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夜

房门已破，他只轻轻一推，就整个砸在地上。这动静若是平时可能没有什么，但是历经如此惨烈的杀戮之后，人的精神已经崩到极致，即便是一丝动静也足以让他们惊慌失措，更何况是这巨大门板砸落。

当下那方夫人猛地一惊，一把将旁边的方六推开，倒退着摸到了木榻边，一边将匕首横在身前，一边压低声音道：“是谁！”

房中没有任何回答，一切又陷入了沉寂，这种无声的对峙使得方夫人精神高度紧张起来，一瞬间房内好似有无数个黑影在慢慢向她抓来，形势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方夫人的精神即将崩溃之时，杨劣的生意突然在她耳边响起，那湿热的鼻息几乎冲进她的耳朵，“夫人不必紧张。”

“啊！”

方夫人哪知对方竟然已经靠得这么近，下意识挥动匕首刺了出去，然而匕首一下刺空，她的手也瞬间被一只大手捏住，只这么顺势一拉，她就瞬间翻滚到木榻上，再想动时，只觉身前一热，一个男人的身体死死地将她压住了。

“匕首不错，在你手里浪费了。”

“你的匕首也不错……它顶到我了……”

“是吗？”杨劣嘿嘿一笑，嗅了嗅那两团柔软上的香味，手中匕首一把插进她的头发发隙之中，“我可不是方六。”

方夫人猛地一呆，五指狠狠抓了抓床单，喘着气，不再说什么了。她的身上，杨劣虽然将她震慑住，脑袋却是突然一沉，头痛又不是不合时宜地找上来了，似乎正有一把刀在一块一块地将他的肉割下来一般。

他疼得牙关打颤，面具下的双眼猛地瞪大，只吓得身下方夫人不敢丝毫动弹，生怕惹怒了这个狠人。

少顷，阵阵刺痛终于消失之时，脑中朦胧之处，一团金光不知怎的冒了出来，那金光缓缓飞起，贴在杨劣的前额，刹那间他只觉灵魂一阵震颤，似乎正要被什么东西绞碎，只一下便疼得他从方夫人的身上摔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

慢慢地，随着那金光左冲右撞，杨劣在地上翻滚不已，疼到狠处，他更是直接一头撞到木榻上，面具登时被撞得粉碎，额头上也流出血来。

说来也怪，待这血液缓缓从脸上滴落，脑中的金光顿时消失，头痛也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喘着粗气，胡乱将脸上的血擦了擦，对着缩在木榻一角瑟瑟发抖的方夫人道：“把玲珑草给我！”

方夫人一言不发，直直地看着杨劣，不知道在想什么。杨劣那里还管她这些，这头痛越来越强，先前还在能忍受，现在几乎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当下一把将墙角的方夫人提了起来，一把摔到地上。

“是你将它交出来，还是我杀了你，自己把它找出来，你选一个吧。”

“看来你早就盯上我们了。”面具一碎，方夫人立即将杨劣认了出来，“不过就算你杀了我，你也别想得到玲珑草，我……”

方夫人还要再说什么，杨劣却是直接一刀刺破了她的小腿，她“啊！”地一声倒在地上，脸上却仍是坚毅，“你大可以直接往心口刺，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杨劣沉着脸将刀拔出，手中拿捏了分寸，便就一下插进她的胸口，见她虽是浑身颤抖，却仍是紧咬牙关，这才一把按住她的胸口，瞬间将匕首拔了出来。

“刀虽不及心脏，但是……”杨劣将匕首上的血在她身上擦了擦，“在你失血过多之前，你随时可以说出来。”

说着将她扔在木榻上，自顾自摸了烛火点上，先将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然后又在房内四处翻了起来，然而找遍一切可以藏东西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

木榻之上，方夫人虽然极力按着自己的伤口，但是时间一场长，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再看她的身下，鲜血已经全然将木榻染得通红。

“哼！”

杨劣冷哼一声，一把扯过被子将她卷了，暗扣两把匕首在袖口，又将她提在腰间，趁着天色未亮，飞奔至前门套了马车，连夜赶回镇尾的客栈。

才到房门前，就闻到屋中一股刺鼻的血腥，推门而入，面前的情况立即将他吓了一跳。房间正中，方五横尸在地，他的手脚已经被斩断，整齐地摆在躯体一边，断手之上，两颗血淋淋的眼球摆在掌心。

