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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安顿好万路他们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昱庭一个人徘徊在小院门前。

        远处的顾南越隐在暗处,老早就看到了沈昱庭在田间走走停停,夕阳照在他身上,周身彷佛发着淡淡的金光,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顾南越不忍出声打断,便远远地跟着瞧着,见沈昱庭不知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他便也跟着笑得一脸温柔,突然觉得这一辈子能在此处过着田园生活倒也不错。

        不多时,便见沈昱庭推开了小院的门,顾南越这才走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院子,沈昱庭直奔正房,屋里桌椅一应俱全,只独独少了被褥,正当他准备凑合一晚上的时候,顾南越推门而入。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中午离开衙门时,顾南越说有事回家一趟,沈昱庭也没有细问,便带着万路他们先行过来了。

        “我自然是奉旨前来辅助沈将军组建新骑兵营。”顾南越悠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手里依然不忘摇着扇子。

        “那衙门那边呢?梁大人对你放任不管了?”

        顾南越笑着回道:“他自然是巴不得我不在衙门。”

        沈昱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坐回椅子上,其实想也知道,梁书颐多精明的一个人,自然清楚这事的干系,办成了有他一份功劳,他自是愿意坐享其成的。

        “既如此,那顾大人明日先把这房子修葺一下吧。”沈昱庭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裳,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顾南越收了扇子,认真地抬头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什么需要修整之处,正要开口问沈昱庭时,却看到他一脸得逞的笑容。

        “好你个阿昱,竟然捉弄我。”说着便抬手向沈昱庭抓去,没成想抓了个空还被反手抓了胳膊,顾南越左手拿起扇子扫过去,顺势收回右手,两个人好久没有一起切磋,相视一笑兴致渐起,于是便有来有往地过起招来。

        可就在这时,李生夫妇给他们送了被褥和换洗衣物来,二人就站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声音也不敢贸然叫喊,更不敢叩门,李嫂子拉了李生后退两步,红着脸问道:“这里面是在做什么呀?”

        隔了这一道门,外面只能听见两人的闷哼声,还有衣袍摩擦的窸窸窣窣,甚至是撕裂的声音,他们都是过来人,这声音实在是听得李嫂心怦怦跳,一下子红了脸拉了拉李生的衣袖,李生板着脸正欲呵斥他媳妇,却又听见里面传来顾南越做作又轻佻的声音:“阿昱的功夫还是这么好。”

        这下李生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在正房前的空地上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实在是煎熬,好在里面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待安静了之后,李生才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一步,恰好此时顾南越衣衫不整地打开了门,他支吾着叫了声:“大人”,然后飞快地把带来的衣物放在门口,逃也似地拉着他媳妇跑了。

        顾南越看着两人的背影,先是不解,随后便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把东西拿了进去。

        “有人来了吗?”两人过了几十招实在是累得不行,沈昱庭躺在床上休息连头都没抬,闭着眼睛问道。

        顾南越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他,“起来吧,李管事送来的被褥,收拾一下你再睡。”

        沈昱庭顺从地起身,无力地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手托着头悠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笑着出声:“阿越,你知道你此时像什么吗?”

        “嗯?”

        “像是谁家贤惠的小媳妇。”

        听了这话,顾南越手上顿了一顿,旋即便恢复如常,只是动作略略僵硬了些,沈昱庭心里还奇怪:平日这时候他定是要回嘴了,今天怎得这般温顺?只见顾南越慢慢地转身,脸上带了一丝轻薄的笑容道:“怎么办?今日要沈小将军与我这小媳妇共寝了呢。”

        “嗯?”

        “李生他们只拿了一床被子,哈哈哈哈哈哈。”其实他也是铺完了床才发现这事,看着沈昱庭诧异的表情,他当即决定回去给李生加月钱银子。

        李生夫妇出庄子才稍微慢下了脚步,两人皆是面红耳赤,不知是累的还是害臊,李生不经意瞧见他媳妇手上的包袱,惊道:“你,你这包袱怎么没放那?!”

        李嫂子这才惊觉她拿来的包袱竟还在胳膊上挎着,“诶呀,刚才着急出来给忘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呢!”说着两人便要转头回去。

        没走两步,李嫂又突然停住了,她紧紧地拉着李生的胳膊道:“咱们要是又回去,再看见啥别的咋办?而且而且我觉着,他们一床被褥够用。”说完用一种极其坚定的眼神看着自家相公。

        “你这是什么话?!”李生喝道,说罢也觉得媳妇的话有道理,两人对视片刻,几乎同时点了点头,接着往家去了。

        此刻在小院正房的两人还在僵持着,顾南越已经躺下了,用胳膊托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沈昱庭,还挑逗似的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阿昱,该睡觉了。”

