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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消失的豆蔻1】


水泥墙面贴的寻人启事被风吹落。

        走失幼童可爱的笑脸在泥地的积水里泡的有些发白,发烂。

        一位步履蹒跚的阿婆拄着拐杖走在雨中,她弯腰,用自己干燥粗糙也布满经络的手指,将遗落在水潭里的孩童照片捡起。

        指腹颤抖着擦干印在孩子脸面上的污泥,仔细将照片折起后放入怀中,才又慢步离开。

        周遭是还未开门的早餐铺子和自行车补胎点,许多五层高的水泥小楼,呈不规则状伫立在这座城市之中。

        凌乱、压抑、不安和恐惧笼罩人心。

        宛城七月,令人窒息的三伏天。

        纵是落着雨也夹杂许多气闷的炎热,床头的窗户大敞开着,不少青丝细线如棉针一般的雨滴,都飘进来落到了陆清河蓬乱的头发上。

        他穿着一件白色老头背心,一条灰色亚麻短裤,双手抱着枕头,双腿夹着棉被。

        鼻息之间发出一些轻微的呼噜声。

        单人木床旁紧挨的就是摞起许多资料的书桌,还有一瓶用过后没来得及拧上瓶盖的墨水。

        一只破烂的传呼机,在闪过一道微弱的亮光之后,刚发出‘哔哔’的刺耳声响,就被陆清河一个巴掌给拍在了地上。

        “草!”

        早起嘶哑的嗓音里憋出一句脏话。

        陆清河翻身想捡,干净的手指在地上摸来摸去,却又始终探不到呼机的所在之地。

        他刚抬了抬脑袋,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自己就‘嘭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房间很脏,很乱,睡人的木床上还堆着不少脏衣服。

        原是迷糊着,这一下子倒是彻底清醒过来,陆清河骂骂咧咧的伸手将呼机捡回,他按开一看,便是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又朝楼下跑去。

        天还没亮,加上下雨所以房屋里面更显几分潮湿闷热。

        陆清河住的是局里分配的安置房,单人单间,洗浴共用,一楼是传达室,有供他们联系外界的话机。

        “你说什么?”

        雨天信号不好,电话另一头总有些干扰的无线电音发出。

        陆清河一只耳朵听着门外的雨声,另一只耳朵则是恨不得塞进这电话听筒里。

        话机对面的人也同样面临信号差的问题,所以一样卖力的和他喊着。

        “长街六号胡同,有命案,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被人扔进了垃圾桶里,光着身子,已经没命了,昨晚在局里加班的,已经去封锁了现场,沈队让我通知你,张安,陈浩,马跃立即出警。”

        接个电话又废耳朵又废嗓子,比他妈跑五千米还费劲。

        陆清河骂骂咧咧,转身又往楼上,拖鞋都跑掉了一只也没功夫回头去捡。

        传达室的老大爷戴着老花镜,对这般境况早已是见怪不怪,他只将脑袋从窗户口里伸出来喊,“小陆,你先走,这拖鞋,我给你收着。”

        隐隐约约夹杂着雨声传来了一个“好”字,老大爷嘴里哼着曲儿,又重新躺回自己的藤椅里。

        还没来得及上楼梯就脱下了背心,一边拽着裤子一边进了房门。

        陆清河忙着换衣裳,也忙着骂沈长言。

        “个狗日的东西,就住老子隔壁喊老子一声怎么了?”

        从接到传呼的那一秒到把自己整理干净跑出门外,桌面上摆放的闹钟还转不过五分钟。

        陆清河踉踉跄跄,叮叮当当,闹的满层楼没一个人能睡的安宁。

        他的伞没拿,雨衣在仓皇中还落进了水坑里,陆清河又骂了一句,干脆一脚把这碍事的东西给踹开。

        自行车一路‘叮铃叮铃’被按的直响,早起的第一道沉闷的气氛,便是由他亲手划破。

        长街六号胡同,现场警戒线已经拉开。

        周遭密密麻麻围了不少撑着伞来看热闹的民众,大家议论纷纷。

        警员拿着纸笔,认真为第二现场第一发现人做笔录,“您认识受害者吗?”

        环卫工人局促的交握双手,她有些慌张的回答说,“我只知道这女孩子是穆老头家的孙女,这一片平时有很多小孩都在玩,昨天下午六点我最后一次配合垃圾车做完清理后就回了家。”

        垃圾桶周围还有不少警察穿着的人戴着蓝色的塑料手套和鞋套在翻找什么。

        蒸腾的臭气在被雨水浸泡过后又有些发酸的味道。

        胡同很长,道路偏窄,整片地形盘织交错,一直往更深处蔓延。

        陆清河将自行车脚踏踩的飞快。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父母离婚,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居住,昨天和往常一样出门来玩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家,老人等到吃晚饭还不见人,就求助了亲友和邻居出门寻找,最后在今天凌晨两点十六分去了附近辖区的派出所报案。”

        “这个垃圾集中收放点离死者外婆家不到五百米,整条胡同晚上也没有路灯,垃圾车是下午六点来收一次,早上七点来收一次。”

