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简黛。”封嘉正色叫道，完全不同于刚才的语气。
简黛瞬间没了想哭的情绪，心下一紧，心神武装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让封嘉察觉到自己的在哭。可能她并不想任何人知道，只是现在刚好撞上封嘉。
但简黛确定，他一定没有喝多少酒，否则怎么会清醒到只听她一句话，就能接近事实。
简黛把电话拿走，别开脸深深吐气，心下稳定几分后，才重新凑到手机边。
“在。怎么了？”
问出后，简黛失笑。她像是倒打一耙。她明明才是应该被问“怎么了”的人。
封嘉那边沉默数秒，非常不正常的沉默，连同他在的地方，也安静的没一点声响。
简黛紧闭上眼，咬唇。片刻后，简黛对着电话讲，“今天玩了一天，回家里又发现好朋友来了，然后刚才又和你敲定了下次一起游乐园的计划，你可以理解为我很感动？之类的。”
简黛越说声音越小，并逐渐意识到自己在笑，对着面前空空的楼梯，笑容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或是求饶。
电话线顺来封嘉那边的嗡嗡风声，是他还没挂断电话的唯一证明。
简黛笑起来弯曲的唇线逐渐僵在一个确定的弧度，牙齿咬在下唇的软肉上，简黛试探性的，缓慢的，问：“啊？”
他既然已经察觉到不对，简黛不想在明知有事的情况下还装无事的去粉饰。
简黛专注的听着，希望封嘉给她一个回应。她的含蓄的回答，巧妙的绕过关键信息。她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她不打算提起这些真正在意的东西，但是，也绝对无意推开他的关心。
封嘉道：“啊。”声调往下降，带着一股子“我明白了”“放下了”“释然吧”的气息。
简黛噗嗤一笑。
“笑什么？”
封嘉又恢复最开始的腔调，轻松洒脱。
简黛组织不出具体的语言，只是能鲜明的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情绪，从心口出发，堵塞在喉咙里，酥酥麻麻。
“啊。”简黛词穷而感叹。
酒吧门外，封嘉无奈歪头，笑出声，“啊上瘾了？”
他斜歪的头在笑意的持续下正回来，笑声传过去，随着手机时近时远，他的声音也时小时大。
简黛低着脸，看着脚踩着的台阶，“只是感叹。”
封嘉回想今天一听，道：“感叹你毫无合作精神的合作伙伴是我的朋友？”
简黛笑道：“命运无常。”
封嘉轻笑一声，转身往酒吧里走，“命运是，人也是。白彦的智商忽高忽低。我虽然不清楚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做这种缺德的事，但是不跟傻子合作总是好的。”
他那边的声音喧嚣起来，依稀可以听见音乐的节拍声。他夹枪带棒的说起话来，一切像是又活了过来。
简黛道：“原来听别人骂人也是爽的。”
封嘉脚步一顿，无声笑一下，继续走，道：“成年人的释放果真和游乐园无关，早知道你喜欢这种方式，买瓶水就好了。”
简黛道：“喝完继续骂。”
封嘉道：“是这个流程。”
简黛憋笑。失去了什么不重要，能不能找回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报还一报。
合作不成，能骂赢也是一种胜利。
简黛道；“我有理由怀疑你意图反悔，反悔刚才说要去坐过山车了。”
封嘉果断道：“你没理由。”
简黛问：“为什么？”
封嘉道：“一，我没说我要去坐，站在下面看你坐我没理由不去。二，游乐园里也不只是过山车，那皇家大道上说不定能碰到我亲戚。三，那园子里的熊不像是好东西，我不深受其害不代表我应该视而不见。最后，我不是白彦。我智商稳定，说话算话。”
简黛笑得头支不起来，道：“先抛去别的，我好奇你要怎么对那些熊？还有马。”
