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负心

望着镜中的绰约身姿，卫子期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苦涩。

        她从小在卫府长大，十七年间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送到她这里的，几乎都是府上丫鬟们穿剩下的粗布裙子，又脏又破不说，还没有一件是合身的。将这些衣服穿在身上，就是告诉卫府所有人，她是个没人可怜的野丫头。可她却从来觉得没有什么，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她可以离开这里。

        再到后来进了慈安宫，卫子期常在太后身边陪伴，又总是出宫办事，所以向来都是一身暗色，不敢过于招摇。今日是她人生第一次穿得这么鲜艳，竟觉得有些难为情，可心里却还是带着一丝欣慰。

        突然，苏怀遇推门而入，把卫子期吓了一跳。

        他望着她，有些心荡神怡，堪叹世间竟有如此美好之人。又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第一次看到她面颊泛红，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可惜啊，这样的良辰，这样的美人，却都与我无关。”苏怀遇将身子转向别处，半开玩笑地解围道。

        卫子期回过神来，大方地嫣然一笑，说了句：“走吧。”

        苏怀遇这才转回身去，恰好对上那如水双眸。他冲她点了点头，眼底现出温柔的笑意来。

        苏怀遇和卫子期坐着马车来到了吕宅的侧门，吕家虽在桂城算是个大户人家，可和天都的贵人们比起来，那宅子修得都赶不上天都人家的一个侧院。墙修得不高，也没见着家丁的人影，在苏怀遇的帮助下，两人没费什么力气便翻了进去。

        他们按照那位家丁的描述很快便找到了吕家女儿的房间，屋内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什么人？”门内传来一个柔弱女子的声音。

        “请问是吕家姑娘吕惜儿吗？”卫子期掐着嗓子小声问道。

        门内顿了一会儿，又传出声来：“我是。请问姑娘是？”

        “我是梅平安的朋友，可否屋内说话？”

        门内又安静了一阵，突然

        门开了。

        卫子期一人走进了房间。只见吕惜儿身上只披了一件衣服坐在桌前，像是刚从床上起身。卫子期注意到她的手在抖，纤瘦而苍白的手指，凸起着病恹恹的青筋，此刻正抓着茶壶努力地往茶杯里倒水。

        “你是梅平安什么人？”吕惜儿先开口问道。显然，这是她最迫切知道的事情。

        “我”卫子期早已和苏怀遇商量好了说辞，她故意缓缓道：“我是他的”

        “情人？”吕惜儿突然“砰”的一声放下茶壶，抬头焦急地问道。

        卫子期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吕惜儿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恨恨说道。她阖上双目，两线泪水自眼角处缓缓滑下，“他这么多天没来见我，一定是心里有别人了。”

        “姑娘，你别误会。”卫子期赶忙垂着头解释道：“我命苦，是被他抛弃的那个。”

        吕惜儿本来还在伤心流泪，听了卫子期的话，忽的一愣，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她仿佛寻到了知心人一般，拉起卫子期的手说：“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啊。”

        说罢，吕惜儿比方才哭得更加伤心、更加放肆。这世上真正的感同身受，大致就是这样吧。卫子期也顺势抹了几滴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觉得她确实是个可怜人。

        吕惜儿哭着哭着突然停了下来。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双唇刷的没有了血色，望着卫子期道：“我比你还要惨些。我我”

        “姑娘怎么了？”卫子期耐心问道。

        吕惜儿心一横，心想见了同命人便就豁出去了算了，说道：“我还怀了孩子。”

        “这个挨千刀的！”卫子期假装惊得站起身来，忿忿道：“你怎么不去找他？”

        “七月后我就发现自己害喜了，可从那时起就没再见过他。这孬种一定是躲着我，我爹托人去找了，找不到。”吕惜儿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摇头说道。

        “哎，我也是为这事来的。我就想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卫子期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是七月之后就找不到他了。”

        吕惜儿先前只顾着自己悲伤，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那不要脸的货色可能是不肯定是同时勾搭了她们两个。她上下打量了卫子期，这才发现眼前坐着一位绝世美人。她突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一下子输了大半截，她防御性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好奇问道：“姑娘是怎么认识他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卫子期自然察觉出她心态的变化，应道：“我先前在卫家做丫鬟，这才认识的他。我还总听他提起你。后来我俩的事被卫府的人发现了，就都被赶了出来，也正好逃过了疫病的劫，可却再也没见过他了。”

        吕惜儿听闻对方是丫鬟出身，又听说自己的相好在其他女人面前提起自己，一下子神气了许多，面上也泛起春光来。卫子期不禁暗自感叹，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被一个不值得的人毁了。

        “哼，原来是被卫府赶了出去。”吕惜儿冷笑了一声，说道：“先前我爹托人去卫府问，他们还说他是失踪了。”

        失踪。这与徐缨查到的消息正好吻合。卫子期马上追问道：“你爹当时除了卫府，还有没有找其他地方？比如他的其他住处，他常去的地方。”

        “都找了，没见着人。不过”吕惜儿突然犹豫起来。

        “不过什么？”

        “之前我没敢跟我爹提，我这个样子，已经够让他发愁的了。我怕说出来，更是让他气坏了身子。”吕惜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叹气道。

        “那可以告诉我么？”卫子期沉着气问道。

        吕惜儿看着卫子期，点了点微微垂着的头。

        “梅郎他改不掉逛青楼的坏毛病。”吕惜儿小声说道：“你去天都的沁香院看看，说不定能把他找出来。”

        “沁香院天都那么多青楼，你怎么知道是这一家？”卫子期追问道。

        “之前，我在他身上找到过沁香院的牌子，不止一次我还为这事和他吵过几次，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吕惜儿难为情地说道。

        “你知道是沁香院的哪位姑娘吗？”卫子期问。

        吕惜儿想起这些伤心事，又再次沉浸在悲伤之中。她摇摇头，没再说话。

        卫子期叹了口气，不免为眼前这位姑娘感到惋惜。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说道：“我若是真的在沁香院找到他，一定把他带到这里来，让他给给我们一个交代。”

        ------

        周瑟缺席早朝数日，周氏三番五次地去烨阳府闹，可烨阳府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后来便干脆闹到了御林军。苏怀遇像模像样地带着人绕着天都里里外外转了几圈，自然也查不出什么来，周氏这才作罢。

        堂堂一位四品户部侍郎离奇消失，朝堂上也只是闲言闲语了几天，便也就没了声音。他的位置也很快被人替代，此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再也没被人提起。

        从桂城回来后，卫子期这几日都陪着太后。她发现太后对周瑟的事竟毫不关心，而是对那户部侍郎的人选上心不少。太后收权后，现在的朝堂暂时稳了下来，太后每日都是一样的上早朝、见皇上、逗弄鹦鹉，毫不慌乱。卫子期心中推断，周瑟的事应是与太后无关。周瑟背后，还站着一个神秘的角色。

        毛栗和徐缨二人一日不歇地轮流守着沁香院，又过了数日，终于发现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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