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转眼到了离家的日子,妈妈早已为乔麦收拾好了行李,乔爸友人的女儿春花大清早赶来接人,爸妈双眼通红,弟弟妹妹也拉着她的衣角流着泪不舍她离去,妹妹哭着说,“爸妈,我不读书了,我和姐姐去采草药给家里赚钱,姐姐不要走。”
乔麦抱住妹妹,又拉过弟弟,哽咽着说,“乔欣,乔础,上学要努力,在家帮爸妈也要多干点活,姐姐会努力工作,赚很多钱,供你们上大学!”
班车来了,乔麦和春花坐了上去,从车窗里看着家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她再也忍不住,伏在自己膝盖上抽泣起来。
到了县城,又坐上了去g省d县的绿皮火车,这是荞麦第一次坐火车,天气闷热,窗户能开的那一半都是往上推着的,从外面灌进呼啦啦的风,伴着尘土,车厢顶上的风扇吱吱呀呀的摇着,车窗外,稻田,河流,森林,湖泊,在草地里悠闲吃草的牛羊,田间劳作的农夫,一一闪过,有时,突然一黑,火车进了隧道,风景都消失,只有窗户玻璃里自己那双红肿茫然的眼,听到铁轨有节奏的卡哒卡哒声,这个声音,日后时常侵入她的梦境,让她觉得寂寥荒芜。
下了火车,春花姐又带她打了摩的,来到一个工厂。乔麦这年纪还算童工,春花姐是这个厂的老员工,找了关系,借了村里一个婶子的身份证,录那婶子的身份信息进了厂。这在厂里不是什么新鲜的操作。
春花姐向她介绍,这个厂有600多个员工,中间正轰鸣做响的那个4层楼的长房子是厂房,厂房左边那栋楼是1号宿舍楼,男员工住,右边那栋是2号楼,女员工宿舍楼,后面那一排平房是食堂。
乔麦办了入职手续,分了宿舍,春花姐就去上班了,乔麦的宿舍在2楼最边上的房间,大概30平米,两边靠墙位置面对面摆了8张铁架子床,都是上下铺,下铺都被先来的占了,只有角落里那个上铺是空的,乔麦便把自己的铺盖搬了上去,铺好床,拉好床帘,又冲了个凉,洗了衣服,洗掉在火车上沾的一身泥垢烟尘味,把自己的桶做上记号,放到外面冲凉房旁边的阳台上。
忙完这一切没多久,宿舍的门就被推开了,十几个不同年龄统一蓝色工服的女人叽叽喳喳走了进来,原来,已到了下班时间。
“咦,我们宿舍新来了个小妹子。”最先进门的大姐看到了乔麦说了一声。
“你们下班啦。”乔麦笑着回应了一声。
宿舍加上乔麦一共住了16个人,这个点,大家都回来,狭小的空间立刻拥挤不堪。
除了最初进门的那个大姐跟乔麦打了声招呼,其他的人没答理她,还有人看到她,似乎嫌她的到来占了本不宽裕的空间,皱了下眉,拉下了面孔。
“哪个不长眼的,把我的桶挪边上了?”一个女人在阳台上怒气冲冲的道。
乔麦看了过去,是一个20来岁细眉细眼薄嘴唇的女孩,正提着一个蓝色塑料大桶,满脸怒容,那个桶是之前放在水龙头下的,乔麦洗衣服时挪开了,忘了放回原位,她赶紧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是我刚才洗衣服时挪开了,忘了放回去。”
“你脑子不好使啊,乱碰人家东西,要住我们宿舍,就得懂点规矩,我们冲凉是要排队的,桶的位置就是排队的位置。”女孩冲着乔麦喝道。
“就是,怎么这么不懂事。”
“以后咱们宿舍不好过罗。“
旁边有几个和薄嘴唇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阴阳怪气附和道,还斜斜的瞪了乔麦几眼。
乔麦初别家人,来到千里之外的异乡,第一天报到,就遇到不好相处的室友,心里觉得异常难受。
“大家都别说了,蔡蔡,没人抢你先,你排第一就是,你桶在水龙头下,人家洗衣服自然得挪开,小妹子第一天来,不知道这个规矩,告诉她就得了。”那个跟她打招呼的大姐说了一声。
“不好意思,各位,以后我会注意的,不知道哪位是宿舍长,还烦请告诉我一下咱们宿舍的规矩。”乔麦说着,又向那个帮她说话的大姐投去感激的目光。
大姐笑着说“哈哈,这里不是学校,可没有什么宿舍长,规矩就是大家冲凉洗衣服都得排队,其他没什么。”说着,大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了句,“熟悉了就好了。”
那个被唤“蔡蔡”的女孩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其他几个女孩也嘲讽的笑了几句,便扭过身子,各忙各的。
乔麦爬上了自己的床,拉上窗帘,躺在床上,闻着新买的廉价被褥微微呛鼻的气味。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此刻,躺在床上,似乎觉得床也在摇晃,耳朵里还听得到“咔哒咔哒”的火车轮子撞击铁轨的声音。想着远方的父母和妹妹弟弟,还有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淌。
第二天,正式上班,乔麦来到车间,她被分到的工位是安装电子开关,这个工作简单却也繁琐,就是把带细密针尖的接线板,搓了一种呛人还黏糊糊油的硅胶,米粒大小的弹片,金属盖子,安装成一个整体,带刺板是压在食指上的,当最后一道程序金属盖子压下时,需要费点力气,那几排细细的针,便扎进了指尖里,钻心的疼痛,没多大功夫,乔麦的手指便血肉模糊了。
“戴上这个。”有人递了几个指套给她,“你这样做没几天手就得废,来,这样…需要用巧力。”他温和的说着并示范,来人是这条拉的拉长,长相普通,面相语气都很和善。在他的示范指导下,乔麦再组装时果然轻松了不少,也没那么容易受伤了。她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拉长!”拉长摆了摆手,“有什么不懂的,就找我,或找助拉。”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拉长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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