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闭关
深夜，子时，慕璃寝居内。
桑愿容坐于地上的铺盖，抱着一团被子，看离艮盘腿入定于床头，一脸无语。
……好家伙，合着让我过来帮忙，就是在你闭关的时间里随叫随到，随时伺候啊。
桑愿容不满地撇嘴。
——昨天，她见离艮一脸“神秘”地要她今夜子时来到，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相商，结果……就是“慕璃”小姐要闭关几天，调整灵息，加速病情的好转。
为此，她得搬到慕璃寝居来住，通俗来说就是打地铺，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搁我这整007呢？
什么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分明是压榨员工的无良老板！
桑愿容内心碎碎抱怨着，另一边，离艮入定静坐，调整呼吸，慢慢加快对灵气的收集。他感受着灵气氤氲□□内幽魂之息的激荡，只觉身心愈发舒畅淋漓。
接下来，他要维持这样的姿态大概三至四天。但其间并非不吃不喝，毕竟快速聚灵很消耗自身能量，随时都需要进补。
只是，最好不要轻易动弹。
以免中断灵气吸纳，拖延进度。
所以，他才叫桑愿容来，随叫随候。
蓦地，离艮感受到几分渴意。
“水。”
“……知道啦！”桑愿容轻哼一声，起身倒了杯水，走到离艮身边喂他喝下。
“冷。”
“知道了大小姐诶。”桑愿容将被子铺到他盘起的双腿上。
“……我是说，水冷。”
说罢，离艮腿一抖落，便将被子抖到一边。
他身上并不冷。
桑愿容：“……”
她只好兑了杯温水喂他喝下，其间洒了几滴，她便又取了毛巾给他嘴角擦干净。
指尖无意擦过他的唇，离艮眉毛轻跳，灵气的聚集一瞬有些不稳，但也只是一瞬。
桑愿容将毛巾收好，复坐回地上铺盖。
她看着离艮一副静若雕像的形态，无奈地吐口气，打了个呵欠，道：
“唔……真要这么守一晚上么……好困……”
“……你若真困，可以睡一会。”
半晌，离艮微微抬眼，“不过我叫你，你要随时起来。”
“……”
哦，那你可得叫大点声。
桑愿容这般想着，终于如释重负地躺下，盖上被子闭上双眼。
离艮再度沉定静心，继续积攒灵气。
……
桑愿容睡得并不好。
她从未睡过地面，即便原先屋里的硬板床再怎么硬，那好歹还是张床。
睡在地上，除了咯得腰与后背倍感不适外，最主要的，便是屋内的丝丝凉气会顺着地板浸入身上。
裹被子里是没用的。于是下半夜，桑愿容在迷迷瞪瞪的浅眠中，成功飞出一记响亮的喷嚏。
动静之大，把深度沉浸在灵气环绕的离艮给惊醒了。
他微微抬眸，向外一瞥，只见地上铺盖里，桑愿容紧紧缩在被子团中，身形一直在瑟瑟发抖。
她没有说话，不发一言，可身体状况到底还是瞒不住，很快又一记喷嚏飞出，静谧的夜色里衬得尤为清晰。
离艮：“……”
他属实没想到，这样，她就风寒了。
人族比他想象的还要弱。
“桑愿容。”他开口唤道。
“……”桑愿容仍旧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因风寒之故脑子里更是迷迷瞪瞪。
“桑愿容。”又唤。
“……”……嗯？
勉强听到“慕璃”的呼唤，桑愿容紧了紧眉，努力从迷糊中睁眼。
她缓缓从被子里爬出来，鼻子因喷嚏嫣红嫣红，双目之下染了淡淡的乌青。
“……嗯，慕璃……水？还是吃的？”
“……”
离艮沉默地打量她。
忽然，他微微一叹：“上来。”
“？”
“到我床上来。”
“……？”
桑愿容慢慢清醒过来。
“小姐您不是要闭关……？我躺你床上会打扰您吧？”
“不碍事，上来。”
“……”
桑愿容注视着离艮，看了看他的床，又看了看自己的铺盖。
……好吧。
她实在不想睡地上。
“那，谢谢小姐。”说罢便脱了鞋，坐到床边，躺下，闭眼。
……啊，暖和。
桑愿容舒服地蹭了蹭枕头，伸手解开自己衣襟的两枚扣子。
松松垮垮的外衣下，露出里面浅白半透的中衣。
离艮：“……”
他错开目光，合上双目。
自己并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的讲究。见桑愿容冻得受不住，便让她来床上休息。
这般想着，离艮暗自抚下灵气的波动，继续沉定。
后来的两天里，桑愿容白天负责照顾离艮饮食和推拒所有访客，夜里负责照顾离艮饮食……和照顾完倒头就睡。
为了方便，桑愿容将离艮平日的吃食、用药都放在床头柜里，这样夜里需要时便可随时取到，不会让离艮等太久。
