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厚重的窗帘将屋外明媚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浴室里氤氲着淡淡的水汽,昏暗又阴沉。
林婉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睡裙,平静而放松地躺在放了水的浴缸里。
她漠然的神情,在触及到手机上那个男人的脸时,终于有了温柔的笑意。
照片里,秦森穿着消防服,身姿挺拔,头发剃得很短,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茬。
一双剑眉下,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出坚毅和果敢,唇边却对着镜头漾出令人目眩的微笑。
半年前,市里一大型仓库发生火灾,几名消防员在内救援的时候,楼梯突然坍塌,几人瞬间被埋。
其中,就有秦森,被火烧成了灰。
那天林婉值夜班,秦森出发前在电话里跟她说,等收工了就带她最爱吃的炒栗子回家。
刚出医院门的她,却等到了他牺牲的消息。
“嫂子,对不起……”杨志在电话里哽咽着,“本来秦哥是负责在楼外扑火的,但是小玲快要生了,秦哥不放心,才代替我进里面的……死的本来应该是我啊!”
秦森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开了她的世界,甚至连一根骨头也没给她留下。
电视台、报纸、微博都在报道这场灾难,给秦森等牺牲的消防员做了许多感人的视频,有多家媒体都尝试联系林婉做采访。
这种感动,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不到。
然后,除了林婉和他的战友,谁也不会再记得他。
这半年来,她几乎不怎么出门,每天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和秦森的回忆。
小小的屋子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她生命里的这束光消失了,仿佛也连带着带走了她的生命。
没关系,大不了,她陪他一起离开好了。
林婉从地上拣起锋利的水果刀,她是医生,她一次就能做成功。
疲惫地闭上眼睛,冰冷的刀锋贴到她手腕的皮肤上。
突然——
门口传来一阵巨大而急切的敲门声。
林婉停止了动作,悄无声息地望向大门。
本来以为没人理会,门口的人就会识趣的走掉。
但那人似乎异常倔强,就那么一下一下持续不断地敲着门,一副她不开门就决不罢休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
终于,林婉还是妥协了。她将水果刀放在一旁,随意地披了一件外套,光着脚就开了门。
门外,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她面前,额头上有汗珠滴落下来。
默了一瞬,林婉开口问:“你是?”
男人还有些微微喘气,表情吊儿郎当的,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正打量着她没有被外套遮住、还在湿漉漉滴着水的睡衣裙摆。
“还没到热的时候呢,就在家玩起水了?”声音慵懒好听但有些欠扁。
林婉把目光从男人暗红色的耳钉上收回,没有理会他的话,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男人这才正经起来。
“我叫郝川,是你楼下的。”他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天花板不停地发出响声,我想睡个觉都不成。”
姓郝?林婉想起了楼下对自己和秦森非常好的郝爷爷。
她和秦森在这里住了两年,郝爷爷一直是独居,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就连一年前在家里去世了都是秦森偶然发现的。
“你是郝爷爷的孙子?”林婉问。
面前的男人轻嗯了一声。
林婉放轻了声音:“你应该是弄错了,我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郝川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你是说我在撒谎吗?”
林婉吸了一口气:“我没说你撒谎,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刚才,我在浴缸里洗澡,什么也没有做。”
阳光照在她纤瘦的身体上,郝川眯了眯眼,重复着她的话。
“什么也没有做?”
林婉面不改色:“是的。”
“那我暂且信你一回。”
所幸郝川没有再无理取闹下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转身下楼了。
关上门,被闹了这么一出,林婉暂时没心情继续下去了。
她回到浴室,把水果刀放回厨房,然后脱下紧紧贴在身上的湿睡衣,洗了个热水澡。
改天吧,她对自己说。
本来以为今天的事只是一个意外和误会,但是没想到后面几天接二连三的——
每次林婉刚开始她的行动,郝川的敲门声就会准时响起。
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忍受不了了,和郝川吵了一架,但他就是铁了心地觉得林婉每天都坚持在家里制造噪音。
“你叫林婉是吧?”
郝川甚至还扬言,林婉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他就要报警了。
林婉坐在床上揉着抽痛的太阳穴。
太邪门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恐慌感。
林婉唰地一下站起来,开始仔细地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搜查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疑似摄像头的东西。
浴室被她翻查了三遍。
但是,整个家里并没有摄像头。
重新坐回床上,林婉开始望着柜子上秦森的照片发呆。
在她没有感知的情况下,眼泪倏地就涌了出来。
她想起,很多年再次相遇后,秦森问过她为什么去当了医生。
当年秦森把她从那场火灾里救出来后,爸爸在别的病房里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同父异母的弟弟,却一眼也没来瞧她。
林婉当时还只是个高三学生,一个人独自躺在病床上,周围的患者都有家人陪着,心疼地望着他们。
后来林婉就报了医大,她没有人心疼,但希望那些有人心疼的患者能尽快好起来。
秦森听后,把她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林婉,以后你也有人心疼了。”
昏暗的室内,林婉的心跳得那样快,她微微抬头就能看到秦森满含心疼和柔情的眼睛,呼吸声近在咫尺。
她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滚烫而急促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所以,是不是秦森害怕她随他而去,才冥冥之中一次一次来阻止她?
