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辉小学（零二）

瞧见对面人脸色骤变，女高中生抬眼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问了一句：“姐姐，这上面也写了你的心愿吗？是……很难实现的那种？”

        程亦安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女生松了一口气，而后抬手将自己的卡片举到了程亦安面前，自己凑近了两步：“姐姐，我不看你的心愿。我就是想知道你正面的任务那里，也有这样一句话吗？”

        女生的手指指在举起来的烫金卡片正面某一处。

        程亦安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看不见你卡片上的字。”

        “啊？”女生此时距离程亦安很近，闻言她立刻伸了伸脖子看向程亦安手中的卡片，发现目之所及真的是空白一片后垮下了脸，整个人显得有些沮丧。

        “不过，我的卡片上写的任务与你刚刚说的相同，你在意的应该是那后面的‘特别提醒’吧？”

        程亦安补上了这一句后，就看见对面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由得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她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太容易相信陌生人了。

        尤其是在看过那句“只有一方能通过棋局”的条件之后。

        程亦安摸了摸鼻子，将视线重新停留在面前的卡片上。

        不过，她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面前的卡片中央清晰地印着几行金字：

        【棋局类型】：定阶局

        【任务时间】：三天

        【任务提示】：作为转学生的你们，在固定的时间会有随机一人被选中，参与这个班级里发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任务目标】：让303班所有同学存活到最后。

        （特别提醒：只有一方能通过棋局）

        这几行字就像是她曾经玩过的网游任务。同时也让这整件事看起来更微妙了。

        作为一个工科出身的人，程亦安没有那么容易接受“穿越”这个说法。虽然那个消失在墙壁上的电梯和卡片上背面出现的字，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来，最近是不是在流行什么素人综艺？

        但是从走进公司电梯到现在，她的记忆是连贯的。压根没有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参加什么“素人综艺”的记忆。

        可若不是综艺，她眼下这情况……

        程亦安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不安。她抬眼看向对面的女高中生，开门见山：“这是哪个综艺的片场吗？你有没有看到工作人员？我还要赶着去开重要的会。”

        闻言，女高中生眼里流露出几分诧异：“姐姐，你……”

        程亦安觉得对面人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女高中生面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过了一会才答道：“…从我在楼上醒来到现在，没有看到除了姐姐你之外的其他人。”

        程亦安皱了皱眉，心底的异样感逐渐增大。

        这个女生明显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告诉自己。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过了一会，对面人才迟疑地开口：

        “那个……我是芸芸，姐姐你叫什么？”

        程亦安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女生，刚张口欲答，却敏锐地察觉到从后面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几乎是下一瞬，后方响起一个不太客气的叫喊：

        “喂，你们两个刚刚鬼叫什么？出什么事了？”

        两人双双回头。在笔直走廊的拐角尽头出现了三个人影。打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板寸头壮硕汉子，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

        看清前方二人后，方才说话的壮硕汉子偏头唾了一口唾沫：“怎么净是些看上去没什么用的人？一个女白领和一个女高中生？”

        他停顿两秒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一句：“或许这样也好。”壮硕汉子重新抬起头冲着前方喊道：“两个小妹妹，过来。告诉你李哥，你们那张卡片上的任务是什么？”

        这教学楼极为安静，后边的走廊不算长。方才壮硕汉子小声嘀咕的那句话让听力极好的程亦安听得清清楚楚，也很快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程亦安皱了皱眉，视线再次从前面迎面走来的三个人身上扫过。

        一个不知道是健身教练还是社会大哥的壮汉，一个街里街坊那种会去跳广场舞的阿姨，一个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打工人。

        这三个人从头到脚哪里有半点像是会去做什么游戏任务的人？果然是提前安排好的综艺参加者吧？

        想到这里，程亦安没有答话。

        她想知道若是自己眼下一直不配合的话，是不是就会有工作人员出现了？反之，要是没有的话……

        望着逐渐朝着她们二人走来的壮硕汉子，程亦安眼眸微沉，脑内思绪转的飞快——

        ——“叮，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让在场所有人停下了动作。

        程亦安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就抬起头，看向四周，其他人或快或慢亦是如此。

        旋律欢快悠长的下课铃响彻了整个校园。十几秒后，代表即将结束的长尾音缭绕在这片教学楼的上空。

        身后、前方、从旁边围栏处能瞥见的上一层楼……程亦安下意识地确认了自己周围环境，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直到这下课铃声彻底结束，依旧无事发生。

        壮硕汉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不由地口中又骂了一句：

        “格老子的，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他骂完后，抬步继续往程亦安这边走来，边走边说：“你们两个不用害怕，会来到这里的，都不容易。只要是咱这方的，李哥一定带你们通过，不信你们问后面……”

        自称“李哥”的壮硕汉子还没走两步，又被后方一声男子惊呼声打断。

        “啊！”

        他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怒骂：“你他娘的又鬼叫什么？大男人也咋咋呼呼的？”

        戴眼镜的男子此时不知为何已经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紧紧地贴在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他面露惊恐，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前方原本站他身旁的中年女子：

        “她，她的衣服……”

        程亦安的视线越过壮硕汉子，落在后面的中年女子身上，看清后，她微微睁大了眼。

        虽然最开始她只往那边瞥了一眼，但她绝对可以肯定，这位中年女子原先绝不是穿着现在身上这件蓝白相间的校服。

        中年女子烫着一头微卷的短发，面上已经留下了许多岁月的痕迹。此时再配上这样一身属于学生的稚嫩蓝白校服，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她自己在眼镜男这样明确的动作下也低了低头，看见身上穿的校服后明显一愣，随即面色一变，抬头求助地望向前方：

