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皇上便再也没来看过我,我也没有去找他。我们就这样进入了冷战,我大约知道他为何生气,朝堂上的事已经够令他焦头烂额的了,而这回这是他登基三年多来的第一次大选,他提前离席,难免会让那些秀女的家中觉得皇上不够重视他们。

        本来就是为了拉拢人心,如今险些弄巧成拙。

        宫里传开了我已经失宠的说法,我尽量让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如往常一般读读话本,溜溜狗,还有厨艺也练得愈发好了,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竹纹每顿都意犹未尽地恨不得把我夸上天去。

        我尽量的屏蔽外面的消息,可还是有声音传到了我耳中,比如皇上宠幸了哪位新进宫的嫔妃,或者哪位美人甚得恩宠,接连被召幸了好几晚。

        我很久都没做噩梦了,这夜不知为何又做起来了,梦里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身后是千军万马呼啸而来,我难受得紧,耳边似有竹纹急切的声音,我想回应她,可无奈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再后来,意识便沉沉坠入了黑暗。

        等我再醒来时,就看见皇上坐在脚踏上趴着我的床睡着了,一月不见,感觉他憔悴了许多。许是我起身的动静大了些,我一动他便醒了。

        “纾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他双眼微微有些红,一把将我搂入怀中,与我交颈相拥,一如从前。“你发了高热已经睡了两天了,朕好怕你就这么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笑了笑,想推开他,可到底是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些:“是我不好,是我惹你生气了,我该来哄你的,是我对不住纾儿,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再置气了好不好。”

        不知为何我听着他这番话不由鼻子一酸,一滴泪就这么砸了下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替我擦去眼泪,我说我饿了想用膳,他立马吩咐人把给我煨着的粥拿上来,一口一口地喂我吃。

        之后我们都默契地绝口不提之前发生过的事,他依旧大多数时日都在我宫里歇息,只是其余的时间也会去召幸别人。

        我再度复宠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我又成了众矢之的,而这届进宫的新人们可就没这么安分了。

        光是这个月里清音阁就爬进来了三条毒蛇,内务府新送过来的两身衣裳里还藏了细小的毒虫。

        毒蛇倒是被我杀了做蛇羹,可衣裳却没能避过去,幸好我是不很喜欢这裁剪的款式,只试穿了一会便脱下了,虽中毒不深,但太医说恐有损阳寿,天不假年。

        自从我的厨艺越来越好以后,大黄跟小白也挑起嘴来。除了我做的别的什么都不吃,所以每顿膳食都是我亲自动手,倒是没给他们从吃食里动手的机会。

        还有试图自己落水陷害我的,于是我转头便找了块板子使劲把她往水里按,等到快溺过去了才让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她上来。

        哦对了,她就是那位新进宫便接连侍了好几次寝的欣嫔,工部侍郎的独女。

        也难为她绞尽脑汁就想出来这么个法子,不是我嫌弃,这招连话本里都好多年没人写了。

        她醒来后对着皇上哭天抢地,说我想置她于死地。我轻蔑地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告诉她,若下回再拿这么低级的招数来陷害我,我便如了她的意,让她彻底消失个干净。

        说完也没管皇上是什么脸色扭头便走,其实要真论起来,满宫里除了我,没有比我更有能嚣张跋扈的资本了。

        毕竟只要我爹还在朝中一日,就算是没了帝王宠爱,我也能狐假虎威地过下去。

        说起来,这三年多来我收到不少定国公府递进来的书信,内容从一开始的让我好好笼络皇上,早些怀上皇嗣,变成为什么还没怀上皇嗣以及附着各种各样的民间秘方。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孝敬,除了银子还有些精巧首饰,让我用来打点人。

        其实不光他们着急,我自己也好奇,明明满宫里就我承宠次数最多,可这都三年多了我这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想要个孩子,不为定国公府,也不为争宠。就是想在这往后漫长的日子里,有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男孩女孩都好,只要他能来,我必定全心全意去疼爱他,不求他有什么出息,只要平安喜乐便好。

        还有三哥哥,时不时会递信来问我好不好,前些时日我失宠的消息传了出去让他担心坏了,给我写信让我安心过日子,恩宠有无都不打紧,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我命人查了查往我宫里放那些脏东西的人,查出来后通通以牙还牙了回去。

        这些事我没刻意告诉皇上,但我想来他大约也都是知道的。

        既然他没有替我出这口气,那我便自己出。

        有一位刘淑媛,半夜醒来时看到脖颈间缠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青蛇,生生吓晕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疯了,终日在宫里又哭又笑。

        其实那条青蛇是无毒的,比起她送给我的那条剧毒的蛇我还真是手下容情了,只是谁让她自己不经吓呢。

        这段时日宫里委实不太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而我爹估摸着在宫里的眼线也不少,谁害过我他便在早朝上参谁,看起来倒是颇像个疼爱女儿的慈父。

        那些被参的丢了官职的算是运气好,运气不好的家里已经做着白事了。

        比如班昭仪,便是她往我衣裳里藏的毒虫。她太常寺卿满门下狱的那天她跪在朝阳宫门口磕得头破血流求我放她家人一条生路,我没搭理她,我都生生去了半条命了还要放过她?

