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云巅之鸟的谋略
第二天一早, 睡在客房的李杰瑞是被王汤姆的惨叫声吓醒的。
“啊啊啊啊啊稿子没过啊李杰瑞！！！！”
李主编揉着惺忪睡眼，“你喊我什么？”
王汤姆：“”
王汤姆：“领导。”
麻蛋，重点是称谓吗？
重点是头版没过啊！
一看时间, 还不到六点，正是每天早班《西早》报纸派发的时间。
外边人声寂静，偶尔有早起犁地的乡亲们互相打个招呼。
柯拉松先生的顺耳风发挥稳定, 他拽住松树下练刀的柏菈菈, 紧张地问：“村长, 我怎么听到王记者惨叫了？”
“是《西早》出啥问题了吗？”
柏菈菈奇异看他，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柯拉松先生，您这五感水平, 比妖怪都灵敏啊。”
柯拉松：“？？？”
柏菈菈打个响指, 门口的小信鸽立刻乖乖叼着报纸给她。
只扫一眼, 问题便一目了然：
“应该是——头版开天窗了。”
“《西早》的稿件审核听说非常严格, 前段日子一直在预告要讲咱们村的沼气——前天我甚至接到了森之国研发部来的信件，希望私下以朋友身份, 聊聊新能源的前景。”
“结果，今天的报道竟然只是一篇平平无奇的家政专题, 明显不对。”
柯拉松：“？？？”
“哪看出不对了？头版文章就三篇，一篇不缺啊？”中年大叔努力挠着没几根的头发。
柏菈菈耐心解释：“不是文章空缺, 而是——众星捧月原则。”
“如果今天要刊载一篇重磅文章, 那么同版的其他文章通常不会写太劲爆的话题，因为会分散注意力，导致本该汇聚到核心议题上的曝光度流失——”
“你看，头版三金，除了头条家政议题，其他两个, 一个是海之国六公主疑似性取向为雌性，另一个是森之国宣布获得了即时通讯工具的金点子，即将开启研发试用。”
“——这两个，一个是捕风捉影的绯闻，一个是空口许诺，就是在让出流量，托举原定要刊载的头版头条——”
但今天的头版，很明显配不上这么大流量。
排版这种小问题，《西早》不会出bug，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报社内部临时变故，头版开天窗了。
柯拉松先生半天没吭声。
“那，”平庸中年人忽然说出了句极有见识的话：“虽然昨天李主编把咱们村公决骂了一顿，但——谁都听得出，他说的不是泄愤的话——”
“我觉得该发的稿没发，应该不是李主编的问题。”
他顿了下，小声问：“是《西早》自己出幺蛾子了吧？”
柏菈菈缓慢点头。
“我也觉得。”
她撕纸，写了张便条，柯拉松赶紧凑过来看。
【尊敬的森之国研发部：】
【感谢您对外公布咱们合作的喜讯，也希望您答应的8万金币报酬，尽快送达】
【又及，如果通讯功能和魔法信鸽结合顺利，万望贵部能多寄几只样品过来，俺们大黑暗森林缺的很啊】
柯拉松：“？？？”
这啥？菈菈同志又勾搭上森之国了？？？
果不其然，印刷厂厂长的预言实现了。
刚过八点，《西早》云之国分社就被愤怒的读者们轰炸了。
数不清的鸽子们盘旋在办公楼的天空上，足有数千只，邮筒里塞满了雪白信件。
每来一个上班员工，鸽子们就约好了似的，个个猛然撅起屁股，发起一阵“黄金屎蛋”攻击。
堂堂云之国国都云鸟城的核心主干道之一，只因坐落了一座《西早》分社，满街被撒的全是鸟屎，随着早高峰的到来，鸟屎还在持续增多——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围观，上班迟到也不管了，冲着鸽子们鼓掌叫好，有人还讨嫌地做起了指路向导。
“好！扔的准！努力啊，再多铺两层鸽子屎，《西早》今年就不用刷墙了！”
“那边那边！带白色工牌那个是报社员工！”
“我看到社长了！丢他！有事让领导先来！”
《西早》员工：“”
“真是要疯了！”副社长在办公室捶桌，“李杰瑞的信呢？”