        “我这……”

        中年女子这句话不知为何只说了两个字，而后眼睛突然睁圆，缓缓张大了嘴，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一般上下张合了两下。

        停顿了几秒后，中年女子僵硬地左右动了动头，就像是在周围看到了什么极为惊骇的东西一般，在口中突然爆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叫声，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跑走了。

        “……什么玩意儿？精神病发作了啊？”

        壮硕汉子又在口中骂了一句，转过身两步就跑到了走廊尽头，正欲拐弯往中年女子跑的方向追去时，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看了左右两边一眼。

        靠墙的眼镜男已经瘫软在地，更远处一个是坐办公室的没用白领，一个是个年纪不大的学生妹。

        他在口中嫌麻烦地“啧”了一声，没好气道：

        “你们几个，去那个303教室等我，哥去把那个突然犯病的大妈带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怕的话就在外边等。”

        听见后面那一句，程亦安有些意外地看了壮硕汉子一眼，然而对方说完后就拐过了拐角，没了人影。

        感觉到身后的衣角被人小小地扯了扯。程亦安侧过身，看见芸芸正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安。

        她小声说：“那个阿姨，怎么衣服突然变了？她看见什么了？那里，什么都没有是吧？”

        这几个问题程亦安自己也想知道。

        这种蓝白校服的样式为了方便学生活动，都设计得比较肥大臃肿。刚刚怎么也不像是那个阿姨提前在外套里头穿好，特意趁机显露出来的样子。

        可若是现场穿，站在她旁边的眼镜小哥不该是那样害怕才对。除非是串通好了，为了节目效果。

        ……难不成这个综艺只有她一个素人？

        看着刚刚瘫在地上的眼镜小哥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程亦安嘴角微抽。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配合出演”了。这里究竟是综艺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她想要出去确认一下。

        既然这里是学校，总有校门可以出去。到了外面街上，应该就会有更多人了。

        打定了主意，程亦安转头对芸芸说：“我是亦安，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真的有事，不能再耽搁了。我先走了。”

        芸芸闻言错愕了几秒。就在这几秒里，方才说话的人已经转身朝着往下的楼梯走了好几米。

        她这才如梦初醒，转身跑着追上了程亦安，抱住了胳膊不让人走：

        “亦安姐！你不能走！”

        程亦安脚步一顿，回头皱了眉：“为什么不能走？”

        “……”

        身后的女生将脸埋在她的后背，没有回答这句话。

        程亦安等了几十秒，没等到回答。她抿了抿唇，开始使劲挣脱手臂上的桎梏。

        一个高中女生的力气显然没有成年人大，就在她几乎要把手臂挣脱出来的时候，后边响起了一个气势稍弱的男声：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拉扯中的两人同时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三人中剩下的眼镜小哥走了过来。

        “这个姐姐说她要出校园！你快帮我劝劝她啊！”芸芸看见来人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出声。

        这个小姑娘刚刚不是还不认识那几个人，现在怎么就能确定对方会帮她劝阻？

        程亦安微微皱眉。这些人果然是互相认识的工作人员吧？

        她趁着对方说话时手上松了劲，一把将自己的手臂解放了出来，转身后退了两步，面朝两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因为签了什么保密条约所以不能透露这个综艺的事……”

        “啊？综艺？”眼镜男愣了下。

        “……但是我今天真的有十万火急关系到我饭碗的工作要去做。你也工作了，应该懂的吧？”

        程亦安看向后方年纪比她大一点的眼镜小哥，说出了后一句话。

        她发现，在自己说出“综艺”两个字的时候，对方看她的眼神，和刚刚那个芸芸看她的眼神有点相似。

        那是不可置信、震惊，还有一些迷惘。

        “姐姐不要去！”一旁的芸芸跺了跺脚，眼看又要往前跑去拉程亦安，她的动作却被另一旁的眼镜男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

        她的力气更比不过一个成年男人，芸芸朝着眼镜男怒目而视。对方没理芸芸，而是沉默了几秒后，对程亦安开口：

        “你去吧。但是，我刚刚是从操场醒来的，来教学楼的途中也经过了校门，”他顿了下，继续说：

        “这里的校门，是走不出去的。你要是确认完了也出不去，再来303教室找我们吧。到时候，我们再和你说另一件事。”

        走不出去？另一件事？有什么事需要等会说，不能现在就说？

        程亦安心底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但对方既然愿意放她走，自己再问东问西也显得太不识相。于是她朝着眼镜男一点头，转身下了楼梯。

        程亦安走后，剩下来的芸芸明显脸上表情低落了很多。她扒拉着楼梯栏杆，透过空隙往下看，像是期待人能够立刻回来。

        “别看了。那个美女既然不知道的话，或许她真的和我们不一样。讲不定，她可以通过校门回去，不会再出现了。”

        眼镜男站在后面，看着芸芸的背影继续开口：

        “我叫朱周，小姑娘你叫什么？”

        芸芸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像是在气恼对方刚刚拦着她的举动。

        这不想和他讲话的态度很明显。

        朱周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刚刚的行动解释几句：

        “妹妹，你就算把她拦下来又能怎么样？你不也没有和她解释这不可能是综艺吗？这么说来，你也是有如何来到这里的记忆吧？”

        眼镜男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阴天，苦笑一声：

        “在这里睁眼之前，我很确定，我已经死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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