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赌徒
苏怀遇将卫子期送至烨阳城门外，正好碰见徐缨亲自驱了驾马车赶来，便没再与她继续同路，而是牵了两匹马独自回了苏府。毛栗近几日一直在查苏平的案子，终于有了些眉目，约好了今日与苏怀遇在府中详谈。
“主子，你怎么一个人骑了两匹马回来啊？”毛栗见苏怀遇左右手各牵着一匹马进了府门，好奇问道。
“去给人当了半日的马夫。”苏怀遇撇嘴笑笑。
“叶大将军身边跟着的全是河东守卫军最厉害的骑兵，现在又有御林军十个骑兵营等着为他效劳呢，怎么还需要主子你亲自去牵马？”毛栗一副打抱不平的气势，又追问道。
“不是老师，是给别人牵马。”苏怀遇耸耸肩，将两匹马带回马厩拴了起来，说道：“这差事可不容易啊。”
“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咱们御林军左郎将亲自做马夫啊！”毛栗嘟嘟嘴巴，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嗨，她面子可大得很，我不止做了马夫，还做了护卫呢。”苏怀遇冲着毛栗委屈巴巴地摇摇头，想起卫子期，又会心一笑。原来看起来运筹帷幄的卫大小姐，也有不会做的事。
“主子，面子这么大的人，身边没有马夫跟着也就罢了，难道连个护卫都没有？”毛栗一边找了些干草喂那两匹马，一边问道。
“护卫，”苏怀遇靠着墙边想了想，继续道：“今天倒是刚找了一个不错的。”
“才找了一个？也太寒碜了吧！”毛栗吐吐舌头。
“你还小，你不懂。”苏怀遇拍了两下毛栗的脑袋，说道。
“不懂就不懂。有什么了不起。”毛栗噘嘴，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又转而笑笑，说道，“不过，我看这人跟我家主子也差不多，孤家寡人的。主子身边现在不也就我一个人嘛。”
“一个人就够了。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苏怀遇回到屋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问毛栗道：“你这几日在户部和刑部暗中打探消息，都有什么发现？”
“有一个好消息，两个坏消息。”毛栗跟着进屋，也一同坐下，说道：“主子想先听哪个？”
“那就先听好消息吧。”苏怀遇说。
“好消息是，户部之前负责记录御林军每月饷钱的主事，和那日往咱们苏府送布帛和禄米的几个御林军的兵士，名字我全打听出来了。”毛栗骄傲说道。
负责记录军饷的官员在户部皆有名册记录，并非什么秘密，给户部的小官塞几两银子，查个名字出来不是什么难事。那日往苏府送布帛和禄米的兵士，日后也都向刑部一一交了供词，几个人呈上的供词分毫不差，称他们从户部领来的箱子是原封不动送去苏府的。这几人的名字都上了刑部的卷宗，把人名找出来自然也难不倒毛栗。
“办得好。”苏怀遇说道：“那两个坏消息又是什么？”
“一个坏消息是，那个责记录御林军饷钱的小官，陈勉，户部的人已经多日没有见到过他了。我找到了他的住址，可惜去拜访时，发现家中已经在给他办丧事了。”小栗子苦着脸道：“说是染了疫病。这年头，倒也在情理之中。”
“咱们烨阳城的疫病不是早几日就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还会有官员染病？”苏怀遇察觉出不对来。
“我去他家的时候，人已经没了，也无从查对了。”小栗子摇摇头，又说道：“家里只剩下妻儿两人，凄凉的很。我还给了他们些碎银子。”
小栗子是个心软的人，虽然自己没什么钱，却还总是心里惦记着那些不幸之人，也许是与自己的经历有关吧。
苏怀遇叹叹气，说道：“世上的可怜人太多，你救济不过来。老师曾说过，救民之大道，根在治国。”
小栗子挠挠头，似是没有听懂。
苏怀遇与他解释了一番，又问道：“另一个坏消息是什么？”
“那几个御林军的兵士，在刑部上交了供词后，也全部都消失了。”
“消失？”苏怀遇不解：“几个御林军的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他们可是出了城？”
“我找城门的守卫都问过了，因这疫病一事闹得厉害，现在进出城都严的很，所有人都要做登记，按手印。可惜，我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他们出城的记录。”小栗子说。
他说的没错。苏怀遇这一个月内进出城多次，即便是跟着老师叶盛，也是同样的规矩。
“主子，这也太奇怪了，做物证的人死了，做人证的也全不见了。”小栗子有些沮丧。
“如今烨阳城守卫森严，这些人不可能寻得其他路子出城，他们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还在这烨阳城中。”苏怀遇说，“你可有打听他们”
“哎呀，主子，你教我的，我还能忘了不成。”小栗子打断苏怀遇的话，说道：“我当然打听了他们的身世、背景、住址、家人、嗜好总之，能打听的我全都打听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几个人，全部是光棍，连亲人都没有，之前也一直住在虎啸营中。而且，他们从刑部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营中，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小栗子说。
