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往年入了腊月,时间就过得飞快。今年也不知怎么了,沈昱庭每日站在廊下,却总觉得天光漫长。
他看着庭院里挂着的红灯笼,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见顾南越那天,正是那年的除夕,他替父亲去宗祠祭祖回府的路上,在顾府后门碰到了独自一人的顾南越。
天寒地冻的,顾南越小小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呆呆地坐在门槛上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看着让人心疼。正巧沈昱庭也是一个人,便走上前去打招呼,许是两人投缘,自那日相识以后,顾南越便时常往返于沈家和军营,自己家竟不常住了。
“公子,想什么呢,这么高兴。”沈管家提着食盒,远远地走过来,看见沈昱庭上扬的嘴角不禁问道。
“哦,没什么,走,吃饭去。”
“欸,这是我特意去东升酒楼买的,你和顾公子都爱吃的。”沈管家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看来,想念顾南越的,不止沈昱庭一个。
因为甘宁二州离得近,建元帝就派了沈昱庭护送三皇子萧衡。年节刚过,他们一行人便启程了。
宫城外,萧衡远远地走来,身后只跟着一两个随行小厮,他穿着一身绛紫色常服,看起来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末将沈昱庭,参见殿下。”
“沈将军请起,这一路就劳烦将军了。”萧衡极为随和,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起程吧。”。
沈昱庭看着马车后面,除了那几个侍卫以外,再无旁人,于是问道:“殿下的侍卫不带吗?”
萧衡撩起帘子道:“本王和父皇说了,此行省去皇子依仗,轻车简从的,还能快些,况且我早就听闻沈将军威名,有将军在,我很放心。”
“是。”萧衡说的轻松,沈昱庭却有些担心,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应了。
一路上,沈昱庭一直努力地搜寻着关于三皇子萧衡的消息,奈何他行事过于低调,坊间关于他的传闻少之又少,甚至有人猜测这位三皇子是因为资质平庸,这才默默无闻了这么些年。
不过这一路走来,沈昱庭与萧衡日渐熟稔,倒也算是相谈甚欢,只是在他看来,这位肃王殿下一言一行皆有章法,根本不似传言中那般平庸,更不是那胸无大志之人,还有他身边那位小厮,说话行事也非凡夫俗子。
沈昱庭心中默默感慨,果然生在帝王之家,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只好打起万分小心。
“前面一带常有山匪出没,大家打起精神,小心四周。”
话音未落,便见前面林子里突然冲出二十多个手持刀剑的大汉,大喝道:“站住!”
沈昱庭看这架势,确认是遇上山匪了,早就听闻平城附近山匪成患,没成想遇个正着,他们一行没有仪仗,也未着官服,身边带着的几个侍卫都是小厮打扮,怎么看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游,被山匪盯上倒也不稀奇。
不过对面山匪中那个领头的年纪轻轻,白白净净的模样,倒不似以往那些长得凶神恶煞的山匪头子。
谁知还没等沈昱庭答话,却听旁边林子里飞出几只羽箭,正朝他们一行人而来。
再看前面的山匪,却是一脸的震惊,愣在原地,好像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沈昱庭看他们的反应,当即心知不好,大喊道:“小心!有刺客!”
林子里蹿出几十个蒙面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刚才的羽箭直直射向马车,恐怕也是为了萧衡来的。沈昱庭忙退到车旁,焦急问道:“殿下怎么样?”
马车里传出萧衡镇定的声音:“我没事,沈将军放心。”
然而黑衣人并不给他们机会再说话,猛地冲杀过来,沈昱庭和随行侍卫护在马车周围,拼死抵挡着不让他们靠近,奈何对面人多,且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杀手,很快他们这边的侍卫便招架不住。
眼看着黑衣人占了上风,马车右边的防守就要被攻破,沈昱庭一边打一边朝着对面山匪大声喊道:“杀一个黑衣人,赏银万两!”说完扔给对面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却见为首的那个山匪把荷包往旁边一扔,率先冲向马车右边支援,而后其余的山匪也都跟着杀过来,引了不少黑衣人过去。可是他们之中只有那领头的身手不错,极少几个人真的会使刀剑,其他人打起来毫无章法可言,虽解了一时之困,却是很快便败下阵来,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防守。
沈昱庭靠近领头的那个山匪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待会儿我杀出一条路来,劳烦你们带着我家公子先走。”
那人回道:“我叫万路,不必客气。”
沈昱庭转头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又重新杀回人群中。就在这一片刀光剑影中,沈昱庭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心道莫不是黑衣人还有援兵?
只见两支凌厉的羽箭飞过来,直插进面前黑衣人的后背,看到这熟悉的箭法和似曾相识的一幕,沈昱庭嘴角翘了起来,“阿越。”就在众人愣神的工夫,那人便驾马到了跟前。
顾南越一袭蓝衣,衣袂飘飘,大笑道:“阿昱,你说我这算不算天降奇兵?”