        “现场第一发现人是负责这条胡同的环卫工,今天刚刚扫完大街,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所以偶尔会来翻翻垃圾桶,本来遇着下雨这样的坏天气她都是不翻的,但是偏偏昨天孙子问她要小卡车,她路过又刚好看见有人扔掉了一个坏的,在去捡的过程中就发现了死者。”

        陆清河自人群中挤入。

        他刚出示自己的警员证,伸手拉起警戒线弯腰进来,就看见沈长言穿着一件蓝色雨衣,长身立于长巷的最中央。

        身旁是穿着警服的同事在向他汇报已经掌握到的基本案情。

        沈长言单手插兜,一只手垂在身侧,他凝眉抿嘴,目光死死的盯住刚从垃圾桶里挖出来,现下躺在流着污水的垃圾桶附近,身上还盖着一张被雨水浸透的白布,所以显露出大半轮廓来的死者。

        一个刚满三岁的小女孩。

        “太他妈残忍了。”

        马跃摊开自己满是秽物的双手,他站在垃圾堆里说。

        “听陈浩讲是奸杀,小姑娘被发现的时候身上都没穿衣裳,光溜溜的,还全是伤,妈了个巴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断子绝孙的混蛋做的。”

        张安拿了一对干净的手套递给陆清河,他叮嘱说,“沈队今天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差,你千万收敛些,别在这个节骨眼去招他。”

        “谁要去招他?”陆清河无语,他接过手套来戴上,“他心情差,我心情还差呢,平白出了这种事情谁的心情能好。”

        陈浩站在垃圾山的另一头说,“这一天到晚不是这有事,就是那有事,犯罪分子还一个比一个残忍可怕,咱们做刑警,没点儿心理素质还真干不了这差事。”

        陆清河骂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说吧,咱现在要干什么?”

        马跃指了指自己脚底下的垃圾说,“沈队吩咐,先把面前这堆给清理一遍,看能不能找着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陆清河点头,他说,“那大家都仔细些。”

        做刑警的,挖垃圾,跳粪坑,爬下水道都是常事,陆清河正要弯腰从垃圾堆的西南角开始搜索,又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陆清河。”沈长言提高音量,“带好纸笔,跟我走。”

        陆清河,“…………”

        不说好的翻垃圾吗?

        他回头去看马跃,马跃耸肩,表示领导的安排自己也无能无力。

        陈浩和张安忙着能在这垃圾堆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没有注意到这般边发生的事情。

        倒是沈长言这人收拾的体面,在一众灰头土脸,短袖大裤衩的包围之中,他还是坚持白衬衣加黑西裤,站在人群之中闪闪发光。

        弄的是个人模狗样。

        从案发现场过来后,沈长言第一时间就叫了死者家属问话。

        周遭没有合适的地方,再加上天气恶劣,所以沈长言与陆清河二人便十分抱歉的进了受害者家门。

        从房屋的外部环境和内部装修来看,这家人的经济条件确实很一般。

        屋子里布局简洁,但东西都有些凌乱的散落在了地上,看起来该是人为造成。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们家小娃上个星期才刚过了三岁的生日,到底是谁心思这么歹毒做的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外公躺在里屋,暗沉的房间内传出阵阵悲恸的质问声。

        留下照顾他的人是死者小姨。

        听说听闻出事的当下,死者外婆就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一口气背过去,已经紧急被送往医院,而外公也在确认死者的身份后情绪失控,至今无法相信。

        沈长言说的是要走访,但陆清河明白他的第一目标就是访查受害者的家庭环境。

        就比如现在,把安抚的工作交给了自己,他则是在窗台、在卧室、在厕所、在厨房、在受害者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孩子是我姐姐的独生女,两年前她父母离婚,孩子爸爸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就在外面又找了个女人生了儿子,把人带回来逼着我姐姐和他离的婚。”

        说话的人是死者舅舅,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应该还在读书。

        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情绪都很低落,但因为家中两个老人已经经不住刺激倒下,所以现在也只能由他站出来与警方沟通。

        “我们家条件也不好,父母都有些病痛在身,姐姐独自抚养女儿,经济压力太大就外出打工,两年多没回来过,朵朵平时很听话,也很乖,特别懂事,周围的邻居都很喜欢她。”

        兀自说着话,没忍住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陆清河心里与人一般难受,他见状忙扯出张卫生纸来递给对方。

        “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难过,不过你们放心,我们警方一定很快破案,一定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原本在前往途中,陆清河就已经在笔记本上记录好了自己一会儿需要询问的问题,可哪晓得往这沙发上一坐下,他连个开口的机会没有,就切身体会了一次人间疾苦。

        虽然没结婚,也没孩子,但这家伙的共情能力却是极强。

        他能想象自己以后拥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结果在最天真烂漫的年纪遭遇这种事情的心情。

        所以将问话的本子合上,陆清河还是循循善诱,保证加安抚的照顾着死者家属悲伤的心情。

        直到沈长言巡视完毕回到客厅,伸手跟拎小鸡崽儿一样把陆清河提溜至旁侧时。

        陆清河才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个活阎王在。

        沈长言抬腿踢了脚他的鞋边,示意人闪开之后,端正坐下拿出自己的小笔记本,从衬衣口袋里抽出钢笔,声线平稳,无情绪起伏,几乎是头也不抬的就问。

        “死者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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