封嘉道：“看见也不一定要做些什么。而且使坏的人刚好最怕被谁看见，他们见光死。所以能看见就好。”
简黛恍然大悟的语气道：“知道为什么我家门口装一排探头了。”
封嘉奖罚分明道：“卸下来让它们休息休息，权当犒劳。”
简黛道：“它们休息，小偷替班？”
封嘉慷慨道：“或者我。”
让他来看大门，简黛道：“大材小用。”
封嘉不挑活，道：“能者多劳。”说完后，在越来越大的背景声音里，道：“稍等。”
可能他已经放下电话，简黛道：“好。”没有回音。
酒吧二楼包间里，封嘉推开门进去。
秦照看到他，隔着10来米问：“哪去了？”中间有条河他们俩就是两岸，秦照的说话声是被喊进封嘉耳朵里的。
秦照说话声落，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封嘉刚刚出去了。
封嘉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捞起桌子上的车钥匙，道：“先走了。”
秦照不愿意道：“去哪？有事？”
封嘉道：“回家。”
秦照不吃这一套，道：“一有事就说回家，借口。”
封嘉不屑道：“23：59，我现在回家是借口？”
秦照眯着眼睛，颤抖着眼皮，像是在和封嘉较量谁比谁更不屑。
封嘉脸上挂上笑道，“确实。毕竟你回家是奇迹。”
秦照双眼顿时瞪起来，“你还想不想走，不想就继续说。”
封嘉道：“恐吓我？”
秦照最害怕封嘉的反问。他的反问里毫无情绪，两只眼直视你，瞳孔黑的跟天似的，就等着一会儿点把火，烟花燃起来后看得是热闹。
秦照心怂嘴不怂，“恐吓也是因为关心你。”
封嘉无情的扯了扯嘴角，想到电话那边的简黛，假笑一瞬，“傻人有傻福。”说完，封嘉转身，手机重新举起到耳边。
秦照看着封嘉的背影，冷笑后又做狠脸，嘟囔道：“说人傻就别说人有福，又夸又骂的。”
“嘛呢？”周雨懒懒道。
卧室的黑暗里，简黛被这幽灵一声吓得双肩一抖。
“醒了？我进来拿充电器。”简黛捂着听筒，熟门熟路的往床头柜走。
周雨身子贴着床往上拱，窸窸窣窣的坐起身来，躺靠在床头。
“饿了。有饭吗？”
“有人能做饭。”简黛道，走到床头柜前，简黛打开黄色的暖调灯，拔掉充电器，“我下去给你说一声。”
周雨比睡前精神很多，道：“那不用了，我回去路上随便买点吃的得了。”
简黛拿着手机，手往手指上缠充电线。
周雨躺卧着，仰脸看简黛。
简黛道：“你期待什么呢？”
周雨眼神情绪满满，笑出声道：“期待你拒绝我，强烈的批判我，大方的投喂我。”
简黛左瞟右看，确保做坏事时身边干净安全。
“你不像刚睡醒。”简黛道。
周雨头贴这床头，下巴微扬，“那像什么？”
简黛右唇角微微一勾
“像睡前。”
“准备了很多梦要做。”
简黛一连两句，周雨脸色越发奇妙。带着忍无可忍的按捺，又有几分大仇将报的自信。
“你不觉得我来的很是时候？”周雨暗示的问。
她的表情内容满满，简黛无所事事缠绕着数据线的动作慢下来，问：“我该换电脑了。”
周雨吐气，无语道：“真的假的姐，合作都丢了，你眼里只有那黑屏的电脑。”
周雨翻身起床，□□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径直走向化妆镜前。一边揉醒睡脸，周雨一边道：“我不是光说的，人我都给你找好了，明天我陪你去见。”
简黛站在床边，右眼余光里，周雨一手撑着化妆桌，身子趴近镜子照。
“就为这来的？”简黛坐下，床单温热。
周雨食指按着眼下的黑眼圈，转身道：“听你语气，不需要我？”
简黛未变语气道：“需要。”
周雨随意道：“我这不就来了。”
说完，周雨走向房间靠窗的贵妃软塌，坐下去翻包。
“我该说些什么？”简黛问。
周雨把手机翻出来，查看短信，抬头看了简黛一眼，又低下。
“什么说什么？”
“你从哪飞回来的？”简黛问。
“美国。”
简黛道：“看来这顿饭我是不得不请了。”
周雨从手机上抬头，“谢我？”