        开什么玩笑。

        后来满门抄斩那天她也在自己宫里悬了条白绫一道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朝阳宫倒是消停多了,我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可以安心研究食谱了。

        皇上这些日子好像很忙,听闻多日未曾踏入后宫了,我想了想还是亲手炖了盅汤让竹纹给他送了过去。

        竹纹回来回话说皇上全都喝了,还让她带话嘱咐我天气越来越凉让我注意身体,他得了空便来看我。

        只是没等到他来看我,宫里倒是传出一桩喜事,陈才人有孕了,晋为陈嫔。

        说来这位陈嫔倒是个运气好的,就侍寝过一次便怀上了皇嗣。

        我开始称病躲在朝阳宫里不出来,就连朝阳宫的宫人们都被我拘着非要事不得出去。

        外人都以为我病得快死了,皇后娘娘倒是心肠好,免了我每月就两次的请安。还特地带着好些补品来看我,可能是我脸上的粉实在涂得太白了些,把她给吓得不轻。

        她以为我是因为陈嫔有孕所以才气病的,好生宽慰了我一番:“其实子嗣这事都是缘分,你年纪还轻,养好了身子还怕没有承宠的机会吗,这么如花似玉的年纪,可不能自个儿把路给走窄了。”

        说罢叹了口气又道:“本宫自东宫时就跟在陛下身边了,最是清楚陛下不过了,本宫看得出来陛下是与你有情意的,有些事到了以后你便明白了。你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但是身子到底是你自己的,这人呐,不是非得指着情情爱爱过一生。”

        我有些愣住,皇后娘娘这番话倒是跟我三哥哥之前劝慰我的差不多,我问娘娘为何会跟我说这些。

        “不瞒你说,本宫家中原还有一个幼妹。”皇后娘娘带着略有些苦涩的笑容接着道:“她是家中幺女,同你一样,虽是贪玩了些,可一直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后来她不顾家中反对执意要嫁给一个寒门举子,开始倒也情意绵绵,举案齐眉。”

        “后来那个举子会试屡屡落第,便埋怨岳家不肯帮他,迁怒于小妹,甚至自暴自弃开始流连青楼,非要将一个妓子纳回家中,小妹伤心欲绝,一气之下竟病去了。”

        “本宫与你说这些是不忍看你走上小妹的那条路,女子这一生本就不易,若是自己还要为难自己,那这日子便是真真过不下去了。”

        时至今日我才发觉皇后娘娘竟是这般通透的一个人,我鼻子有些酸,做了个僭越的举动,抱了抱娘娘,娘娘也轻轻摸着我的头。

        我把事实告诉了娘娘:“其实臣妾并没有生病,不信娘娘摸摸我的脸,都是抹的粉。”

        皇后娘娘哭笑不得,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我老老实实地说:“臣妾自陈嫔有孕以来就一直心绪不宁,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万一赖到臣妾身上。”

        “话本子里都写了,如果有宫妃想除掉这个孩子都会找个人嫁祸,我觉得我多半会做这个替罪羊。还有一种是陈嫔自己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万一她看不惯我也赖我身上……”我絮絮叨叨说着。

        皇后娘娘一脸不可置信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陈嫔为何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又继续道:“这种情况话本里也有写,要么就是这个孩子迟早保不住,要么就是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皇后娘娘一把捂住我的嘴,狠狠瞪了我一眼。

        “呸呸呸,你是真的什么混话都敢往外说,既然你不想出去便罢了,呆在这里老老实实罚抄五十遍《女诫》。”皇后娘娘又板起了脸。

        我:……

        “娘娘这……”我试图跟娘娘讨价还价,只是刚开口就被娘娘给打断了,她严肃地告诉我,她十日后还要来看我,若是没抄完便再多加五十遍。

        最后皇后娘娘收走了我全部的话本,一本都没给我留下,与皇上如出一撤般警告竹纹不准再去给我搜罗话本。

        竹纹颇有些同情地看着我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您是真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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