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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亡命书生


陌白丁沉默许久,大笑着把周七斗扶起来。

        “为师这肉身已不能再服药,此生都无法回到炼丹的大道了,七百年的老鬼压在你身上,你可要走稳了。”

        周七斗挺直了身体道:“等我炼出八品丹,第一个拿给您老人家尝鲜!”

        “哈哈哈,到时候定要你把今日糟蹋掉的丹药,全部还回来!”

        师徒二人随意聊了几句,陌白丁把掌心对准周七斗的额头,正色道:“这功法事关重大,你应该知道轻重,现在为师要按照他说的方法,抽取你一道神识起誓,会有些疼,且忍住了!”

        “啊!”

        周七斗只觉得前世今生三十年来的种种往事,极快地在眼前飞过,只觉得头痛欲裂,就像被人拿斧子劈开,又往里边浇灌了辣油一般,简直生不如死。好在这个过程不长,恢复神智时,便看见陌白丁手里,禁锢着一丝银线,应该就是用来发誓的神识了。

        陌白丁喃喃自语,随后五指分开,周七斗的神识消失在一道亮光中。

        “好了,你刚刚洗髓,修为稳固尚需时日。医道上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掌握了多少,改日我帮你梳理一遍。真正动手炼丹为时尚早,得等你拥有了足够的真元才行。这是我重新整理修订好的《白丁签注》和《寻草集》,一并给你,你且抽空看看……”陌白丁递给周七斗两块玉简。

        周七斗对玉简并不陌生,这是一种比纳戒还要少见的宝贝,唯一的功能就是复刻、储存书里的信息,阅读时只需以神识进入便可。

        林家遭难前,就是用玉简,将数十万卷藏书保存下来的。

        “咕……咕……”

        “你饿了?”陌白丁问道。

        “师父,都十多天过去了,能不饿吗?不过刚刚是您老人家的肚子响了……”周七斗神色怪异道。

        “咕……咕……”

        “这次不是我了吧?”陌白丁老眼一瞪,找回一些颜面。

        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都没崩住,哈哈大笑起来。

        “走,今天师父请你吃顿好的!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想那窃心虫的事情。”陌白丁恢复了老泼皮的样子,往城里走去。

        周七斗跟上脚步,犹豫道:“师父,您说的吃顿好的,不会是去蹲街吧?”

        他心想,拜了老叫花做师父,自己不不就成了小叫花吗?

        “放屁!你小子那天晚上轻轻松松就拿出了五十两,一看就是个有钱人,有你这么个徒弟,我要是还去蹲街,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呃,可是方才,是您老人家要请客……”

        “我有说过?你定然是中了窃心虫,神智不清了,分明是你感激我传你功法,非要请我!再说了,我是你师父,你的就是我的!”

        醉仙楼是彻夜营业的,在陌白丁的坚持下,两人又来到了这里,点了一桌子菜。

        陌白丁老顽童的心性爆发,非要那天晚上打他的酒保在桌前伺候。

        “倒酒。”陌白丁伸出油腻腻的手指头,点点自己的酒杯。

        那酒保面色尴尬,但看了看桌上那一锭金灿灿的元宝,以及不断冲他使眼色的管事,便也忍了。

        周七斗消失的这十几天,朱家找他都找疯了,见他出现,管事赶紧稳住他,好吃好喝伺候着,暗地里催人前往朱家报信。

        周七斗饭量不大,半只叫花鸡下肚,喝了两口茶漱口,便歇了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心眼的师父,换着法子整治那酒保。

        “既然你能修炼,又是逆脉,窃心虫对你来说,威胁就小了许多了。相关的内容,我已经写在《白丁签注》里,你回去好好看看。当下要解决的,是那母虫,我倒是想到一个计策,不妨这样……”回客栈的路上,陌白丁如此吩咐。

        “朱家真有这么大胆?”周七斗惊诧道。

        “岂止是大胆,简直是丧心病狂,若是为师修为还在,早就……”

        周七斗消失的这一夜,急坏的人可不止朱家。

        王桐之经过醉仙楼的事情后,回来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劲。

        周七斗那五十两银子,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胸口?

        显然不是。

        王桐之对当时酒保抱着银子的样子,印象很深。五个银锭份量可不轻,占用的地方也不小,周七斗要是事先就放在胸口,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纳戒?”王桐之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他记得周七斗确实戴着一枚戒指。

        纳戒与使用者的神识相连,如果想要打开别人的纳戒,要么原主人撤去神识,要么原主人死去神识自动消失。除了这两种情况,任何外力都只能损毁而不能打开有主的纳戒。

        这等宝贝,向来只在修士或者权贵中流通,普通人就算是得到了,也不敢大摇大摆戴在手上,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这个灾星!”

        自打周七斗出现以来,王桐之先是失去了上朱家名帖的机会,金银元宝打了水漂。后来在醉仙楼,又遭受了奇耻大辱,至今抬不起头来。得知周七斗竟然是个有钱人后,他心中愈发不平。

        王桐之出身苦寒,从小自卑。进了紫竹学堂后,他发奋读书,慢慢闯出了名堂,在书香榜上有了一席之地,这才抬起头来做人。

        当初那些嘲笑、欺辱他的人,被他狠狠踩在脚底下,那种感觉很是舒爽,他喜欢这种上位者的优越感。

        从自卑到自傲,不需要太长时间。

        直到他看见了朱少卿的挥金如土,打听到了朱家的势力,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傲的资格。跟朱家相比,他连个屁都不算。为了攀上朱家,他故意住到了偏僻的客栈,想做那鹤立鸡群之人,引起朱家的重视。

        周七斗的出现,让他的处心积虑,化为泡影。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凭什么别人生下来什么都有,我费尽心机步步筹谋,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

        当那扭曲的自尊一次又一次被激化,王桐之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了。

        “既然你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怨,朱家又对你那么看重,若是将来你进了朱家,我王桐之在洛文城就再无翻身之日了!周七斗,这是你逼我的!”王桐之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周七斗在哪家客栈住,王桐之已经打听到了。

        经过一番乔庄打扮后,他随身带着毒药,在周七斗住的客栈做了跑堂。本以为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不想十多天过去了,周七斗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周七斗已经察觉,落荒而逃了!

        这天早上,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偏偏客人不讲理,扇了他一个大耳光,挨了打不说,掌柜的还扣了他三天的工钱。更可气的是,打他的人,竟是紫竹学堂里,一个成天被他当狗一样使唤的师弟!

        这笔账,自然又算到了周七斗的头上。

        周七斗师徒二人从醉仙楼出来后,天彻底亮了。

        “师父,你说的没错,醉仙楼果然把我的行踪通报给了朱家。”师徒二人在清冷的街道上走着,两人同时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踪。

        “哼,他们接下来肯定会查我的底细,我虽然没了修为,但境界还在,真要躲,他们是找不到我的。我先走了,你按计划行事。”

        陌白丁话音未落,人却不见了。

        “天穹境的境界,果真厉害。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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