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第二百零八章心思（一）

夜越发深了，风吹过树叶时不时地发出一两阵“哗哗”声，草丛中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叫的此起彼伏，偶尔有一两只鸟儿飞过，发出清脆的叫声，更远处，还能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的叫声……原来深夜的时候不是万籁俱寂，而是一种独有的“热闹”啊。

        果然如芡实所说，下半夜更冷一些，裴铮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厚着脸皮往语嫣身边挪了挪，挨着波斯毯的边缘坐着，尽管隔着厚厚的波斯毯和几层衣服，裴铮还是觉得自己靠近语嫣的那一边身体格外的敏感——酥酥麻麻又暖暖和和，那种奇特的感觉让他觉得如此陌生却又让他如此迷恋！

        看着语嫣，他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别说让他看一夜，就是让他看一辈子他觉得自己都不带烦的！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四哥每次看准四嫂的信都要翻来覆去地看到几乎能背诵——那是心有所悦的幸福啊！

        裴铮一边抿着酒一边看着语嫣熟睡的脸庞，任思绪飞扬：祖母喜欢漂亮喜庆的女孩，她圆乎乎的脸蛋祖母肯定喜欢；祖母喜欢女孩子爽爽快快的，祖母曾说过母亲就是爽利的性格，从她怼自己的牙尖口利来看，嗯，符合祖母的审美；祖母还喜欢深明大义的女孩，从她处理苏子玉的事情上看，她是个心有大局的女孩……

        哎呀呀！这么看，她就是照着祖母的审美长的女孩呢！对，就冲这个也得让她当祖母的孙媳妇！他美滋滋地想。至于“人家愿不愿意的”这种扫兴的问题，不适合在这么美好的夜里想起。

        怎样才能让她答应当祖母的孙媳妇呢？去征求她父母的意见是必须的，可是光有这个也不行啊？她能跑到这里找苏子玉，可以看出王大人夫妇很宠她，那么嗯……对！先得征求她的同意，不然，就是王大人同意了，她不乐意，迫于父母之命嫁给他，她也不会过的幸福！

        他要她过的特别幸福，是那种觉得嫁给自己三生有幸的那种幸福。她说苏子玉对她特别好，嗯，我要对她更好，好到让她没有功夫想起苏子玉……

        想到这里，他觉得无限委屈：“要论先后，明明是咱俩先认识的呢，算了，不想这个了……”

        怎么对她好呢？没经验啊，嗯，向四哥讨，他有经验！哦，对了，他还给四哥了一本《和小娘子熟识的一百零八招妙计》，不过——这个貌似不太有用，他们早就认识，就是……

        唉！早知道有这一天，他就对她客气一点，留个好印象了！要不要重新和她“认识”一下？不行，太假了！对她头一条，就是要真诚，祖母说过以诚待人，人家才会同样待之以诚。

        不过，看看也行，也许有什么能借鉴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书还买不买得到，买不到就找四哥要回来。听说那个书生又写了续集《讨小娘子欢心的七七四十九条原则》，这个回头得赶紧买回来，一并好好学习……

        裴铮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地想了多久，但时间就是过的特别快，眼见着月亮已经落下去了，东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他纠结了：她该回去了。现在叫不叫醒她呢？不叫吧，她院里的人要是早上起来见不到她，肯定会四处找她，到时候弄的沸沸扬扬，与她的闺誉不好，就是不大张旗鼓地找，她们得多着急啊！要是知道自己陪着她没有告知她们，不得讨厌他呀！不行，她身边的人不能得罪！可要是让芡实去说吧，又怕会得罪她，她瞒着大家偷偷出来喝闷酒，就是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她更不能得罪！叫她吧，他又不舍得，他知道她一醒，肯定又对他爱搭不理了。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她会对他冷言冷语，心里就特别难受，将来他们可是要共度余生的呀！怎么能对他冷言冷语呢？

        不是——小伙子，你搞搞清楚，“共度余生”啥的，是你的想法呢，人家可没答应！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叫啊，他不知道语嫣醒来之后会如何反应呢，一个姑娘和外男在野外“共度一宿”……

        想到这里，他脸红彤彤的，这个词听起来咋那么“暧昧”、那么——好听呢！裴铮不由自主地笑的像个傻子……

        语嫣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裴铮坐在自己身边，伸着手，脸上带着纠结笑容的傻模样……