秘书努力忍住，不要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副社，您忘了，李主编现在身在红树林村，那边鸽子最快过来也要四小时——”
就算有信，也在路上啊。
副社长：“”
“森之国不是说研发即时通讯工具了吗？！多久了，还没消息！”
森之国：“？？？”你社自己惹祸干我屁事？
秘书哭笑不得。
“要请示下社长吗？”秘书小心问。
副社长拉开窗帘，看向外头天空密麻麻的鸽子，“远水救不了近火。”
“社长去森之国总部开会，这会估计正在会上吵架呢。”
“等鸽子来回一趟，咱们这都被屎蛋淹几回了。”
“那——”秘书犹豫片刻，“既然如此，您和其他编审，为什么不通过能源稿件呢？”
副社长拉帘子的手一顿，回头满脸复杂。
“怎么，你也觉得是我们没通过吗？”
秘书：“？？？”难道不是吗？
副社长苦笑。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通过呢？
李杰瑞小组确实不是社里最好的主笔，但水平也不差，没有知识性错误，还是万众瞩目的好主题——就算发表后，会给大黑暗森林带来洪水海啸般的舆论压力——
但那管我们云之国分社什么事呢？
原则上，自然是尽早发。
没发成，只能说，有不可抗力因素。
比如——
副社长望向街对面那幢白色大楼，不同于《西早》分社被鸽子屎轰炸的白色，对面的云之国监察院常年撑着这张洁白无瑕的面具，迎接民众的憧憬和信赖。
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实权部门，它多年如一日，忠诚处理着整个国家的“黑暗面”事务，排除风险，护卫国本。
“那自然是，有人不想它现在发表。”副社长喃喃道。
云之国监察院。
往常是班廷璐去找云修，这回改成了云相来找监察长。
“你这么清闲吗？作弄一个森林里的小村子？”云相翻着最近法律口的报告，上面是班廷璐龙飞凤舞的字迹，写出一串串毒舌刁钻的批语。
监察长大人正带着眼镜看公文，一听这话，抬起头：
“如果我清闲，那雪山工业区贪污案怎么能三个月告破？”
“要没有监察院背后抽鞭子，法院那帮老不死会踏实干活吗？”
“——还有，云修，让你的肥腚从我书桌上下去！”
云相：“”
“我这是翘臀好不好。”
班廷璐不理他，从左手抽屉拿出《西早》原件——大半夜的给拦截下来，现在还冒着新鲜油墨味。
“自己看吧，看完就知道为什么我要拦截了。”
云修挑眉一笑，不信邪地拿起报纸。
不过片刻，他表情就变了。
文章写得是真好，云修也是数十年的《西早》老读者，这篇《划时代的发现：探秘新能源改革》绝对称得上云之国分社近年来的一流文作水平，看得出，笔者动笔时灵感爆发，主题也是格外有意义，两相配合，自然不凡。
但，问题在于——
它写的太详细了。
连1立方米沼气能供养1户人家多久用度、1万人口沼气收费细节条例都写了，最麻烦的是，它把沼气的产生、保存、原理写的清清楚楚。
文章好到，只要是个智力正常的人，看完几遍，就能把沼气池造个七七八八。
这如何使得。
云相脑子里立刻冒出这句话。
班廷璐放下笔：“咱们云之国工业污染严重，你明白我看到这种——无污染新技术时的感觉吗？”
云修沉默片刻，“自然明白。”
班廷璐嗤笑，“小小粗鄙乡村，也敢拿这种技术到处招摇，云之国都还没用上的东西——它《西早》敢爆出去试试？”
暴雷的还偏偏是云之国分社。
当真是吃着母家的土，养着外国的人啊。
故乡还没用上的新技术，你云之国分社就敢随便曝光，真当报社能凌驾于云之国之上吗？！
云修一看班廷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思索片刻，他缓和气氛：
“班廷，我理解你的怒火，但新技术这种事，发现了就是发现了，我们可以延缓它的传播，却无法做到杜绝——”
