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放弃治疗？（下）

许愿满心欢喜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守在放疗室外的母亲，可令人意外的是，母亲脸上的忧愁并未消散半分。原来，这两年来母亲一直默默记录着许愿为家人所花费的金钱数目。尽管数据可能不够精确，但也相差无几。她心里清楚得很，女儿几乎已被耗尽一空。
  母亲不禁暗自思忖：这样一个男人，作为丈夫和父亲是否真的值得她们倾尽所有呢？她本人尚且不论，就连宝贝女儿也牵连其中。难道将来还要眼睁睁看着女儿低声下气地乞求女婿、讨好亲家吗？想当年，她嫁入慕家之时，婆婆待她便颇为苛刻。倘若日后女儿因父亲之事再度向夫家求援、借贷，恐怕此生都难以翻身了。
  然而，这些念头深埋心底，并未宣之于口。她只是轻声问道：“小愿啊，依你看，你爸爸这场病，是否还有必要坚持治疗下去呢？不怕你怪罪妈妈心狠，说实话你爸他对咱们家，对咱们娘俩也没好到哪去，其实我真的害怕最终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
  许愿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母亲所说的这一切，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因为她自己也曾经在父亲行为荒谬的时候产生过同样的想法，并且为此深感自责。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吧，她此刻正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感觉。并不是不愿意尽孝道，而是在那漫长而艰难的时光里，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逐渐被吞噬、消磨殆尽。
  有时候，她甚至会思考，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是否还会有今天的她？小时候的她懵懂无知，母亲总是向她灌输关于父亲的伟大和了不起之处。然而，随着年岁渐长，阅历增多，她慢慢意识到，原来自己的父亲有着许多令人无法接受的缺点。当母亲对父亲的美化被她看穿之后，那种失望感愈发强烈起来。
  然而，这些念头仅仅停留在她的脑海之中。要让她真正放弃对父亲的治疗，她实在难以做到。毕竟血浓于水，那份父女之情始终深埋心底。即使现实如此残酷，她依然无法割舍这份亲情。
  “要不要问问我爸？毕竟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以何种方式度过余生吧？”许愿压低声音说道。
  “他？问他也是徒劳无功！他满心只想着即使你散尽家财也要治好他的病，更得保障他个人的生活品质！我跟他共同生活这么些年了，难道还会不了解他吗！简直就是自私自利到极致了！”母亲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许愿内心十分纠结，她非常渴望帮助父亲治愈疾病，并尽力确保他能够过上优质的生活；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她自身的力量相当有限。让她向慕欣赫以及公公婆婆开口借钱，这对她而言实在难以启齿，同时她也忧心忡忡，担心无法偿还这笔借款。更为重要的是，这将直接影响到未来的日子里，她能否继续在慕欣赫及公公婆婆面前泰然自若地生活下去。她心里清楚明白，所有这一切问题的根源皆在于她深深的自卑感作祟。她不禁困惑不解，究竟是从何时开始，那个曾经充满自信的自己竟然变得这般自卑怯懦。
  “要不还是去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吧，我们没有资格替代他做出抉择。倘若他执意如此，那我们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但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即他本人同样需要付出努力才行。”许愿说。
  “你问吧，你不信看看他怎么说，我懒得搭理他！”许愿母亲一脸冷漠地瞥了一眼刚从放疗室走出来的丈夫，眼中满是怨怼与愤恨。
  许愿见状，急忙迎上去扶住虚弱的父亲，并将目前的状况以及放疗可能引发的一系列不良反应详细告知于他，关切地询问是否已出现相关症状。父亲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回应道：“那还能怎么办呢？也唯有听从医嘱接受治疗罢了，现在也只能先借着你的钱用了，等我把别人借我的钱要回来，就都还给你，放疗，截至目前来看，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反应，尚算庆幸。”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借不借的，我肯定是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的，但是说实话我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赚钱的速度应该也是赶不上花费的，所以你要尽快把债要回来。另外，放疗医生说身体素质较佳者通常不良反应较轻微，至多感到些许头晕而已，第二天就可以恢复正常。这些可都是因为我妈悉心照料之功啊。”许愿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给父亲递眼色，暗示他抓住时机表达感激之情。
  父亲瞬间领会了许愿的意图，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要不是你妈尽心尽力地照顾我，我的身体底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好！”许愿不禁暗自叹息，父亲对于母亲的感恩之词竟是这般匮乏苍白。
  母亲冷笑一声，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丈夫，对许愿说：“你看，我说吧？他才不会为你着想，还会说些让人难受的话。”
  “妈～我爸不是说了吗，他身体素质好，都是你的功劳！”许愿还是替父亲辩解了几句。
  “这是在你面前，他还需要你给他花钱治病呢！在你面前他得立住自己的人设！我真想给你录下来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他的嘴脸！”母亲越说越生气，最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说完，她便转身独自一人朝着停车场的方向快步走去，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个让她感到无比压抑的地方。

  看着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许愿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小愿，你别再替我说话了，你每次替我说完话，我回家都得遭罪，你妈那个脾气啊，我不说话她也骂我，我说话她也骂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父亲一脸苦涩地对许愿说道。
  许愿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父亲的苦衷。事实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成长和历练，她已经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懂事了。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判断某些事情的真相与对错。刚才听到母亲说出那番话后，许愿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母亲所言非虚。
  父亲注意到许愿脸上露出的复杂表情，以及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女儿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盲目信任自己了。于是他连忙改变话题，试图挽回一些局面：“不过我们得理解你妈，我得了这个病，确实是花了好多钱，你妈还天天伺候我，她也挺累挺辛苦的，她心情也不可能好了，骂我也是应该的，你以后也尽量别顶撞她。”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许愿的反应，生怕自己说错话再次惹恼女儿。然而此时此刻的许愿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她无法接受父亲这样懦弱无能、毫无担当的行为。但同时她又心疼母亲所承受的压力和委屈，心中充满矛盾与纠结......
