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深夜

月色悄然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光，两片唇瓣微张，水润莹莹可见。他移不开目光，不由自主又低头去探寻。

        软玉堪堪躲过，触之的是一片温香。嘴角勾起弧度，就势贴了上去。

        “师尊是想要，一夜么？”

        祈川闻言抬头，只见她虽笑着，眉宇间却隐约有着薄怒。

        “若是如此，徒儿又怎能让师尊失望？”玉手纤纤缓缓落至他腰腹，勾住了带子，“是您自己脱呢？还是徒儿给您脱？”

        话语软糯轻柔，眼眸烟波潋滟，温顺得像只小鹿，一闪而过的薄怒仿佛只是他眼花。

        幸好，祈川还没色令智昏到分不出她话里的真假，也瞬间清醒自己方才的荒唐冒犯。灵活的手指已经解开了第一道结扣，他若不喊停，她真的会在解开下一个结扣后，脱了他的衣衫——

        然后，在床上勒死他，母庸质疑。

        想笑不敢笑，毕竟她不是自己的对手，看着翻动的玉手他可耻地竟有了期待。只不过，真要等到坦诚相待的那一刻，想必接踵而至的后果也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忙碌的手，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就此放弃。祈川便顺从了那个声音，谨慎小心且婉转地试探：“不只一夜，你可愿意？”

        怎晓得，琉夏立时变了脸。

        “不止一夜？是想要几夜？师尊莫不要得了便宜还嫌不够。”抽/回手，她深吸一口气，继而冷下了一张脸，“是素了太久了吗？真想要外头找去。”

        ……祈川被噎得一头汗。他是那个意思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

        “不是想要那还还不放开？”琉夏不客气地打断，手肘使力隔开环在腰背的胳膊，“万一叫别人看见了误会，徒儿也怕自己误会师尊。”

        身形一滞，祈川有些糊涂：先不说半夜三更哪里来的别人？她说的误会与他说的误会也好似，不是一个意思。

        从书案上跳下，她有些脚软，幸好屋内暗才不至于被发现。想着自己随口说一夜，他非但动了念头，还妄想不止一夜？刚还大义凛然要给她找道侣，不过撩拨了一下就亲上了嘴。说的与做的截然相反，他也不觉得矛盾？

        她看他，不是装傻，就是根本没拿她当一回事。咬着唇，琉夏忍不住怀疑，他究竟当她是什么？徒弟？还是近水楼台投怀送抱的女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她生气了，他慌忙拦着她。情急之下，手自然而然地去拉她的小臂。

        被她一巴掌拍掉，“你几个意思都与我无关，”琉夏瞪他，“师尊自重。”怨不得他，是她先开了头，只是存了私心还以为他会不一样。结果……男人果然都一个样。

        他没有应下魔尊令会不会也只是想暂时稳住她？——忽然窜上的怀疑令琉夏顿住脚步，像毒蛇一般恣意盘绕——她不由攥紧了拳头，再次看向他时眼里的忿恨隐藏不住。

        “祈川。”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唤他姓名，语气冷冽得仿佛腊月寒冬。

        “不要骗我。”

        祈川楞了楞，不晓得她为何这样说。真要细算，俩人相识不过数日，自己糊里糊涂给她当了师尊，她也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赶鸭子上架头一回，他现在连这个师尊都当不明白了，又何曾想过欺骗她？

        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又在胡思乱想无端揣测。神色一凛，如此蛮不讲理，他又何必多费口舌。反正，他越解释，她只会觉得他在狡辩。

        琉夏与他擦身而过时，祈川视而不见闭口不言，觉得自己才是该生气的那个。真是，一腔热情被冰水浇了个灭，一颗真心被狗吃了。

        明天等她情绪稳定人清醒后，他再同她好好谈谈——压住莫名的委屈，祈川给自己找了个补。

        门扉刚开一条缝，祈川灵敏地察觉有人正朝小院靠近。

        猛地回头几步上前把她拽入怀里，将打开的门扉悄然阖上。

        突来转变令琉夏猝手不及，当下只觉他终于反应过来又要狡辩。刚要开口，被捂住了嘴。

        装没瞧见圆睁的杏目，祈川附在她耳侧轻声道：“有人来了。”

        有人来就有人来，鬼鬼祟祟的干嘛？琉夏发不出声，拍拍他手背，示意他赶紧松开。

        许是他明白了意思，也或许是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在他悻悻然松开后，她转身正准备打开门——

        “师兄，你睡了吗？”来人已步行至院落之中。

        搭在门扉的手一顿，这个声音很陌生。

        只听来人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镜尘有一事想与师兄商量。”

