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室
越无涯的视线不由自主的从自己的手指，落向叶疏。
缩小了数倍的小尸人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尸化的痕迹，原本的娇软懵懂却被放大，抬起脑袋看过来的时候，鸦青色的睫羽如蝶翅轻颤，一双杏仁眼里满是澄澈的波光。
仿佛无条件信任着他。
时间仿佛停滞，半晌，面前的小东西仿佛觉得他不对劲，试探性的抬手抱住一根手指。
檀口微张，长而尖的虎牙暴露出来。
仿佛一种有形的提醒。
越无涯的手忽得收了回来，目光沉下去，像是一片幽暗冰凉的深谭，让叶疏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讪讪的收回爪子和牙齿。
她真不是故意的。
等等，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叶疏抓着自己的袖口扒拉了两下，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却被越无涯的话迅速打断。
“灵石没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叶疏脑海中警铃大作。
灵石=口粮=活下去的根本。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人了，代换成尸人和灵石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灵石不够可不是她自己饿着这么简单，她现在可是带着孩子的！
而且还是个胃口超大的孩子！
要是张生饿着了，保不齐还会朝越无涯下手！
倒不是怕伤着越无涯，就怕张生自己被砍了。
叶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哆嗦，连忙点了点头，顾不上张生又开始扒拉起她的头发，掏出石板下笔飞快。
“嗷呜嗷呜！”那怎么办！
成功用新的危机让叶疏忘记了刚才的意外，越无涯思索片刻，才答道：“找找附近的矿脉吧。”
越无涯伸手布了个简单的探灵阵，灵纹迅速生长而出，看得叶疏眼花缭乱。
话说出口之前越无涯就知道，这周围都是些凡人城镇，大抵是没有什么灵石矿脉的。
左右也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只是待到阵图完整，东南角却迅速地从灰暗变成了雪亮一片。
越无涯指尖一顿，眉头拧紧。
在附近竟然真的有着堪称庞大的灵力反应，这个数量……
堪比一条大型矿脉！
他的眼底迅速掠过一丝疑虑。
大荀王朝附近的灵石矿脉早就经由上京诸多世家一一查探，由每一条矿脉的所属家族记录在册，为每个世家子弟启蒙所必读。
在他的记忆里，南岐山虽称得上山高险峻，却从没有过发现矿脉的记录。
更何况，矿脉过度密集的灵力，会影响到周围的万物生发。是以每座矿脉附近，必然有世家随运而生，抑或有家族子弟镇守。
而南岐山附近百千里，具是普通人。
这并不符合常理。
越无涯抬手将阵法散去，又重新布了一个，结果还是一样。
叶疏不懂阵法，却也能感觉得到阵图上剧烈的灵力波动，看得出那一整片光亮必定意味着大把大把的灵石。
她高兴地把张生从自己肩膀上捞下来，抱到眼前，露出了老母亲的微笑。
“嗷呜嗷呜！”崽啊，咱们要有吃的了！
越无涯散去了灵阵，看了眼叶疏高兴的样子，垂下眼眸，没提异常的事。
只是把叶疏放上肩膀，沉声道：“坐好了。”
“嗷呜嗷呜。”不要害怕，这是在赶路。
“嗷呜……”疏疏……
“嗷呜嗷呜。”待会咱们就可以一起找灵石啦！
“嗷呜……”疏疏……
“嗷呜嗷呜。”灵石，等于吃的！
“嗷呜……”疏疏……
坐在越无涯肩上，也不需要自己赶路，叶疏闲的发慌，干脆一遍一遍的教张生说话。
开始的时候叶疏还怕越无涯觉得烦，后来发现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仿佛一个安静的交通工具，顿时有恃无恐起来。
直到身下的移动忽然静止，叶疏这才结束了这场失败的大型教学。
“到了。”越无涯低头。
叶疏把张生从面前挪到了肩膀上。
就在她下意识摸摸鼻子想闻闻灵石的味道时，却一抬眼就发现眼前除了能看到的景物，还多了一缕缕雪亮的丝线。
那是灵石散发出的灵力脉络。
她下意识地判断出这一点。
无数脉络交织的地方，当然就是灵力聚集的地方，顺着这个思路，叶疏毫不费劲地发现了周围环境里最闪亮的那一块区域。
等她眨了眨眼睛，重新聚焦在环境本身的景物上，就发现那是一大块山壁。
这么一大块，竟然都是灵石吗？！
叶疏顿时兴奋了起来。
她自顾自点了点头，在石板上唰唰唰落笔，写完举起来，叫了一声。
“嗷呜？！”
是在山壁里面吗？！
叶疏期待抬头，越无涯却没有看她。
他在看那块石壁，看着看着却眉头微蹙，浑身的气劲隐隐紧绷起来，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
被他的气势陡变一惊，张生扒着叶疏领口的手一松，差点掉下去。
叶疏接住他、扶稳站好，也发现了越无涯的不对劲。
“嗷呜？”怎么了？
“无碍。”越无涯淡淡说着，却是敛下眉眼，神色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叶疏，他可能不会心血来潮在这附近探查什么灵脉，自然也不会发现眼前这明显不对劲的阵法了。
