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危局
尸人极快地出现在了地道尽头，一个接着一个，像是半点感觉不到里面升腾的热焰和气流，如崩塌的蚁穴潮水般汹涌而来。
伴随着阵阵如野兽般的嚎叫声，和尸体堆叠碾压的断裂声，让人毛骨悚然。
此时越无涯已经带着叶疏将将走到了出口，却被不断涌进来的尸人挡住了去路，身后更是热浪翻涌，称得上是前有狼、后有虎。
他的脚步没停，很快就迎面撞上了当先的尸人，尖利的牙齿和肿胀的五官都清晰可见。
就在叶疏以为他们将会一把撞上去的时候，一阵破空声响起，领头的几个尸人就已经被砍倒在地，爆开了几片黑色的血污，眨眼间又被后面追上来的火焰吞噬。
越无涯脚尖点地快速穿过，竟然连袍角都没沾上半分灰尘。
叶疏张大了嘴巴，惊讶之余却是下意识地有些腿软，担忧起自己的逃跑大计来。
对付起别的尸人如此容易，对付她当然更不用费多少力气，叶疏虽然对自己的五感和力气颇有信心，却也不觉得自己能挡得住越无涯一剑。
不过反过来看，可见越无涯对于她真的是心软到了极点。
还好还好，卖萌可耻但是有用。
叶疏抱着侥幸心理，越发感到当初策略的正确。
在越无涯的不再留手之下，不过眨眼间，地道出口已是近在眼前了，本就不大的出口被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尸人严严实实地堵住，却还是被一剑炸开。
等叶疏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就已经悬空浮在了高台之上的半空中。
被那一剑搅碎的尸人的碎块纷纷落下，如同在这一小片区域下了一片黑色的血雨。
叶疏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一幕。
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不忍更多些还是庆幸更多些，这些被消灭完的尸人，也曾是与她朝夕相处过的镇民。
他们中的某一个，也许在哪一日的清晨和她打过招呼；也许曾一起在茶馆里为某一场戏目喝彩；也许一起排队买过张娘子家的糕点……
在和平年代生活了近十年到底还是洗去了些许她心底的暗色，若是刚从末世穿来那会子，她必然不可能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她偏过脸，不再去看下方恍若人间炼狱的场景，却意料之外地看见了越无涯微垂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不见男人的目光到底是冷酷还是温热，却能看见男人握着剑的手紧紧地绷着，青筋暴起。
这位天师大人原来，竟是面冷心善的吗？
叶疏回想了一下从遇到他到这一路的过程，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
越无涯这个人。
乍一看冰冷无情，却也是原著中有无暇君子之称的寒山君啊。
地道毁了，让尸人朝着南岐镇源源不断聚集的源头也就此消失。
越无涯终于能空出手来，安心镇压附近的尸人。
只是镇压二字说来简单，要全部料理干净却也毫不轻松。
地道虽然已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那些古怪的草木留下来的气息却仍在零零散散地吸引着附近游荡的尸人。
三天三夜，叶疏揉了揉眼睛醒过来，就看见越无涯仍然一丝不苟地刻画着阵法。
站在高处俯瞰下去，恢弘的大阵仿佛把整个南岐镇倒扣在里面，丝丝缕缕的气机乍一看却不带什么攻击性，甚至带着些玲珑剔透。
“这是霜阵。”越无涯的目光扫过来，把蠢蠢欲动的叶疏定在原地。
“霜阵集困阵和杀阵于大成，无论什么东西进去，都会被霜雪掩埋，非死不得出。”越无涯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又仿佛暗含威胁。
叶疏却莫名其妙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其实对付尸人，用火阵显然更为合适，就像地道里那场大火一样，不过是零星一点火星，就可以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但是越无涯选择的这种阵法，无疑可以保住底下这些人，最后的尸身。
三天时间，大阵将成。
叶疏见着越无涯收了最后一笔，将长剑祭了出来，就知道他将要动手了。
漫天的大雪凭空地出现在了小镇上方，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那些张牙舞爪、不时嚎叫的尸人都安静下来，渐渐地停了动作。
半晌，小镇范围内只剩下了一片单纯的白色，那些似乎化为了冰雕的尸人都被掩埋在了落雪下面，连同诡异的气息一起被大阵封住。
大阵被收起，小镇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仅剩些断壁颓垣，颇有些空空荡荡、没有人气。
越无涯落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叶疏脚底下的肩膀一震，险些失去了平衡。
叶疏这才注意到越无涯冰冷表情下苍白的脸色。
以一己之力镇压一个小镇的尸人，对于现在的越无涯来说，终究还是勉强的，更何况他又选择了吃力不讨好的方式。
原著里的男主并没有发现地道，也许正是这样，往来的尸人并不如现在这般多。
何况还有传说中的女主，苗疆的圣女会帮他一把。
可惜都被她的蝴蝶效应给扇没了。
叶疏抱着膝盖低着头，竟是感觉到了些许愧疚，也许不是她的出现，南岐镇的状况也不会这么糟糕，也许那个地道根本没有探索的必要。
越无涯指尖微动，鬼使神差地掏出了一块瑰丽璀璨的灵石，递到了叶疏面前。
从三天前，越无涯就发现了叶疏的格外沉默。
只是他忙着刻画阵法，没来得及哄她。
哄？
越无涯扣着灵石的指尖一紧。
他明明该忌惮她的。
仿佛一记重锤在他心底沉沉敲了一下，越无涯险些直接收回灵石，只是看着叶疏毫无防备的，高高兴兴地朝他伸出手，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只要叶疏一直跟在他身边，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妨碍。
左右他的实力足够压制住她。
只要一直看着她，就行了。
尸人已经都镇压完毕，南岐镇要恢复原本的繁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越无涯略作休整便该动身回程，顺路处理沿路的尸灾。
可就在他和叶疏双双放松警惕之际，一道诡谲的身影突然从一旁出现，朝着越无涯的胸口直直偷袭而去。
他本就已经将近力竭，对方的出现又全然在意料之外，仅仅能够微微俯身避过要害，乌黑的利爪顿时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肩膀。
是个乌发红眼的尸人。
叶疏看着尸人的动作，不知道怎么就也跟着红了眼睛。
她显然吓了一跳，对着面前刺穿了越无涯的利爪更是想都没想就是一爪子下去。
这一下竟然就切断了对方的手臂，与此同时，越无涯的霜雪剑也被控制着斩断了尸人的头颅。
叶疏站到地上的时候才发现不太对，她似乎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只是还没等她习惯新的视野，一具熟悉的身子朝她倒了过来。
越无涯用最后的力气斩了尸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叶疏：“？？？”不带这么碰瓷的！
计划忽然被打乱，昏迷的越无涯和慌乱的叶疏，谁也没注意头顶上空。
一只苍鹰已经盘旋了许久，终是划破了天空，扬长而去。
仍是南岐镇外，越无涯带着叶疏停留过的那半壁断崖。
此时已经是一位红衣女子站在这里，方才在越无涯和叶疏头顶上方窥伺的苍鹰直落下来，停到了她抬起的藕白手臂上。
她脸上巧笑嫣然，仿佛听得懂鸟语一般和它对话着。
“唔……你说得手了，真不错。”
“还有一只尸人，那真是更好了，想必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听见好消息了。”
“走吧，我们去给爹爹送消息。”
女子微一抬手，苍鹰就一声长啸飞到了上空，紧跟着女子的步伐朝山下振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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