  “爸，我并不奢求您做其他事情，只希望您今后能够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尽量减少去麻将馆的次数，避免吸入过多的二手烟。同时，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辜负我和妈妈所做出的努力，这样也就算是对得起我们了！”话音刚落，许愿便自顾自地加快步伐，想要追赶上前行的母亲。父亲见状，也只能匆忙跟上去。
  其实许愿内心深处并不想以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父亲，然而她实在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倘若父亲稍微具备一些责任感，懂得感激妻子和女儿的付出，并珍视她们给予的关爱，那么即使需要她付出更多，她也会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愿始终处于繁忙劳碌之中。面对网店层出不穷的棘手问题，她逐渐从当初那个只会啼哭抱怨的小女孩成长为如今能够沉着冷静应对一切困难的坚强女子。然而，源源不断的琐碎事务令她疲于奔命，常常导致睡眠不足，精神状态欠佳，情绪更是时而高涨时而低落，犹如天气般变幻莫测。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原本苗条的身形逐渐变得丰满圆润起来，这让本来就有些自卑的她感到更加难堪。面对慕欣赫时，她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冷淡。与此同时，慕欣赫由于工作压力以及与父母频繁争吵等原因，根本无暇关心许愿的感受，两人之间的感情日益淡漠......
  某天，许愿的父亲毫无征兆地找上门来，要求她陪同自己前往一家律师事务所，说是要咨询有关债务方面的问题。实际上，自从父亲完成首次放疗后，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寻找过律师，并时常向许愿索要钱财。尽管内心十分不情愿，但许愿还是希望父亲能够尽快收回欠款，至少可以支付得起自己的医疗费用，于是便答应一同前去。
  然而，当他们到达律师事务所时，许愿才惊觉原来父亲早就与律师商议好了所有细节，而对于父亲借款出去的具体情况，她仍然毫不知情。事已至此，她已然不想再过多追问，更不愿再卷入父亲的事务当中。
  父亲带她一同前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要告知许愿，此次所寻觅到的这位律师着实可靠且能力超群，然而费用却颇为高昂，因此需要许愿帮忙支付这笔律师费。当许愿知晓自己需替父亲支付整整十三万元的律师费时，心中不禁惊愕万分——要知道，这么多钱足够支付父亲一整年的医药费！这位律师相较于其父先前所聘请过的那些律师而言，的确显得更为专业卓越；同时她亦了解到按照对方正常的收费标准来看，实际上已经给予了相当程度的优惠折扣。可即便如此，面对这高达十三万元的巨款，许愿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筹措到位。律师显然察觉到了许愿内心的迟疑与挣扎，于是便提议让他们先行返家仔细斟酌一番，待考虑周全后再来定论，表示虽然无法确保这场官司必定胜诉，但根据目前父亲所提交的证据来分析，胜算还是颇大的。
  踏出律所大门那一刻起，许愿暗自思忖着还是应当询问得详尽一些才妥当。毕竟此事关乎重大，她必须深入了解、审慎判断胜算几何之后方能最终决定是否支付这笔昂贵的律师费。
  然而，父亲接下来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剑，无情地刺穿了许愿内心深处的愧疚之情。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你这次要是不帮我支付这笔款项，我就亲自去拜访你的公公，向他借钱。”
  当许愿听到父亲说出这番话时，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冻结在了冰冷刺骨的冰川之中。这种毫不掩饰的威胁让她感到无法言喻的愤怒和失望。她深知自从结婚以来，由于父亲的种种行为，自己在公公婆婆面前始终低着头，心中充满了自卑感。而如今，父亲竟然用同样的手段来要挟自己这个亲生女儿！
  母亲曾经说得一点也没错，父亲就是一个只会在家中耍横、欺软怕硬的人。他总是选择欺负那些对他好、同情他的人。面对这样的父亲，许愿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奈和愤恨。
  许愿迫切地想要反抗，想要坚定地拒绝父亲的无理要求。但现实却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近，她与慕欣赫之间的关系已经濒于破裂的边缘，如果此时父亲真的去找公公......那么他们还能否拥有幸福美满的未来呢？
  无数个念头在许愿脑海中翻腾，她痛苦地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抉择。一边是自己受尽委屈的尊严，一边是摇摇欲坠的婚姻，两者之间似乎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在这场亲情与爱情的拉锯战中，许愿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和疲惫。
  “你别去找欣赫他爸！你去找他你让我怎么办？！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再给我两天时间！”许愿声音颤抖地说，她从父亲脸上看到了一丝愧疚，但现在对她来说，那丝愧疚就如同鳄鱼的眼泪，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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