更让他惊讶的是，就连方五的头颅也被割了下来，空洞的眼眶下歪歪扭扭地满是刀痕，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手臂上和脖颈处的刀痕很是不平整，看来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割下来的。

他呆了一下，又哑然失笑，先前只是让这丫头将容貌给毁了，没想到却是把首级整个取了下来。抬头望了望，卫灵已经在缩在墙角睡着了，她的眉头紧锁，脸颊还挂着泪痕，看来先前必定是有一番痛彻心扉的挣扎。

杨劣看得心中一动，缓缓伸出手想要将她脸上泪痕抹掉，谁知卫灵指尖才刚刚触碰到她的脸颊，她却是突然惊醒，缩起身子就往后退。

“是我！”杨劣顺势将她提了起来，“收拾收拾！现在离开这里！”

卫灵一个激灵，愣了一下，赶紧将东西收拾好，又将方五的长刀背在身上，一躬身，怀中的羊皮纸片掉在地上。

“把刀扔了！”杨劣低声说了一句，捡起那羊皮纸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地也不知写着什么东西，于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爹爹留给我的玉坠里的……”

杨劣心下猛地想起，那本心法可能就在方六的身上，刚才走得匆忙，竟然是忘了搜身，不过事已至此，再回去已是万万不可能了，于是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悄然溜到客栈外，卫灵上了马车，才将东西放下，忽见脚底还有一个血淋淋的人，吓得立即就要大叫，不过才张开口又下意识地猛地把嘴捂上，她喘了口气，掀开帘子，装作平静的样子说：“马车上还有一个人。”

“进去！”

杨劣低吼了一声，抓起缰绳，用力一挥，马车立即徐徐启动，不一会儿就走得远了。就在两人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男一女便就突然出现在这胡杨镇上，此刻天色虽亮，客栈中的血案还未被镇上的人发现。

“有活口吗？”

“没有，看起来好像是被响马盗贼之类给洗劫了。”

“师妹，这你就错了，你看这具尸体。”

“伤在喉咙，一刀致命，这个……好像与六分梅家的……”

“没错，是同一种手法，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

“以君然的实力，应该完全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段……”

“不好说，不过这个人就在前面。这样，我留下来继续跟踪，你回去请大师兄前来。如果真是君然，我们两个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师兄，还是我留下吧，你的脚力比我快许多，再说我行事比你谨慎，我留下最为合适。”

“好吧，不过记住，万一碰到那人，千万不要交手，否则万一东西丢了，我们没法交代。”

方夫人醒来的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摇晃的车厢里，胸口处一片冰凉，更有一双手正缓缓地揉捏着那里。

“你……”

她抬起头，入眼的却是一个二八年纪的小姑娘，手上拿着金疮药，正将药倒在手上给她擦拭，她松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姑娘，外面赶车的人是谁？”

卫灵头也不抬，停在她胸前揉捏的手抖了一下，另一只手撩起帘子，杨劣的背影立即出现在方夫人的眼前。她的心中一叹，先是看了看这马车，车厢很牢固，是出发之前找最好的师傅打造的，现在倒成了最大的障碍。

方夫人的眼光不由落在眼前的姑娘身上，这才发现她正怔怔地盯着自己身前的柔软。她虽美貌，身材还未发育，只能算作半大的丫头。方夫人心中一动，开口道：“姑娘，那杨大力真的是你表叔吗？”

卫灵似乎是没听到一般，轻轻将她衣衫穿好，然后抱着膝盖坐靠着车厢坐下，“是的。”

方夫人满怀希望的心登时落了下去，不过脸上仍是微笑连连，配合她那绝尘的气质，立即给人一种天仙般的慈爱，她努力直起半个身子，“他对你怎么样？”

卫灵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之前的红肿似乎还在留在那里，摇了摇头，“挺好的。”

这小小动作又怎么能瞒得过方夫人的眼睛，她缓缓牵住卫灵的手，像是回忆到什么似的，“女孩子最重要是要找到一个爱你的人，这样才能幸福过一生。”说完看了看卫灵的眼睛，见她愣在那里，于是又接着道：“你年纪还小，你的表叔对你又不好，不如趁早离开他。我相公在京都为官，常常听他说有亲戚将小女孩卖到青楼，你我虽是初见，既然你为我治伤，我便愿收留你这个好心的姑娘，日后寻个富贵人家嫁了，也是一桩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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