沈昱庭白他一眼不再搭理,只见他右手提剑,出手极快,身形矫若游龙,银光闪烁碰撞间,黑衣人便应声倒地,很快,在顾南越的配合下,沈昱庭在重重包围中撕开一道口子,回过头朝着马车内的人道:“殿下先走!”那名叫万路的山匪头子见状急忙跟上,一行人护着马车冲了出去,只剩沈昱庭和顾南越二人挡在路前。
“你怎么总能把自己弄到孤立无援的地步?”顾南越一副怨念深重的样子。
沈昱庭无所谓的笑笑,“别人不是说了么,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听了这话的顾南越却是一点说笑的心情都没有,抢过沈昱庭手里的剑,杀气腾腾地冲向对面两人,招招狠厉,很快便都解决了。末了,他把剑递还给沈昱庭,面无表情道:“以后不要再说了。”
“阿越,我早就不在意了。”他刚才只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顾南越却真的生气了。沈昱庭出生时沈昀在外征战,沈夫人难产,虽历经万难总算是产下了孩子,可沈夫人大出血没能撑过来,看了一眼刚出世的孩子便去了,没几年沈老夫人也因病去世了,之后便有那黑心肝的人说沈昱庭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他小时候因为这话着实难过了好久,渐渐的也不与人过多来往,生怕害了别人,还给府里下人们发了好多银两打发他们都回去了,只留下了几个铁了心要在府里的。
“走吧,去看看那位贵人怎么样了。”顾南越也不再提,淡淡地开口。
二人骑马沿着车辙往前走,不一会儿便见前面路边坐着一个憨厚大哥,那人远远地看见他们,起身招呼道:“大人,万兄弟说这里不安全,便带人把那位贵人送到平城城内了,特地让我在这等着给二位大人报个信,莫要担心。”
“有劳了。”沈昱庭拱手向那人道,心中疑惑不减,便问道:“你们这是?”
那大哥快人快语道:“我们和其他山匪可不一样,万兄弟说了,即便投身绿林,那也要有规矩,什么老弱病残不能抢,读书赶考的,还有好官好人的。说来说去,能抢的便只剩下贪官污吏和纨绔子弟的了。”
顾南越似笑非笑地看向沈昱庭,想看他究竟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沈昱庭一看他玩味的眼神,便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也不理他,继续问道:“那你们平日银钱够用吗?”
“还成,平日里我们在山上种菜,拿去城里也能卖些钱。”
听上去倒是盗亦有道,只是不知这万路究竟何许人,沈昱庭和顾南越交换了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刚进城,便又有人在早就在城门处候着了。穿过几条街,沈昱庭他们被带到了城里最大的客栈,“就是这里了,大人请。”说完,带路的小兄弟就先上了楼。
竟是万路在房门口守着,见了沈昱庭忙行了礼道:“大人。”沈昱庭冲他点点头,按下内心的疑惑,和顾南越一起,敲门进了萧衡的房间,却见萧衡的胳膊上缠着纱布,便立即请罪道:“微臣失职,请殿下责罚。”
怎料萧衡却无所谓的挥挥手道:“沈将军不必在意,只是皮外伤,休息几天便好了,这位是?”
“在下宁州通判顾南越。”
“顾南越?你是京城顾家的?”
“是。”这一声答的勉强,却让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的小厮愣在当场,甚至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
二人循声望去,那个小厮身材娇小,正慌乱地擦着洒出来的茶水。
萧衡笑着打圆场:“见笑,平日里没规矩惯了,林原,还不快奉茶。”嘴上说着没规矩,却也不见一丝责怪。
“大人请用茶。”话一出口,沈顾二人皆是一惊,面上却不显,只低头喝茶。
“殿下,微臣推测,刺客之所以选在平城郊外动手,又恰好是我们遇到山匪时,应该是想嫁祸给他们,只是这次的刺客没能留下活口,这幕后主使之人怕是一时还查不出。”沈昱庭话里有些自责。
“我看了,他们嘴里都有毒药,即便我们不杀他,他也不会给自己开口的机会的。”顾南越在一旁补充道。
萧衡似是随意的往身后椅子上靠去,笑着看向他们二人:“该来的总是会来,即便他们开了口,那又能怎样,沈将军不必自责,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萧衡说这话倒也坦率,幕后主使不难猜测,他们彼此都有数,即便有人作证,单凭一人说辞也奈何不了任何人。
“门外的那些人,你们细细查问一番自行处理吧。”
“是。”沈昱庭和顾南越领命出了门,万路还在一旁等着,沈昱庭便示意他跟着,几人来到客栈后面的僻静巷子里。
刚一站定,万路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拱手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恕罪。”
“你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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