-
接到林婉的电话时,江珍珍激动到爆。
自从秦森走了之后,林婉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医院的工作也辞了,连她这个唯一闺蜜的电话都不接。
就算去房子里找她,敲半天门也没人应。
江珍珍害怕她出事,报了警,警察却在电话里说林婉一直待在房子里,并没有出事,只不过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好。
半个月前,林婉却突然自己上门了,还带着她曾经和秦森一起养的一只名叫咕噜的狗。
“珍珍,帮我个忙,我想把咕噜在你这里寄养一段时间。”
咕噜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低低呜咽了几声,不安地在林婉脚边打转。
江珍珍答应了,但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心里莫名的不安。
所以这么些天过去后,在接到林婉电话时,江珍珍长吁了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婉婉,你这几天还好吗?”
“挺好的。”电话那头,林婉的声音像清澈的泉水一样婉转好听。
她直奔主题:“珍珍,你下午在家吗?我想去接咕噜。”
听到这话,江珍珍低头看了一眼从她接电话起就兴奋地直摇尾巴的咕噜,笑了。
“没问题,你随时过来!”
似乎是知道主人今天要来接自己,咕噜仰头朝江珍珍汪了几声,快乐地打了几个转,然后就摇着尾巴趴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直愣愣盯着门口。
下午,林婉提着一堆好吃的,敲响了江珍珍家的门。
门刚开,林婉还没有反应过来,咕噜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奋力地往她身上扑,还不断发出呜呜的叫声,仿佛在控诉她的狠心。
林婉心一痛,把大包小包交到江珍珍手里,蹲下身温柔地一遍遍抚摸着咕噜顺滑柔软的白毛。
她不在的日子里,江珍珍把咕噜照顾得很好。
正是知道这一点,林婉之前决定要跟着秦森一起离开的时候,才会放心地把咕噜交给她。
林婉起身,真心地对江珍珍道谢:“珍珍,谢谢你。”
江珍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两人认识这么久,林婉从没对她细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但她隐约知道林婉的妈妈抛下她走掉了,爸爸和别的女人再婚还生下一个弟弟后,对她就更是不管不顾了。
大学时期,林婉一直在外面兼职交学费,后来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性子就更冷淡了和戒备人了。
她从来不依靠任何人,有什么困难也是自己咬牙去解决。
在她眼里,林婉虽然看起来温柔又坚强,实际上倔强又敏感。
秦森出现后,林婉变了很多,脸上终于有了光彩和笑容,看秦森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爱意和依赖。
江珍珍很为她开心,以为他们俩就会这样幸福地一直走下去。
“没有啦,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种小事了。”
收回思绪,江珍珍摆摆手,没有提任何有关秦森的话题,拉着林婉进了屋,絮絮叨叨地和她聊着天。
她知道,林婉没有一秒钟忘记过失去秦森的痛苦。
因为林婉虽然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听她说话,眼神却空洞飘忽得好像穿越到了别的时空里。
咕噜安静地趴在林婉脚边。
月色,澄静如水。
婉拒了江珍珍留她过夜的邀请,林婉从公寓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
牵着咕噜,她漫步在繁华热闹的街头。
华灯初上,街边布满林立的商铺,喧哗声不绝于耳,撞击着林婉脆弱的耳膜,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咕噜突然朝着一旁大叫了几下,却并不是感到威胁的害怕,反而带着些许兴奋。
林婉顺着叫声望过去。
银色的灯牌低调又不失奢华,不断有各式的男人带着暧昧又兴奋的笑容进进出出。林婉认出来,这是市里最有名的gay吧。
但更吸引她目光的是,她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算是熟悉的身影。
不正是楼下那个疑似有幻听症的郝川?
他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勾肩搭背往外走,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亲密。
开车门的时候,郝川抬眼看见了她,两只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流转着光辉。
初见郝川时,林婉就觉得他是偏漂亮的那类男生。
犹豫着要不要移开目光,林婉又担心郝川会觉得她对同性群体有偏见。
还没等她考虑好,郝川就已先挑衅似的朝她扬了扬眉,暧昧地凑近了身边男人的脸,好像下一秒两人的嘴唇就要碰到一起了。
林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再看他们,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和咕噜一起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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