        沈昱庭不经意地看向顾南越,这厮相貌长得极好,若不是个子实在是高了些,恐怕扮作女装也是极娇俏可人的,此时在昏暗烛光下,他的睫毛竟在眼下落了一层阴影,身上的白色中衣随意的搭着,再看他这小媳妇的模样,故意逗弄他的姿态,他居然有些气血上涌,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来,这已经是几日以来第二次出现这种感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竟有一丝情动的感觉?沈昱庭再不敢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按说他们也不是没有在一张床上待过,小时候的顾南越常常留宿沈家,有时候玩闹着便睡着了,可现在他们都已经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床笫之事也不是不懂,可怎么竟会对眼前的顾南越有感觉?于是赶紧跑出去那冷水洗了脸,又在外面待了会儿,等心头的这股子躁动冷下来才又进屋去。

        屋内静悄悄的,许是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顾南越看上去已经睡着了,沈昱庭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吹了灯也躺下了。

        屋内的烛光一灭,顾南越便感觉到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躺下,直至听到那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沈昱庭睡熟了,他才又睁开眼睛,嘴角的笑意不自觉便散开来,直达眼底。

        借着窗外的月光,顾南越能看到眼前人随着呼吸起伏着的身子,他抬起手想要覆上去,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然后又默默地收回手。

        从前自然而然搭在一起的肩膀,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隔着山海,他只能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极尽温柔的叫了声:“阿昱。”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终说的出口的只有这一声,阿昱。

        而睡梦中的沈昱庭似是感觉到有人唤他,睁开眼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便又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居然梦到自己成亲了,他看见好久没有过喜事的沈府收拾得隆重又喜庆,梦里的自己在宴席上喝醉了酒,脚步虚浮地走回院子,新娘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他,他慢慢地走过去,轻柔地掀开新娘的盖头,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顾南越的脸,更要命的是他自己竟然是欣喜的,眼看着梦中的自己就要和顾南越洞房,他突然大叫一声,随即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顾南越听到动静,赶忙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沈昱庭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里,只能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疼得差点叫出声来,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故作镇定道:“无事,梦到了战场,你睡吧。”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说起谎话来竟是手到擒来,磕巴都不打一个。

        顾南越信了他这番说辞,看着他重新入睡才又躺下。

        第二日一早,万路便带着几个人来了沈昱庭的小院子,他们昨日便约好了,今日过来一起商量着分配活计。

        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样子沈昱庭还没醒,为了不吵醒他,大家安安静静地站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等着。

        谁知刚一站定,他们便听见正房有响动。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沈昱庭稍稍弯着身子,衣衫不整地从房内出来,还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关了门,这才又直起身来,抬头看见了院内众人,一时怔愣当场。

        众人面面相觑:这屋内有人?沈大人相好的?昨日也没见啊?啥时候来的?

        沈昱庭清楚自己刚刚的行为在他人眼里意味着什么,不假思索脱口便道:“顾大人奉旨前来,昨日与我谈论公务至天亮,这才刚刚睡着,咱们去前头说,不要吵醒顾大人。”

        这一次,沈昱庭透彻地领悟了什么是道貌岸然。

        众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顾大人。

        他们几人来到外院,万路禀道:“大人,我们回去合计了,张大叔是种地的一把好手,虽然年纪大了,但指导着年轻人干活还是不在话下的,且咱们原本就是庄稼人,地里的活计都是做惯了的;这是王婶儿,她做的饭菜最好吃,我想着以后她就管厨房的事了;这是卢家父子在云州时便在马场待过,养马这事许是他们能帮得上忙这样安排您看如何?”

        沈昱庭边听边点头以示赞同,万路对他们最是了解,想来这样的安排已是最好了,便道:“嗯,就先这么安排着,赶紧让人把田地收拾出来,再晚就赶不上今年的春耕了。”

        “是,大人。只是人手若是都分到了田里,马场这边”万路思虑再三,提醒他道。

        沈昱庭沉吟道:“那边不急,还有很多事没准备好,先把大家吃粮的事解决了。”

        “是,我们这就去。”众人领了吩咐脚步轻快地离去,时隔多日,他们终于又可以真真切切地踩在熟悉的田里了,这种踏实旁人怕是很难体会。

        沈昱庭沿着小路慢慢走着,地上的草才刚刚冒了尖,心里默默感叹:这些边城经历了战事、干旱,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只望今年的雨水能多些,起码让百姓解决吃饭的问题,否则还谈何盛世太平,他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叹了口气,让出来寻他的顾南越听个正着。

        “阿昱,这大早上的你叹什么气呢?”

        “你醒了。”看见来人,沈昱庭的眉眼飞扬,语气也轻快起来。

        “出了什么事么?”

        “没什么,阿越,你觉得咱们这位陛下是个怎么样的人?”四下无人,两人说话也什么都不避讳。

        “嗯?你此次回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恐怕陛下也和咱们这位肃王殿下一样,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他清楚地记得建元帝眼睛里迸发出的精光,还有独属于帝王的威严,若是沉迷于丹药,荒于朝政,断不会是此番模样。

        “还有,沙月国有陛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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