“听起来，这几个御林军的兵士像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苏怀遇眉头紧锁，道：“没有亲人，住在军营中，可以随时消失得毫无踪迹。”
“不过呀，这可难不倒我毛栗。”小栗子故意卖关子，说话的神情和苏怀遇一模一样。他清了清嗓，继续说道：“我打听出来，这几个御林军当中，有一个叫杜老三的人，之前特别喜欢赌，听说，欠了一屁股的债。”
“好赌？”苏怀遇像是抓住了希望，眼中放光，说道：“好赌之人，赌场就是他的命。你去赌场问过了么？”
“烨阳城的赌场，我都问了个遍儿了，腿都快跑断了。”小栗子委屈巴巴的，又叹了口气，说道：“有几个赌场的老板倒是都认识他，可惜都只是说他欠了钱，但是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他了。他们还一直追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能不能替他还债呢。”
“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我也是债主了，我还等着他还钱呢。”小栗子抱起手来埋怨道。
“我们要他还的债，只怕他还不起。”苏怀遇忽然间面露阴狠，低声说道：“栗子，你去请人做一个杜老三的画像，这样之后打听起来也容易些。”
“主子，这你就想多了。”毛栗说。
“怎么？”苏怀遇不解其意。
“杜老三的画像，各大赌场早就贴的到处都是了。”毛栗说着，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画像，递给苏怀遇，道：“我都找人问过了，这张最像。”
苏怀遇接过画像，展开看了看，轻笑一声，道：“看来这些赌场的人，没打算轻易放过杜老三。”
“这些赌场可不是好惹的，他们分布极广，只要欠了钱，人还活着，挖地三尺都会把他找出来，可比朝廷寻人要强多了。”毛栗说道。
“所以，我猜他会去还钱。”苏怀遇说。
“还钱？杜老三欠了那么多赌债，哪来的钱啊？”毛栗问道。
“这几个御林军的兵士帮人做局，事成之后一定是有酬劳的，而且，一定是笔不小的数目。”苏怀遇说。
“既然有那么多钱，那杜老三怎么还不赶紧去赌场把钱还了？哪日被追债的找上门去，岂不死的更惨。”毛栗说道。
“我猜，他现在还没有拿到银子。”苏怀遇说。
“为什么？”毛栗问道：“难道陷害老爷的人连银子都给不出来？”
“给的一定不是银子，”苏怀遇低声解释道：“银子太显眼，拿出去只会大费周章。我想，杜老三一定是得了什么贵重的物件。”
“我明白了！”毛栗顿时反应过来：“所以，他一定会去当铺？”
“嗯。”苏怀遇点头肯定：“我找几个御林军的兵士，跟着你，这些天日盯紧烨阳城的每一个当铺。越不起眼的当铺，越要盯紧。”
“主子放心，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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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遇回了虎啸营，同叶盛说了父亲一案的进展。
“嗯，去一营挑最好的兵士，昼夜轮换把守。”叶盛交代道。
“还有一事”苏怀遇说道。
“什么？”
“今日我听闻，这疫病并不是烨阳城先发的，而是起于桂城，觉得有些蹊跷。”苏怀遇说。
“你是听那卫小翁主说的吧？”叶盛嘴角轻扬，笑问道。
苏怀遇先是一愣，而后说道：“老师怎么知道？”
“你今日送卫小翁主回宫，还想瞒得过老师？”叶盛道。
“我是怕她盗了我的无影。”苏怀遇吞吞吐吐，面上仍是傲气十足。
“你的马连皇宫都进不去，她盗来做什么？”叶盛话说得直接。
“那我还怕她这一路上从我的马上摔下来呢。到时候太后责问起来，我可担当不起。”苏怀遇努力辩解道。
“遇儿，卫子期查出这次疫病的蹊跷，为何要与你说？”叶盛神色严肃，问道。
“她想找人合作一起查。”苏怀遇答得有些犹豫，卫子期于他而言，仍如黑夜一般捉摸不透。
“查到这疫病源于桂城容易，可是再想往下查遇儿，这或许是一个探不见底的深井，卫子期说与你听，怕是想利用你。”叶盛满眼忧虑地望着苏怀遇。
“我们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苏怀遇没去回应叶盛的凝视。论谋略，他不输卫子期，可被老师这样提醒，苏怀遇却莫名有些心虚。
“嗯。”叶盛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你当心便是。毕竟，她是太后的人。你也明白，现如今，许多事都与太后脱不了干系。”
“老师，遇儿明白。”
“毕竟，还不知道这位卫小翁主，到底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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