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卡住了
小瑶儿单名一个瑶字,是一只花妖,长居北山的桃花林里。
武力值不高,往来的小妖精怪却都得尊称一声瑶姬,盖因着她一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各路消息南来北往,总逃不过她的耳目,而不管是人还是妖,活在这世上,总免不了和消息打交道。
方闻醉和她相识于微末之时,不算抛头颅洒过热血,也是曾两肋插刀的交情,每每心头苦闷之际,总免不了去北山走一趟。
这厢他计划着去北山长住,为自己脱离方家这个大染缸谋划一二,想到瑶姬在大小精怪口中的名气,却笔锋一转写起了同游北山的邀约。
越兄亲启:
此前文府一行,多亏越兄相助,得以平此间异事。近日吾欲往北山一行,拜访旧日好友,特请越兄同行。
吾友名为瑶姬,乃隐居北山一花妖是也,其消息通达之异能诸妖、人共惊之。
今时天下尸灾盛行,虽平定大半,仍有诸多后事亟需处置。吾等修行之人自当为此尽微薄之力,此行北山并追根溯源尸灾一事、寻一妙法岂不美哉!
若越兄有意同往,两日之后卯时,上京东城城门一聚。
方闻醉顺祝。
铁钩银画的笔迹一路顺畅地行走到书信最末尾,方闻醉提笔起身,拿起信纸,见上面笔走游龙、颇有昔日二王的风范,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闻喜从笔架上拍拍翅膀飞到他肩膀,抖了抖尾巴低下脑袋。
“嘎嘎……主人,我们难道不是去喝桃花酿的吗?”
闻喜只是单纯地表达疑惑,但是很显然,方闻醉并不这么觉得。
一书卷敲上了闻喜的小脑袋,惊得它诶呦了一声,委屈抬头只听见方闻醉轻咳两声,一本正经澄清道,“你主人是那般只记得吃喝玩乐的人嘛?”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小心叮嘱着闻喜,“见了越家少主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我扣了你的桃花酿。”
闻喜连忙点点脑袋应下来。
虽然在它的小脑袋瓜看来,主人说再多也还是去喝桃花酿的,但是它是个明智的灵宠,知道这时候不宜拆穿主人。
闻喜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拍了拍翅膀,歪了歪头却是又想起了另一桩事。
“主人嘎,嘎……带上疏疏!带上疏疏!”
上次干了坏事,呸,好事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要找疏疏问问才好!
“傻闻喜,越无涯要是来了,怎会放心把他的小家伙丢在家里。”
“带上疏疏……带上疏疏……桃花酿……桃花酿……小瑶儿……”
哪怕方闻醉已经解释了个明白,小喜鹊叽叽喳喳的声音依然在屋子里盘旋个不歇,他耸耸肩却是跟着哈哈笑了起来,仰面倒在了摇椅上,捡了本杂集看了起来。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
二日之后。
昔日里,上京的东城总是上京最为繁华的地方,往来的车辆小贩会把人挤得无处落脚,迈个步子都少不得要吆喝两声。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尸灾刚刚爆发的时候,受到冲击最大的也是东城。
哪怕被世家很快镇压下去,昔日里的繁华也早已换作枯树昏鸦,再难一见。
本就特地加宽过的街道在这样的衰败之后显得更加不合时宜,现在还在这上面行走的,多是些到底放不下故土的老人。
破旧的布鞋沿着新铺的石砖缝隙一步步走着,险些跌倒之际被一双手伸过来扶住。
抓着袖子的那只手白得发光,老人打了个颤抬起头,正听见眼前的小姑娘叮嘱他,“老人家慢些,小心崴了脚。”
已经浑浊不清的眼睛倒映出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像极了他那成了尸人又死了的小孙女,老人情不自禁扯着嘴唇漏出一丝笑来,“诶,诶。”
若是那孩子还在,若是那孩子还在。
老人蠕动着嘴唇,眼睛慢慢湿了。
老人的声音很低,其实也听不清楚,叶疏却还是耐心地陪着点头,最后才对着老人道了别,回过头。
冷清无人的街道上,越无涯就站在不远处,一身白衣长身玉立,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也隔着一段距离,叶疏却觉得太近了,近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底分明地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就在叶疏有些怔忪踌躇不前的时候,越无涯转身走了。
叶疏松了口气,反应过来连忙小跑了几步追上了他,才把脚步慢下来。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自从那天叶疏一番即兴演出险些假戏真做,好像就有什么隔在二人之间的东西消失或者变质了,原本自然的相处好像也变得有些尴尬。
不过像是刚刚这样的事情,叶疏挠挠头不得不承认,她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越无涯会不会等她这件事情。
换句话说,她似乎下意识就确定了,越无涯会站在那里。
叶疏一步步走着,踢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脚尖冒出来的小石子。
但是为什么呢?