桑愿容看了看抽屉里满满当当的用品，挠挠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忽然，她眼前一亮，将平日里置于矮桌的油灯也放到了柜上。
离艮：“挪灯做什么。”
他们俩又不看书。
桑愿容笑笑，将几块干粮点心取出，挨着油灯放下。
“这样也能保保温吧。”她道，“省得总让慕璃小姐吃冷食呀。”
“……”
还挺细心。
离艮想。
明明嘴上说着“好麻烦”“大半夜还把人叫醒”，可该照顾的一样没落下。
……若是，真正的慕璃仍在，应该挺喜欢这个姑娘的。
“好。”离艮道，“你先睡吧，我有需要会叫你。”
“好呀，晚安小姐。”
桑愿容很快睡下。
她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只占了床四分之一的地方，剩下的都留给离艮。
离艮继续入定。
……进度，出乎意料的快。离艮想。
灵气这几日的积攒量，已达到他的预想值。
后面，还是要恢复到普通的吸纳速度，毕竟总这样闭关快速吸收，身体还是吃不消的。
今晚过后，便可结束了。
距离冲破封印的时间，从一个月减到半月左右。
离艮沉下心来。
……
不知过了多久，离艮微微抬眸。
……有些饿了，得吃点东西。
如此想着，他转头，看向桑愿容。
刚欲出声，在看到她安详的睡颜时，离艮将她的名字咽了回去。
他看到桑愿容眼下清晰的乌青，收敛了视线。
片刻，他抬头，看向床边，上面是桑愿容摆好的烛油灯，和紧贴一旁的干粮。
……自己拿吧，稍微中断下吸纳也没什么。
于是离艮缓缓弯下腰，伸长臂膀，越过桑愿容去够食物。
在抓住干粮时，他身体前倾，不慎撞到了桑愿容的腰部。
侧躺在床边缘的桑愿容顺势朝床下倒去。
离艮：“！”
他立刻放下干粮，按住桑愿容的腰。
一刹，他身形滞住。
手心里传来温滑如玉的触觉，还有薄纱的摩挲感。
低眸，借着微弱的烛光，能隐约看见薄纱下粉白的肌肤。
以及……腰窝的曲线。
离艮：“……”
他猛地缩回手。
好在桑愿容并未醒来，并且翻了个身，朝着床里的方向继续安心睡去。
还轻轻咂了咂嘴，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
离艮没再发愣，取到食物，坐在一边小口吃了起来。
很快吃饱喝足，灵气的吸纳再度继续。离艮继续入定，深入浅出地呼吸着，灵气氤氲并滋润全身，令他难得的心旷神怡。
蓦地，他长吐一口气。
灵气的聚集中止。
……完成了。
离艮缓缓睁开眼。
连续入定的姿态维持了近三天，离艮猛地放松下来。他抬手，擦去额角的几滴汗珠，随即侧过身子，看向仍在安眠的桑愿容。
“……你睡得倒挺香。”
凝视半晌，离艮轻声道。
……要叫她起来，回去睡么？
他想。
毕竟，自己只是为了方便，和照顾她身体，才让她来自己的床休息。
“……”
桑愿容依旧睡得香沉。
很快，离艮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更不会对她做什么。
今晚，就让她睡到天亮吧，明天再让她回去。
这般想着，离艮也缓缓躺下，并和桑愿容隔了一定距离。
桑愿容依然对着他方向，侧身而睡。
离艮也侧过身，对着桑愿容。
第一次，他近距离地凝望桑愿容的容颜。
肌肤粉白若瓣，嘴唇清淡含笑。其上是小巧玲珑的鼻头，以及闭眸时微颤纤长的睫毛。
分明，是与自己化形后极为相似的容貌，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人。
人族的小姑娘啊……
他目光微垂。蓦地，一缕发丝自桑愿容侧脸而落，恰好落到了面庞中央。
离艮下意识伸出手去，将那缕发丝挽到她的耳后。
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离艮再度微愣。
但很快。他并未像方才那般缩回手去，反而顺势而下，指腹轻轻拂过桑愿容的面颊。
桑愿容仍旧睡得香甜。
“……桑，愿，容。”
倏忽间，离艮忽然唤出她的名字，极轻，极淡。
对方自然仍浸于睡梦之中。
……桑愿容。
离艮又在心底轻念了一遍。
他想，等他功力全然恢复，便会夷平此地。
大概率，这里的人族，会一个不留。
但，至于这个姑娘……留着吧。
以后，就留她在自己身边，当个丫鬟、跟班，都可以。
离艮静静地想着，闭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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