天你见到的是李云豪，现在是我，易安。”
但愿你自己真分得那么清楚，她想。
突然又小声抱怨道：“你都不累吗？我已经累得快趴下了，她们还说要见你找你吃饭。”
听她这么一说，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略带疲倦的脸，心想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回绝她们，明明是个心软的人。
“等下早点回去休息，我会建议权导明天起下午开始排练，我看今天好几个夜猫子上午根本不在状态。”他摸了摸她的头。
“喔。”她已经双手交叠，伏在餐桌上闭目养神。
“不许睡着啊！”他见她一点反应也没，只好拿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转头跟旁边的凯文说话去了。
那边三位姑娘看到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也开始不咸不淡地与小方聊了起来。
“哟，一下来了这么多姑娘啊！”凯文打趣道。
“我旁边这个你想都不要想，其他的感兴趣就挑一个。”易安低声对他说。
“挑一个然后呢？”
“然后凭本事自己追啊！这还要我教你？”他不禁看他一眼，“我看这方面你还不如小方。”
凯文这才留意到，那个可可一口一个小哥哥地叫着小方，小方还一脸镇定，平常真没看出来啊。
很快，菜都上来了，有人还没醒。
“关关，醒来了！”易安拍了拍她的肩，见她一点反应都没，靠近她又拍了拍她的肩扶她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顺势就倒在他身上，大概是找到了热源，自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他只好连着外套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一边低声问她：“那怎么办？我先送你回去？”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惊讶的惊讶，看戏的看戏，高兴的高兴，但都当没看见，夹菜的夹菜，扒饭的扒饭，喝茶的喝茶，这时候都忙得很。
易安倒是很有耐心，自己也不吃饭，只搂着她，也不再催她。
过了会儿，她似乎有些醒转，轻声在他怀里说：“对不起，太累了，再给我一分钟。”
“你是不是昨晚很晚才睡？“她靠他很近，他说话的声音只有她听得到。
她只感觉他的外套和他的怀抱都很暖，都是他的气味，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他的手温柔地将她的头发拨到耳朵，似呵护又像在撩拨她。
总是这样，一次次，被他温柔的对待，温柔的呵护，温柔的撩拨，总有一天她会完全丢盔弃甲。
“晚上要练唱啊。”她只说了这一句。
“今晚别练了，等下回去早点睡觉。”
她终于张开了眼睛，先是看到他那一双溢满关心的眼，那么漂亮的一双眼里，如今全是她的倒影，她一慌乱，急忙坐起了身，将外套还给他，神色自若地对大家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竟然睡着了。”
“娜娜，赶快吃吧。”依琳已经在刚才帮她布好了菜。
另外两位也担心地看着她，她给了她们一个警告的眼神，又看看易安，他刚刚也没法吃饭，不禁将自己餐盘推给他。
“刚才害你也没法吃饭，你赶快吃吧。”
“你自己先吃，我没关系。”
她一听，神色竟有些无措。
他笑了，发现她很有意思，在众人面前可以很镇定，就像刚才突然醒来，换做别的女人一定很尴尬，她神态自然大方，该道歉道歉，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有单独面对他时，才会显现很多小情绪。
“姐，这个麻辣香锅比你做得差远了！”可可突然说道，引得大家手上的动作一停。
“你们不知道吧？我们家姐姐做菜水准一流！还经常做给我们吃！”可可又说道。
“所以你们家是反过来的，老板做饭给助理吃？”易安问她。
“没听说过吧，我像是养了三个妹妹。”她倒镇定自若。
“辛苦了！”他又摸了摸她的头，“改天我做饭给你吃。”
她一听，脸一热，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旁边三位妹妹倒是脸上都带着笑。
“我下次介绍我妈给你认识，你们一定会很聊得来。”他又说道。
哇塞，这就要见未来婆婆了？男神做事就是干脆啊！
另一边凯文只管埋头吃饭，不理老板任何私事，小方虽然已经被昱哥提前打过招呼了，但今晚还是数次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还是他过去一直认识的那个昱哥吗？
“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哪有你妈妈那么高的厨艺。”她说道。
咦，怎么回事？他们早已认识？
“第一次见面，我妈就对你印象很好，夸你进退有礼，得体大方。”他接收到关彤让他别再说的眼神，才停住，对着其他几张好奇八卦的面孔说道，“对不起，她不让我继续讲。”
这天回去后，关彤只对她们三人说了句：“别再做这种事了，下不为例。”
说完就回了房间。
三人在客厅里又悄悄开起了小会。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昱哥简直一点就通，我们要什么给什么，太干脆利落了！”嘉文不禁赞叹道。
“很少见你夸人啊！”依琳说道，“不过我也觉得昱哥很适合娜娜。”