        心头蓦然一跳，陆镜尘？！搭在门扉的手赶忙去扒拉门缝。

        一眼不错地瞧着她的举动，祈川虽意外陆镜尘半夜来访，但更郁闷的是圈在怀里之人的那份迫不及待，急不可耐。

        他一手按着两扇门扉闭合处，一手，稍作犹豫后便生了横竖逃不过打骂的心，索性心也跟着一横，自背后绕至腰腹拥住她。

        背脊陡然僵硬，下一息，一侧耳垂便被湿/热包裹。错愕转瞬而过，琉夏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低呼溢出。

        “莫要生气了，我想问的是，你可否愿意长长久久同我一起？”黑暗遮掩了他的扭捏，诉说着憋着藏着掖着不敢与她说的心里话，“不是师徒，另外的关系。”近乎气音，院落中只要陆镜尘不是有意也不会听到。只是，听得分明的人却一动不动。

        而屋外则响起了悠长的一声叹息，“师兄，我同慕雪商量过了，”陆镜尘似如释重负，话里带了几分笑意，“成亲那日想请师兄作为家中长辈出席，我们自小一块长大，虽是表亲却胜过亲兄弟，不是吗，表哥？”

        一声表哥，仿佛回到小时候，又恍惚驻足留仙街，步入无为宗……

        门扉从里打开，陆镜尘望着走出廊下的身影，“表哥。”这一声既高兴又心酸。

        多年罅隙似乎也在这一声之中，悄悄被填补，等他再回头时，他的表哥依然还是曾经那个护他帮他，始终为他考量的表哥。

        可惜，陆镜尘不知道，偌大的院落中，抱着美好的希望的只他一人。甚至，祈川压根都不想出来见他。

        不自觉抚上腰侧软/肉，她那泄愤的一掐真是使足了全力。然后示意他赶紧将陆镜尘打发走——唇角忍不住偷偷上扬，她未语但看得出气消了不少。

        “表哥？”

        “还是叫师兄吧。不知师弟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寡淡冷漠的截断话头，祈川站在月光下，脸上看不出情绪。

        一抹尴尬划过，纵使陆镜尘这般好性子，也仍做不到拿着热脸贴冷屁股，迅速改了口：“师兄，我与慕雪想邀你成亲那日做男方长辈出席，不知师兄是否有空闲？”愣是硬着头皮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空。”想也不想回绝，祈川顺便问他，“还有旁的事吗？若无事，早点回去歇了。”

        生硬得，躲在门后的琉夏默默翻了个白眼。

        陆镜尘应是也没猜到这个结果，愣神的当会瞥见转头就要回房的背影，心急之下不由拔高了声：“师兄，可还是怨我和慕雪，怨我师父未救回洛师叔？”

        门外的脚步突然顿住，琉夏屏住了呼吸，悄悄附耳侧听。

        “我不曾怨，也不敢怨俞堂主迟迟不来。”廊檐的阴影像块巨大的黑布，将底下之人笼罩其中，唯独言语间的嘲讽一分不差地流露出去，“师弟若是仍坚信自己所认为的，希望你一直坚信下去，不要被外人蛊惑了去，守好令尊师。”

        轻描淡写，极尽不屑。

        “师兄，非得这个样子吗？难道你就不想想我，想想慕雪？如果不是你将洛师叔的死全都归咎到灵修堂，慕雪也不至于至今都不愿同你说话，难道不正因为你没有证据却还执迷不悟？”

        他，执迷不悟？

        “如果不是念及大家打小一起长大，慕雪也不会一直替你瞒着她父亲。那么多年了，师兄还是不肯放下怀疑？”

        当年祈川归来曾直言不讳希望陆镜尘离开灵修堂，被问及原委的时候，他也如实相告，对于这个表弟，他把自己的怀疑也一并告知。

        那日俞慕雪躲在暗处全部听了去，原本她听闻洛师叔死讯是前来打算安慰祈川的。

        既然被她听去，祈川便等着俞楚殇和灵修堂找上门。谁知，这姑娘将事情瞒下，一瞒瞒了数百年。只是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

        嘴角轻扯，她还真当自己能瞒得住她那神通广大的爹？不过是一个装傻，一个真傻罢了。

        “麻烦转告俞师妹，没必要。”他不恨俞慕雪，如同灵修堂其他人。

        陆镜尘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换来的仍是一番冷言冷语，心下不免大失所望。想到出门前未婚妻眼里的期盼，不由闭上了眼。

        “师兄，究竟是真心为了洛师叔，还是，为了自己的身份？”

        缓慢、沉重，再睁眼时已然一片清明。

        “难不成，是为了师兄屋里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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