她仅有的被食物和求生本能装满的大脑并不能很快想明白这件事情,而在她想明白之前,另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疏疏!疏疏这里!”
叶疏一抬头的工夫,闻喜已经拍拍翅膀落在了她的左肩。
一人一鸟之间早就不是初见之时得到针尖对麦芒,闻喜抖了抖漆黑的羽毛,昂起修长的脖颈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叶疏被蹭的有些痒,忍了一会还是笑了出来。
越无涯看在眼里,却是在心底松了口气。
那天以后,他能感觉到叶疏有些紧张,紧张的小尸人就像是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又像是一只惊弓之鸟,随时可能会因为他的举动惊吓而逃跑。
虽然并不知道叶疏在紧张什么,抑或者害怕什么。
越无涯还是想尽可能让她放松下来。
一声轻笑,方闻醉拍了拍越无涯的肩膀,凑到他近前小声取笑,“越兄可别看美人,忘了正事。”
越无涯按住腰间的长剑,挑了挑眉毛,“方公子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桃花酿吧。”
“听说北山的瑶姬,是方公子的旧相识。”
一个旧相识,一语双关。
这直白的一句话,倒要比九曲十八弯的十句八句都管用,最厉害的是,这还是方闻醉信里自己说的。
他倒是忘了,越无涯同他虽然不曾一起长大,却也是彼此听着各自的“丰功伟绩”过日子的,怎会不知道他少年时的荒唐事。
罢了罢了,他与这冷冰冰的木头斗有什么意思。
方闻醉微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吹了声口哨。
一匹乌黑神俊的驭风驹从城门外跑了进来,身后还拉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若是让那迂腐的酸秀才看了,少不得要对这马车的主人口诛笔伐,尸灾泛滥之际,却还有人如此奢靡行事。
方闻醉却是不在意的,上次文府之行已经是事态所限不得已而为之,此行时间充足,他并不介意让自己走得更舒服一点。
他自己是这般,却不太了解越无涯的性子,当即一双桃花眼看向了一旁。
“越兄对我们此行的马车有何看法?”
越无涯面不改色,并不反感。
“方兄倒是大手笔。”
“这车架华在其表,却也坚在其中,诸多细节之处都有隐隐的灵力波动,大抵是被置入了不少阵法。光越某能认出的就有数十之数,在遭遇外敌之时能有抵御、反击之能。当然不错。”
哪怕不论这些,这马车也保证了足够的舒适,出行过程中还能养精蓄锐,自然更能事半功倍。
这倒不是那些腐儒之流能想到的了。
后半句话越无涯没说,不过仅仅是前面的部分就已经足够方闻醉暗自心惊。
他这辆马车上面,所有的阵法都是他自己一一勾画而出,再加上隐匿的阵法隐藏其中的灵力波动。
真实的数目距离越无涯点出的相差并不遥远,这说明越无涯只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绝大部分的虚实。
方闻醉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越无涯理当有这样的实力,先前倒是他自己小看这位同样年少成名的同辈了。
当下也不再试探,纵身一跃上了车,朗声道。
“诸位请上车吧。”
方闻醉进了车厢,正和叶疏说着悄悄话的闻喜眨眨黑豆般的眼睛,连忙也追了进去。
车厢外再次只剩下了叶疏和越无涯两个人。
越无涯看向叶疏,小尸人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过分白皙的脸上难得多了几抹淡淡的绯红。
很可口的样子。
越无涯轻咳了咳,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朝着叶疏伸出了手。
叶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才捏了捏发烫的耳朵,看着那确实有些高的车架反应过来越无涯刚刚说的话。
“我带你上车。”
这实在不能怪她,刚刚她总觉得越无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越无涯是好意,却好像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也是事实。
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吧?
叶疏想了想,故意弯腰比划了一下车架的高度,对着越无涯真诚地眨了眨眼睛,“我自己可以的。”
说完她就按住车架开始爬,动作看上去实在有些笨拙,更丝毫没有戒心地把后背暴露给了自己的天敌。
更尴尬地是叶疏艰难地攀上了第一条腿,发现她好像……
不是好像……是真的,卡、住、了!
最终还是越无涯搭了把手,叶疏才顺利地爬了上去,一上去她就迅速钻进了车帘,烧红的一张脸隐没在车帘背后。
越无涯这才跟上去落座,嘴角带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叶疏坐下来自是舒了口气,却在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刚刚明明可以跳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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