“悄悄告诉你们，”可可轻声说道，“我本来在小方那里什么也打听不到，今天他突然松口，我问什么答什么，他告诉我昱哥现在没有女朋友，你们说是谁给他的指示？”
“昱哥太聪明了！做事直接明了！我喜欢！”嘉文又皱眉说道，“不像那谁，当年那叫什么事！你说的确是女强男弱，那你一开始别接受啊！既然接受了怎么自尊心就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你是可以分手，好好说再见不就完了？非要搞这一出，显得自己牛了是吧？别人为你付出青春付出金钱付出努力，他最后回报她什么？我真服了这种人，渣男！”
“你小声一点！”依琳提醒她，“她可能还没睡呢！当年那谁的确太过分了！其实我也理解他，很多男的都忍受不了女强男弱，你别看娜娜她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其实骨子里也有强势的一面，她就适合一个比她更强的男人，能让她崇拜和仰视的人，昱哥正好，能力够强，但性格又好。”
“可不是！那靳尚杰到底什么好？她当年死心塌地的，那人性格都不会转弯，你说分手就分手吧，你要真有别人了瞒也应该瞒她一下，何必要让人这么难堪？！”嘉文说起来就觉得生气。
“他是觉得不那么做，娜娜是不会跟他分手的。”依琳说道，“可是这样太伤人了！总之一句话，找男人千万别找情商这么低的！可可，你也要记着。”
“对了，靳尚杰这两年怎么样了？”可可小声问，“之前关总知道他们分手气得不行一直打压他，后来好像再也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依琳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这次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传达关总的原话：最近他们两个可能会碰面。”
“啊？！”
“你说谁？”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她叹口气：“听关总说，靳尚杰后来又回归原先的乐队去了，他那个女朋友宋媛大概是动用了她爹老宋在摇滚圈的资源，给他们乐队拉来了几个演出机会，这两年音综也多起来了，这不，最近这边地方台要筹备一个我要玩摇滚的节目，夏天播出，马上要开录了，据说摄影棚就在排练馆旁边一个楼里。我担心都在附近，来来往往，总有一天会碰上。”
“我的天！”嘉文低喊道，“难怪你一直问她有没有要帮忙的。”
“是啊！关总再三关照我，别对他们客气，娜娜太容易心软了！到时再被她看到那个人落魄的样子，你看看她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心如止水。”
“你说她这几年一直单着，会不会还在想着那个人啊？”
“那也是有可能，真要这样，十个昱哥都不顶用。”
“omg！”
主卧里，关彤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又睡不着了，摸出手机，给易安发了一条信息：今天真抱歉，还有谢谢你。
她相信他会懂。
他很快回了一条：还没睡？
她：嗯。
很快，手机响了，是他。
“怎么还不睡？”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格外低沉浑厚。
“一下子又睡不着了,你呢？”
“还有点事没忙完。”
“那我不打扰你。”
“没事，跟你这样聊聊天也好,但愿你能快点入睡。”
“感觉像哄小孩子，你要不要顺便给我唱个摇篮曲催眠？“她笑着问。
“你要听什么？”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温柔地笑，他要唱歌给她听呢，那么动人的声音，于是说道：“随便你唱什么。”
深夜的电话里传来他如醇酒般浓厚好听的声音，好多年以后，关彤都还记得这个夜晚，窗外月光如水，他在电话里对她低低吟唱道：
aimerc\"estcequ\"ilyadeplusbeau
aimerc\"estmontersihaut
ettoucherlesailesdesoiseaux
aimerc\"estcequ\"ilyadeplusbeau
爱，是这世上所存在的最美的事
爱，是攀援至高峰之上
是触碰鸟儿的翅膀
爱，是这世上所存在的最美的事
这是法版音乐剧《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的名曲《aimer爱慕》，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互诉钟情私定终身的名曲，每个学音乐剧的人，或者每个看过这部剧的人，一定都被这首曲子打动过。
那一刻，她的心里涨满了甜蜜与感动，全是他给的。
待他唱完，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安静了好久，才轻声说：“谢谢！我想我今晚一定会睡得很好，晚安！”
她慌忙地按掉了电话。
这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易安在排演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化身欧密欧，拉起她的双手对她深情地唱起了《aimer》，而她则变成了朱丽叶，披着美丽的头纱。她唱了这首歌的后半段，他们深情对唱，他们跪在神的面前许下终身的誓言，他们相拥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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