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死亡圣歌（6）
作者有话要说：</br>上章结尾补了几百字
醒来的时候，依然是昏暗的瓦斯灯，狭窄逼仄的斗室。活在地底的生灵不像人，甚至不如团结的蚁。
娇小灵活的影子还在忙碌。
莫一白问：“今天也要下矿吗？”
“嗯。”小姑娘收好一排电子芯片，若无其事说，“明天是……”
莫一白听不清，问：“什么？”
“没什么。走啦。”
小姑娘挎起工具包，背对他挥挥手，风风火火跑出门。
莫一白起身，发现脚踝锁链不见了。
0187解开的。
桌上有一张裁过好多遍的小纸条，字迹工整娟秀。
‘诗集送你。’
第二行字，用炭笔涂黑了。
第三行字，还是涂黑。
最后一行。
‘和朋友回家吧。’
不知道为什么，字里行间有点诀别的意思。
莫一白反复读了几遍，不禁发愣。
“她脑子又坏了。”
九五幽幽说。
莫一白茫然：“脑子坏了？”
姜云晞说：“她经常疯疯癫癫，分不清游戏和现实，以为自己是npc，她其实是怪物公主，死掉的父母会接她去怪物王国和小王子结婚之类的。
“以为自己是npc，其实内心最深处明白，这只是一轮游戏。”
莫一白想到她在地底世界辛苦谋生的样子，心口空落落，喃喃说：“等游戏结束，一切都会好的，是吧。”
怎么会好。
这轮游戏结束还有下一轮。只要他们还在科洛西姆，永远都是不见天日的怪物。
姜云晞笑着说：“是啊，会好的。”
得到校长的保证，莫一白感到安心，收起那张纸条，小心折好，夹进诗集里。
他们回到小旅馆暂时歇脚。
0336瞥见两人凄惨的伤势，怔了怔，冷漠地说：“还没死啊。”
九五没跟他互呛，单脚蹦去补觉。
“校长也休息！”莫一白不许校长乱动。
“我没事，倒是你……”
姜云晞沉默了会，心脏宛如油煎。
问吧。
总要问的。
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你身上疼不疼？那个人……弄得你疼不疼？”
0336额角一跳，冷着脸，往这边看一眼。
莫一白探出一截凝霜似的皓腕：“不疼。手上擦过药了，一点都不疼。”
姜云晞硬着心肠，继续问：“他给你清理过吗？”
“清理？”
“就是，对你做坏事之后，他给你洗澡了吗？”
莫一白仔细回忆，肯定地说：“没有，没有做坏事。每次他想碰我，都被我骂走了。”
说着，稍微扬高下巴，眼神清亮亮的，有些得意。
姜云晞眨了一下眼。
又眨了一下眼。
他眨眼的频率有点不正常。
“哦。”他风轻云淡说，“很好。小白会保护自己了。”
停顿片刻，说，“我有点累，睡一会。”他稳步走到床边，想了想，又说，“等我醒了再找线索，你不要一个人乱跑。”
“好！”
是他熟悉的嗓音，飘飘摇摇的，落到耳边有点失真。
他迟钝地理解那个字的意思。
好。
不会乱跑。
这孩子很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脑海滑过这个念头，强撑的精神瞬间分崩离析，沉沉昏睡过去。
昏暗的地穴一片寂静。
血腥气在逸散。
0336冷声问：“你受伤了？”
莫一白认真说：“没有。校长和九五受伤了。你应该关心一下他们。”
“……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们？”
“你们不是朋友吗？”
0336埋头整理线索，声色冷漠：“我没有朋友。”
九五本来也没有朋友。
死刑犯更没有。
……
科洛西姆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存在“朋友”。
他没有朋友。
也不需要朋友。
0336这么想着，捏紧手里的水果糖发呆。
那个人和死刑犯搜集信息去了。
应该很快回来。
回来了。
然后呢。
给一颗糖，什么动听的话都讲不出口，说不定还要被误会，他是图谋不轨。
何必。
一失神，糖果掉到地上。色彩斑斓的包装纸反射出昏暗光线，竟也有别样的美感。
他还在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打算弯腰去捡。
九五突然冒出一句：“什么东西啊你在看。”
0336一下子僵住了。
那声音往这边探了探，笑：“你还吃糖呢？”
0336冷声道：“我不吃糖。”
“那谁吃啊～”九五拉长音调，笑嘻嘻说，“该不会——想给我朋友吧？”
0336沉默。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呢。救人你不去，线索分享你不肯，给人东西，还要挑最不值钱的送……”
九五啧啧称奇，笑容像在说，“人缘超好的我无法理解你这种吝啬鬼”。
【杂牌水果糖】
【价格：1积分】
【描述：平平无奇一颗糖，大概能让你送葬的时候心情好点儿】
真是，寒酸。
“亲爱的你回来啦，三六有东西送给你呢。快来～”
0336莫名心慌，一脚踩中地上的糖。
仓促，狼狈，又寒酸。
身形纤细的少年抱着一大摞东西在门外。
只是模糊的剪影，已经令人挪不开眼的旖丽。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该有人为他捧上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什么都值得最好的。
0336稍一用力，将那块寒酸的糖果踩成碎块。
莫一白慢慢走过来，放好怀里的东西。低头看他脚下：“糖，是给我的吗？”
……他听到了。
不去救人，不肯分享线索，最廉价的礼物。他都听到了。
被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0336不自觉移开了脚：“是。”
是的。
不想横生枝节为了救你受伤；不想分线索怕别人抢了头筹；生性吝啬所以只肯兑换1积分的糖……
都是真的。
廉价寒酸的水果糖碎成几块。
包装纸没破，但是脏兮兮的，不知道沾了废矿洞的什么东西。
莫一白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即便是智力障碍那些年，摔了痛了最想做的都是洗手擦衣服。
他蹲下身，捡起那块脏兮兮的糖。
手指沾满黏腻的废料，动作有点别扭，但是很仔细地剥开糖纸，将碎糖块含进口中。
然后他仰头，笑了一下。
“很好吃。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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