“不然呢？我满怀感激。”简黛道。
周雨道：“别跟我客气。”
简黛起身，“走，下楼吃饭。”
周雨赖在软榻上，看着简黛往门口走。
“不用跟我客气。”周雨重复道。
简黛夹带着一点尴尬，一点不知所措，“吃个饭而已。”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抱枕朝她脸飞来。
简黛迅速左迈一步，抱枕重重的落在地下。
“恩将仇报？”简黛问。
周雨拉起另一个抱枕，语带威胁道：“还跟我客气吗？”
简黛喉咙一紧，“吃个饭而已。”
周雨拉过来枕头抱在胸前，双手用力的箍着。
“看不得你这样，收点儿恩惠跟别人把命都舍给你了似的感谢。”
简黛弯腰拾起抱枕，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软枕抱在胸前，和周雨的姿势一样。
“别人都求我这样的朋友，你还不愿意了。”
周雨认真的瞪眼，道：“别笑。”
简黛笑容更大了，“下楼吃饭吧。不行我给你做。吃完保证你不会谢我。”语气稀松平常，和周雨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周雨情绪完全不受干扰，反而越发愤愤，“我没见过比你更见得了大场面的人，也没见过比你更不知道享福的人。就从你被简叔拽上董事长位置那一天说，只见你兢兢业业，不见你嚣张跋扈。那么大的权利在手也不见你用，我都稀奇。你上辈子是没吃过苦吗，这辈子这么甘于吃苦耐劳。改明儿我就把你拽走，跟我去被北边晃晃。汤平不行。风气太好，把你养得太乖了。”
简黛道：“不去。”
周雨抓住把柄，瞬间炸毛，“就反抗我行。”
简黛道：“只是拒绝。我的生活没那么水深火热。”
周雨完全不信，所以不屑。
“你们简家两个男人顶天立地，冲锋陷阵只见他们当旗，都拿你当靶。你不水深火热？你不水深火热，我帮你一下你会不知所措？”
“你就是孤立无援久了，谁帮你一把你都不习惯。”
“呵，说你们一家薄情吧，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宠。”
周雨越说声音越小，小到透过简黛的毛孔，声音往身体里钻。
简黛抱着抱枕，笑容淡淡的，想着什么，什么也不说。
周雨打量简黛的脸色，反倒她自己的脸色更难看些。
她慌了。怎么什么实话都往外面说。
“你爱听不听！”周雨骄傲地抬着头颅，尽可能让自己听起来是撒娇，而不是认错。
简黛：“我都听完了。”
“切。”
周雨起身，原本怀里的抱枕拍在沙发上，“这个时间，明天，空下来。”
简黛抬头，表情语气神态，正常正常全正常。
“带我去买电脑。”
周雨拎好包，路过简黛，一个巴掌撞上她脑袋。
“带你去谈合作！”
“嘶。”简黛捂头。
周雨背对简黛下楼，“走了。对方信息发你手机上。”
简黛用耳朵听着周雨越走越远，靠着椅背，头枕在椅背上缘。
事情发生太多，这会儿反倒一件也想不起来。思考变放空。
简黛合眸，大脑停滞。
窗外风雨声淅淅沥沥，一滴，两滴，无数滴
滴、答、滴、答。
“哈。”
封嘉的电话
“手机！”
简黛惊坐起，四顾卧室而茫然。
床，沙发，梳妆台；被子上，被子下，床下。
简黛破坏性的翻找，一无所获。卧室这么点地方，急的她恨不得贴张寻物启事。
“冷静，冷静。”简黛告诉自己。
等这么久，他也一定早挂了。
简黛走到床尾，瘫坐下去。
没有豪门秘辛，没有行业机密，没有□□。她们俩刚才的谈话不怕录音曝光。
但是
他最好，还是，早就，挂了。
她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需要别人维护的，自我坚定的一根孤独的草。
那也太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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