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我是快乐打工仔

大仙经常说所谓的春梦了无痕大部分是因为尿给憋没的，我觉得他说得对。清晨的鸟儿叽叽喳喳，它们起得真早，或许它们也失眠。

        闹铃不间断响了十分钟，我翻身将它扔到了床底。拖着在呐喊着不想起的身体，精神颓废的我站到了墙角，看着镜子里昏昏沉沉的我，我立马满脸堆笑大声喊：钞票粉红钞票你等我，等我等我等等我。长大，就是要不断地习惯自己给自己打鸡血。

        一想到今天通过自己的辛苦工作又可以挣工资了，我就兴奋。闲着没事经常夸夸自己，可以让你在这个世界找到更多活着的勇气。

        将头发梳成锃油瓦亮，在自我形象满足中收拾妥当，在初升的太阳紧赶慢赶的二十分钟，坐着颠颠儿的公交车到达我工作目的地，国际大厦。这地儿可是这座小城的标志性建筑，远看如大鹏展翅翱翔，寓意着这个城市的经济会在未来突飞猛进。嗯，现如今，这个小城的gdp排行还是倒数第一，但是这阻挡不住这个城市奋进的脚步。

        这座大厦里大大小小有数百家公司，单位多多美女多多，我曾经在电梯间看到过好多惊为仙人的女子。王胖子对于单位内部尤其以我为代表的单身汉过多的问题心有愧疚，带着我跟园区领导沟通过说要组织各个公司举行一次相亲会，我觉得他工作力度还不够，这都快半年了，光听打雷就是不见个雨点儿。

        墙壁上的表滴答滴答，8：59打到卡，好险。前些天，单位响应科技创新的号召紧随时代潮流，公司大佬们凑在一块说要培养一下各位同仁的时间意识，他们一咬牙一跺脚，花四百块钱的高价进了一个打卡系统，规定以后上下班都要打脸，此次议题名曰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为自己的人生做好每分每秒的规划。站在打卡机前，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迫切想改变自己，其实我也不介意自己被蜘蛛咬一口。在我这个年纪，应该还是能承担起拯救世界的责任的，我现在面对的主要问题是对于一个已经养成早上踩着点儿上班中午到点吃饭下午到点就溜的人，这让我怎么迟到早退啊！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挺会卡点啊！”还没进办公室，一个胖子把我拦住了，他腆着大肚子堵住门口，领导就是领导，总是起模范带头作用，他每天都会早到半个小时，就站门口看我们这帮迟到的人出丑，“几天不见，动物园放不下你咯？眼睛肿得像金鱼一样来上班？”他都不提加班加鸡腿的事情，还批评努力为工作的我这么玩命，可这儿的工作不靠加班是不可能的，问题是对于加班领导通常是瞎一只眼闭一只眼，”所里可不养黑眼圈的熊猫，小小年纪，怎么身体素质这么差呢？”

        每次加班领导又看不见，上个厕所还得有人问你吃啥去了，这就是办公室政治。“我像下班一样准时上班，这就是我的优点。如果您老要是八点三十点名的话，我会比现在提前半个小时。”在他面前，我始终保持这份谦虚。这个胖子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就是他给我发工资，只要他出现在眼光范围内，我就会摆出店小二的架子堆出满脸谄媚的笑来，“我要是你，会被乐死了，这么好的员工一定要夸奖，一定要给他加薪！你看看人家耗子，没事无聊跑去加班，以公司为家以公司为荣，多敬业的一个孩子啊！简直就是一劳动模范的代表啊！”

        “你要是天天白上班那就更好了，我可以不发给你工资，你白给我干活，我更高兴。”他态度坚决把我拦在门外，妄想让我放弃对工作的热情和对建设祖国的渴望，我立刻先检讨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感觉他还没抓到我啥违反公司制度的小辫子，心情立马放松下来。他从厚厚的玻璃镜片上盯着我，鼓励我继续好好工作好好干活，“嗯，正好，现在没什么事情，给你一天的假期，放松一下，就当给你放风了，顶着熊猫眼来上班，要是让别人看到，就跟我虐待你们不让你们睡觉似的。”

        “这是要吓唬谁啊？早上出门没带葫芦有八卦境能镇邪不？今儿这是见鬼了？刚上班天上就掉下来一包子，还肉馅的？”都当了长工了，无论如何也得从地主手里捞点肉啊。我跟他屁股后面进了他办公室，老妖说我是有了鸡毛令就敢当天子书的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大方，这不是王胖子的风格，“确定是一天假期，为什么不是三天，难道就真的只有一天吗？”

        老妖是副总，他始终不明白身为工薪阶层的我挺不容易的，老批评我聚会迟到，他是一点都不了解为工作尽心尽力还得为了毛了八块的工资纠结一番的我的处境。

        “耗子，你想多了。”王胖子从他那奢侈而低调的办公桌上抄起一摞资料往我怀里一送，老狐狸将我内心完全看穿，“还三天假期，你想得挺美，我也实话告诉你，没门没窗户！”他挥手就将贫农给轰出门，“要不是看你一天没有休息的份上，滚，赶紧滚，明天立马给我滚回来。”

        “让您看出来我这小算盘多不好！”真是感谢政府感谢党，一年难得一遇的假期这种待遇让我的贫瘠的脑细胞开始增生新的希望，不对，我还应该感谢王胖子体恤员工的慈悲心，“您这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让我休班您早通知我啊，我这都来了您让我休班，你这多打扰我早上的睡眠啊。”昨晚偷偷喝的白酒有点上头，脑袋沉。

        “要不你跟我一块去现场？我这还有一堆的活等着给你。”领导办公室开着空调就是暖和，不像我那桌位，虽然说朝阳但是冻脚，看我还要磨叽，王胖子嘴脸一收就开始摆起了当官的架子，“九点半出发，中午管饭，晚上我们十点吃完饭一块回来。”

        “那不用了，我今天选择休班吧。”我咂咂嘴琢磨一下这来回开车就得两小时的业务，决定还是美滋滋抱着这夹心馅饼，便宜占到了就赶紧溜，“那我撤了啊，领导，您忙着，不打扰了。”猫腰转身一溜烟我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儿。

        我是个没有自己时间的小乞丐，多年职场经验已经降低了我对公司的要求对自己的期望。一天的假期已经是意外之喜，跟大街上白捡了一百块钱似的。工作中的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别指望领导层对你大发善心。另外狠狠甩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一定要改掉的脑瓜子比嘴快的毛病，脑瓜子转得太快的后果就是，别人请你喝参汤，你却多嘴说：走，喝牛肉汤去吧。

        “耗子，等等，你看点门，我这刚换的把手，挺贵的。”来不及等我捂耳朵，来不及跑出四十平的办公室，伴随着阴谋得逞的快乐，老狐狸雄厚的声音就已经传来，大厅里的同事们纷纷抬起头看窘迫的我，一群习惯加班习惯咖啡习惯熬夜的他们幸灾乐祸，“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加一下班吧加一下班，你今儿得给我挣个门把手钱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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