        “裴……裴铮……？”她张口叫到，声音沙哑。

        “啊！王……王姑娘……我……你……不是……”裴铮却吓得跌坐在毯子上，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裴公子，谢谢你！”语嫣却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感谢道。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你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喝点水？这囊里的蜂蜜水还热着呢，你快喝一点，蜂蜜水最解酒不过了。现在天快亮了，刚才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你呢，还好，你醒了……”裴铮一边把蜂蜜水递给语嫣，一边高兴地喋喋不休。

        “不用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照顾我，我醉酒之后如果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不过是熟人罢了！”语嫣垂下眼睑，真诚地道谢，但其中的客气和疏离却显而易见。

        她不是个小姑娘了，刚才猛地醒过来没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铺的盖的无一不舒适，再瞟一下旁边，还放着解酒丸和裴铮说的蜂蜜水的水囊，而且，看样子，他坐在旁边守了一夜。

        虽然记得不是太清楚，但她还是有点印象：昨晚，她郁闷之下，背着崔嬷嬷她们来山坡喝闷酒，原本她打算发泄发泄就回去，无奈月色太美，她想起了太多美好的过往，一时情绪激动，喝的略多了点。她记得好像她还唱了《水调歌头》，还好没有人知道，不然苏大学士的文采又要让她“被才女”了，后来裴铮就来了，好像他们还就“傲慢”啥的吵了一架，再后来，她好像还说了苏子玉，再再后来，她就记不得了……

        一个男孩对一个“有过节”的女孩以德报怨还能是什么原因？傻子都能猜得到！以裴铮以往的表现看，她可不觉得他们之间有啥友情。他就算是个君子，最多通知一下崔嬷嬷就仁至义尽了，哪里用的着做到如此地步？而且，他刚才的话语中的关心，已经超越了熟人之间的界限。她和郑泽骁之间的“桃花债”还没有摘清楚呢，怎么能再惹其他人？

        裴铮像被迎面浇了一盆凉水，瞬间透心凉：完了，王姑娘这是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呢！怎么办？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不知道哪次他听到几个士兵讨论女孩子都心软的事情，其中有一个说：“我姐平时凶的要命，但只要我一装可怜，她就没辙，立马温柔起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裴铮的双眼立刻水润起来，声音低沉：“王姑娘，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登徒子，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通知你的人，我不是无意冒犯你的，你不要……”想着从此以后语嫣再也不搭理他，都不用装，他的心立刻萧瑟起来……

        语嫣一愣：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还有，她什么时候说他是登徒子了？

        一抬眸，瞥到他样式古朴的黑色马靴边还沾着露水，语嫣恍然大悟：他妹的！刚才光急着和裴铮撇清关系，忘记这个时代的规则了，在这个时代，他们这般共处之后，她的这个撇清无疑就是在宣判对方人品堪忧！这让人到哪里说理去！

        语嫣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此刻这双眼睛湿漉漉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顽强的不肯掉落，显然它也在维持它的主人最后的倔强……这大眼萌让她想起曾经照顾过的表姐家的两个双胞胎，他们就爱这么无辜的看着她，让她的姨母心瞬间汪成一团水……罢了，总不能人家好心帮她反倒被她质疑人品吧！

        语嫣最受不了这种软萌软萌的眼神，搞得她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唉！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

        她语气一软，开始找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没有说清楚，我是说咱们不过是熟人，你这么为我操劳，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事急从权，我知道肯定是我不愿意回去，才麻烦裴公子的，真是太感谢了！如果裴公子不嫌弃的话，崔嬷嬷做饭还不错，我今天晚上请裴公子吃顿饭表示感谢吧！”

        裴铮见语嫣望着自己迟迟不说话，心开始哇凉哇凉——完了完了，王姑娘这回是下定决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怎么办？

        正当他苦思冥想还能说点啥时，他听到了天籁的回答，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远处的启明星还要亮：“不嫌弃不嫌弃，我一定去！一定！”

        不知怎地，裴铮如春花般灿烂的笑脸让语嫣不敢直视，她将视线移挪开一些，轻咳了一声：“天儿不早了，一会儿天亮了嬷嬷找不着我该担心了，我这就告辞了！”说完掀起波斯毯站起来，这酒的后劲儿还真是大，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裴铮赶紧上前扶住，在她站稳之后迅速撤回了手，生怕弄巧成拙再次遭受拒绝。

        语嫣窘红了脸，她微红着脸也不说话，一施礼跌跌撞撞地往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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