“再说，《西早》分社这些年与政府配合挺好，立场没有问题，何必故意使绊子呢？”
班廷璐不语，冷笑了下：
“希望他们能理解这个绊子的用意。”
“身为我云之国的报社，竟然擅自破译了新技术，却不交给母国，而选择先发表搏眼球？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西早》，知道它藏不住马脚，今天一早新能源的原理就举世皆知了！”
云相失笑。
二人根本立场一致，以云之国为先，但云修做事风格远比班廷璐宽厚仁善，遂拍拍好兄弟肩膀：“闹太僵不好，以后还要《西早》帮咱们说好话呢。”
“——这样吧，稿件发回，说清楚怎么改，换掉一部分内容——我看这新技术确实操作难度低，不然也不会在红树林村，不对，现在应该叫红树林镇了——”
“难度高的技术哪里能在条件简陋的大黑暗森林落地生根呢？”
班廷璐：“”
云修：“本来就瞒不了多久，对吗？迟早要被破解。”
“先机不论多少，能有就是赚到。各退一步吧，咱们知道了新能源的秘密，《西早》也会得到该有的曝光度，媒体桂冠再添金光——难道你不想《西大陆早报》压过《朝闻东陆》吗？得到双陆第一媒体的名头，对西陆各国舆论造势得多方便啊——我可是想得很哦。”
班廷璐看云相一眼，没吭声。
云相耸肩：“我猜你又在骂我烂好心。”
“不是的，你我是双璧，黑的一面你做了，白的一面我就要补上。”
“就这么说定了，好吗——”
他加重语气，神色从轻松变作了郑重，权势威压传来，令人瞬间想起眼前金发碧眼俊美如太阳神的男人，除了挚友外还有一层云之国首相的身份。
班廷璐又嗤了声，“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
云相笑着不接话，另起话题：“我倒是挺好奇，能搞出如此技术的红树林镇，为什么会允许这篇报道发布——”
“好不容易得来的发展先机啊，一旦曝光，对手都学会了怎么办？”
班廷璐沉默了下：“有自信能一直领先吧。”
“——该死，你有毛病吗，惦记个乡镇干吗？嫌公文太少了？！”
云相立刻求饶：“别别、我错了。”
“——我也觉着他们胸有成竹，说不准还有别的宝贝技术呢——人才市场看过了吗？有没有挂上大黑暗森林的招贤令？”
“如果有的话，正好找几个人联络下，借招聘之名摸进森林里，一探究竟。”
班廷璐一顿，示意秘书去查看下。
见好兄弟气消的差不多了，云修才放开了调侃：
“你啊你啊，小心眼多年不变。”
“我问你，《西早》预告新能源快一个月了吧？为什么昨晚才去截？”
明明一开始就能拦下的事，为什么要等报社整个运作起来、人都派出去了、稿子也写好了、沉没成本那么高了才说不行？
摆明是故意的。
班廷璐摘掉眼镜，慢慢说：“耳光要挑最痛时打。”
“只有云之国分社损失够大，摔得够狠，他们才能明白，屁股底下站着到底是哪国领土。”
鸽子屎袭击持续了整整一天，李杰瑞小组和整个《西早》云之国分社也被迫度过了无比繁忙的一天。
当晚十一点半，印刷厂终于按正常时间接到了印刷原件。
厂长叼着烟斗扫一眼头版，嚯一声：“这才对嘛，能源稿放在最中间，其他都是陪衬小喽啰。”
不过——
他的眼神凝在文章内容上。
总觉得这篇文章被改过似的，对某些亮点避重就轻，一笔带过，但整体还算水平可以。
特别是最后一段：
【经全面考察，红树林村（截止发稿日，该村已升级为镇）等数个大黑暗森林新兴势力，发展良好，面对半年后、即将到来的东西双陆gdp大考，他们必将创建佳绩——】
【笔者不才，愿武断预测一番】
【红树林镇或将达到gdp700金币】
【也许在不久的未来，世界百强大选将迎来一位新选手】
【让我们祝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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