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死亡圣歌（7）
被死亡歌谣蛊惑并遭处刑的，有三十九人。
“十五个雏妓，二十四个矿工。
“都是智力低下的黑发男妓——由于进货快、销路广、易于控制，异域雏妓占据了地底大部分市场。矿工没什么共同点。临时工，没有固定住所，在矿区交集都是错乱的。”
莫一白说：“这不是最大的共同点吗？”
姜云晞说：“但是顺这点我们无法追查下去。等于无效线索。”
0187乘吊笼下井。
空洞洞的黑暗漩涡拖拽着她，沉入更深、更狭窄、更见不到光的地底去。
她讨厌黑暗，讨厌矿井难闻的味道，讨厌飘满灰尘的浑浊空气。
但她不讨厌和她一起工作的人。
他们的嗓子总是带痰、咳嗽。0187不会，因为她拥有寻常矿工难以企及的优越基因，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
虽然给予她血脉基因的人从没想到，她会利用这份优势，和低等人一起出卖苦力。
看到她，有人边咳嗽边笑：“小公主来了。”
有点捉弄的意思，她并不生气。
她体内流淌着全星际最优越的血脉，却没有贵族目中无人的傲气。她的心灵要比身体卑弱得多。
亲眼见证父亲从天之骄子堕落成酒鬼毒虫，她很难为血脉感到骄傲。
“起个调吧小公主。”
矿工们喜欢听她唱歌，她也喜欢唱歌。她喜欢所有让她亲近妈妈的事物。
她决定唱一首妈妈钟爱的歌。
清脆的童音在矿洞回荡。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他们为什么被处刑？”
“雏妓向皮条客索要报酬，矿工抗议雇主忽视安全措施。”
他们喜欢听她唱歌。
她教他们唱歌，告诉他们歌曲背后的含义。
“为什么。这是他们应有的权利啊。”
“在非秩序区，弱者没有权利。在大部分人看来，胆敢讨价还价的低等奴隶，就是疯了。”
她也想和妈妈一样，哼唱这首歌，拥抱自由和理想。
可她没有理想。
大概也不会再有自由。
“不对、不对……”
莫一白皱眉思索，零碎的信息混杂在脑海中，指向可怕的猜想。
——“留点钱买吃的。”
——“他们没资格这样压榨你，你要为自己打算懂不懂啊。”
——“包扎伤口我熟，让我来。”
——“他们身体素质挺好的，换成井里那些，早没命了。”
——“我很忙。”
——“明天是……”
——“没什么，我走啦。”
男人黑沉沉的影子阻断微弱的光火。
他在听，听了很久，跑遍主隧道才买到的五十克糖浆化了一手。
他自言自语：“我为你付出一切，你就这样对我……”
0187知道，是她唱歌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妈妈，这总会一再发生。这种时候不能反抗，反抗只会让虐打更加疯狂。
那个男人每一巴掌都会绷紧手背，反手打她的脸，骨头硬梆梆的甩在脸上真的好痛……
“你要逃！你要逃！！”
被打到骨头是最痛的。打脸只是辣和疼，骨头剧痛的时候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所有伪装的叛逆都撑不下去了，一个劲求饶。
“对不起爸爸我错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借着瓦斯灯昏暗的光，她解开新合金制成的镣铐。
少年在沉睡。她站在床边看他乌黑的发、乌黑的眼睫，和妈妈一样美丽。
该走了。
她裁下一片薄纸。
笔尖颤抖很久，留下两行娟秀工整的字迹。
‘明天是我生日’
‘好想听你唱歌啊’
然后她清醒。
这个人不是她的妈妈。
她经历的也不是现实，只是一轮游戏。
科洛西姆提取了她的记忆，异化改造而成的游戏。
废矿区没有天光，科洛西姆没有未来，她不会有下一个生日。
她把那两行字用炭笔涂黑。
最后她写。
‘诗集送你’
‘跟朋友回家吧’
她看到了光。
光晕之中有一个美如神明的女人，轻声哼唱歌谣，对她微微地笑。
妈妈。
我好疼啊。
“lee、莉莉……”
男人终于从疯狂中清醒，停止了可怕的殴打。他的女儿没有爬起来骂他疯子，没有动，就那么孤零零躺在肮脏的矿洞里。
他哆哆嗦嗦伸出手，碰了碰瞳孔涣散的小姑娘。
他摸不到心跳和呼吸。
“莉莉——”
“救救我女儿……”
他卑微地跪在人群中。
“我女儿……她有异域血脉，很值钱，很值钱的。看……”
玫红短发被捋起，露出没染色的发根。
“黑色、黑色头发，救救她！救救她！！”
男人歇斯底里咆哮。
像是一个甘愿为女儿付出一切的伟大父亲。
“听着！你女儿身体机能已经消失，我们正在努力维持她的意识存在。你必须了解我说的一切，并且在十分钟内决定救不救她，否则她就要死了！听清楚了吗？”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救救我女儿！”
“我们是科洛西姆的工作人员。你女儿在意识空间留存了足量数据，我们能通过神经模拟和意识唤醒让她复活，但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一……”
红灯熄灭。
医生和科研人员走出工作室，疲惫不堪说：“手术顺利，来看看你女儿吧。”
男人一跃而起！
工作人员说：“她现在的样子……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根本听不下去他们在说什么，一路跌跌撞撞冲进工作室。
巨大的透明玻璃缸，连接无数线路，结构复杂精巧胜过帝国最先进的机械装甲。
一颗人类大脑静静漂浮在缸体中央。
男人傻傻呆呆看了一会，勃然震怒：“那是什么怪物！！”
“先生……”
“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儿了？藏哪儿了？！”
失去理智的男人大吼大叫，疯疯癫癫，打翻满桌实验器材，幕帘扯断，一下子令他恢复安静。
小姑娘躺在手术台上。
尸首分离。
切口平滑如镜。
男人捧起那颗断头，拇指贴上红黑相间的发，爱怜地抚摸：“莉莉，我的小公主……”
稚嫩的小脸栩栩如生，仿佛正在安睡。
“莉莉……”
不知沉入了哪一场梦境，他露出甜蜜的温柔的包容的笑。
“爸爸带你回家……”
疯子！
即便见识过多种多样的神经病，这一个还是有点超出预期。
工作人员摇摇头：“我看他才应该进科洛西姆。”
他们观察养在营养缸里的大脑。
意识检测。
信息录入。
【莉莉丝·卡尔霍恩】
【玩家编号：0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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