“我们先进去。”越无涯抬眸。
原本密不透风的赤色岩石在他的眼里迅速淡去，取而代之却是内里一方宽阔的石室。高大的祭台端立在石室的中央，无数灵石被按照天干地支摆放齐全。
俨然是一个大型法阵！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他方才粗略一计，光祭台核心最小的一圈灵石就有四九之数，这是有人打算自比天道，逆改运数。
越无涯按紧霜雪剑。
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撞上了，自然不能不管，更何况这背地里的手段，只怕和南岐镇的尸乱也不无干系。
越无涯带着叶疏一步迈进石壁。
无数的灵力细丝从越无涯的足底散布开去，融合进石壁原有的灵力脉络，产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让那些灵力自然地为他们让开道路。
作为障眼法的石壁半点也没有阻拦他们的脚步。
显然，越无涯对于灵力的掌控已经妙到毫巅，叶疏纵然看不懂其中的意义，却也能感受到那种道法自然的难得境界。
只是越无涯越厉害，她岂不是越没有机会带着张生逃跑了吗？
逃跑不易，疏疏叹气。
没过多久，眼前的阵法渐渐稀疏，叶疏本以为会在阵法之内看到闪烁着灵石光辉的矿洞矿坑，却没想到在阵法之后，竟是一个嵌满了灵石，充满着诡谲秩序的石室。
回想起越无涯之前的表情，明显早就意识到了不对。
原本好端端的觅食瞬间危险起来，叶疏握着石板的手微微一紧，大概猜到了是所谓的矿脉有些不对，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不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了想，把张生揣进了口袋里。
安顿好张生，叶疏这才有心思好好观察四周。
忍不住再一次被布置这石室的大手笔给惊呆。
从地面到墙壁，几乎都嵌满了灵石，和叶疏想象中的矿脉甚至都差不了多少了。
在灵石的诱惑下，之前的意外惊讶也无法再让她紧张起来。
叶疏满脑子只剩下了——
好多口粮！
末世，食物就意味着一切。没有什么比食物短缺更大的困难了，只要有食物，人就能活下去。
末世的每一个人，都是能为了食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叶疏更是其中最豁得出去的那一类。
毕竟真为了一口吃的把命丢了的，到底还是少数。
等到眼前的阵法彻底散去，越无涯的双脚踏上石室的地面，叶疏已经条件反射数起了灵石的数量，顺便估算着这些灵石够当她和张生几天的口粮。
祭台的四周，除了最中间一具棺椁和石碑，灵石以环状排列。
最内里最少的一圈是四十九块，再向外是六十四块，然后是八十一块。
数到后面，叶疏已经自然地发现了规律，总共九环。
第一环是七七之数，再是八八之数，依次递增。
这么加起来，总共有一千一百八十一块！
大半年都不用愁吃的了！
她忍不住傻笑起来。
等她意识到越无涯已经很久没动了，才抬头看他，发现这人正看向祭台上方。
叶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那上面，竟有一具硕大的石棺！
说来也奇怪，虽然她刚刚满心满眼都是灵石，有可能忽略掉旁的东西，可这位于石室中间，还异常高大的石棺，叶疏却一点都没注意到。
叶疏揪头发怀疑人生的时候，越无涯终于动了，叶疏也跟着靠近大阵中央。
看到了石棺前立着的石碑，上面是血迹斑斑的几个大字。
“我儿乌莫离之墓”
第一眼，叶疏只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好像又是在哪见过的。
再多看了几眼，她原本空白一片的脑海里就随之浮现出了一张肿胀发青的脸。
她这才想起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乌莫离，原文中结尾才出现的尸人王的名字！
原剧情的尸人王直到男主和圣女快镇压完尸灾的时候，才突然出现在已经被镇压完毕的王朝东南角。很多平民百姓都已经回去重建家园，尸人王的出现彻底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引发了新一轮尸灾，甚至比第一次还要来势汹汹。
但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原著中的圣女都还没出现呢！
叶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大概又打开了什么原文没有写出来的，被世界意识自动补全的隐藏副本。
就在她愁眉苦脸地看着石碑，想着该怎么提醒越无涯解决这个巨大的隐患的时候，一抹异香传进了她的鼻尖。
她循着味道看去，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响声，一抹红色撞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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