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季朝骠骑大将军应云忠，聪颖善学，智勇双全，最重要的一点是，善谋。
虽然长相风度翩翩颇有儒将风范，但心就是个黑的。
作为应云忠好友的耿子琛——或者说程歌深谙这一点。所以最开始看到他跟个鹌鹑一样的老实才会那么震惊。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把她的马甲扒下来。
装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在应云忠这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弄错可言，程歌那种绝对自信的性子还是从应云忠那里学来的。
程歌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他，完全不惊慌地说：“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应云忠笑了笑：“见你第一面其实就感觉很像了，但是不管是性格和性别都变化很大，所以没敢确定。后面和你们去开会啊什么的就觉得绝对是你。”
他又带着些许疑惑接着问：“你怎么成女的了？”
程歌和云稚合租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坐在客厅也可以看到厨房里的人，不影响聊天。所以程歌走向了厨房，边走边说：“本来就是女的。”
“女扮男装参军？”应云忠感叹，“完全没看出来，当时你比现在高太多了，看起来也一副男人样，根本不像女的。”
程歌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了西红柿，鸡蛋和面，一边熟练地洗菜切菜炒菜下面，一边解释道：“一些障眼法罢了，我本来就只现在这么高。”
“那黄奕知道吗？”应云忠把视频暂停了凑到程歌边上，好奇地说：“先不说你，黄奕绝对对你有意思吧？他喜欢的是作为男人的你还是女人的你？你真的和他好上了？”
“没好上，那人知道。”程歌说，回避的态度很明显。
应云忠沉默了一会，最后换了个话题：“我刚刚看你相关的资料，你看起来一开始一直在树立一个完全不相信鬼的形象，为什么现在又改了？”
“我有自己的私心，不想说。”程歌看着面在水里滚来滚去，语气淡淡。
“对黄奕也不想？对那个跟你一起的姑娘也不想？”应云忠托着下巴也看着面，问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问？”
“云姑娘和我打架时手里拿的可是你送给黄奕的配剑欸。”
“……”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应云忠看着明显低气压的程歌正准备再换个话题，但程歌开口了：
“她和黄奕没有关系。我的私心黄奕知道，但云稚我真不想也不方便和她说。这件事很复杂，牵扯到很多其他的东西。”
“好吧，”应云忠看着程歌捞面，把西红柿炒蛋当码子浇在了汤上，耸了耸肩，“需要我帮你保密吗？”
“嗯。”程歌端着面去餐桌那坐了下来，应了一声。
于是应云忠又跟着她走到餐桌看她吃面。
应云忠想起过去的她，她还是耿子琛的时候比现在还要冷淡，几乎成天板着个脸，好像什么事都和她无关。而她身边的黄奕却和她完全相反，哪怕上了战场变得沉稳也改不了他那种乐天派的风格。
就是这么一种奇葩的半个没头脑不高兴组合，成了当时季朝最强大的搭档。
——虽然是这么说，但应云忠觉得并非如此。这个强大的组合是有水分的。
或者说并不是两个人强大，只是黄奕一个人强。
因为他曾经有和两人谈论过他们打仗时的战术。虽然确实程歌能说得很全面，但黄奕更切实际而且更对得上当时战场的情况——至少应云忠听起来是这样的。
他并不知道黄奕这么努力的抬程歌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歌能安然坐在这么高的位置，哪怕她可能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最开始他觉得是因为两人有染，因为黄奕对程歌的感情，几乎与他们俩关系比较好的人都知道，甚至季景帝召见他的时候偶尔也会提到这回事。
而程歌…应云忠觉得她对黄奕应该也有感情，因为她看向黄奕的眼神和看其他人的不同，但应云忠又觉得那种眼神又异于爱慕。所以对着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甚清楚。
但那时他们也已经成了朋友，应云忠也意识到程歌是有真才实学的，也懒得深究了。毕竟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能局限于这等不算大的事。
之后黄奕就突然走了，程歌也跟着进了黄奕的墓。然后他南下剿匪，被皇帝派人刺杀，也死了。
虽然他死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共同的好友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化为了一捧黄土。
于是他发问了：“不难过吗？”
“什么？”程歌已经吃完了，拿纸巾擦了擦嘴，听到这话，她放下手中的纸看向他。
“你一直活着吧。他们走了你不难过吗？”
“……”
又是沉默。
最后，程歌站起了身，端着碗回到厨房。
但应云忠听到了她叹息般地吐出三个字：“习惯了。”
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千年的寿命，面对的离别无数。哪怕再痛苦，现在也只能剩下麻木。
——
云稚是被香味馋醒的。
身边的程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手机里有几通未接来电，是她师傅打的。
她本想打回去，但门外传来了辣椒那略微冲鼻的香味，混合着各种香料，刺激得云稚恨不得直接飞过去看看程歌到底在做什么菜。于是她拿着手机飞快地下床推开了门。
然后就看见程歌正在炒菜，旁边站着个应云忠围观。
程歌的口味清淡，一般不吃辣，而云稚无辣不欢，应云忠又不能吃东西，想想就知道这是程歌特地为她炒的。
她凑上去想看看程歌在炒什么，却被应云忠拦住了。
“云小姐，”应云忠笑眯眯地把平板还给了她，称呼也变得更贴近现在，“谢谢你了。”
“没事。”云稚收下平板放回客厅的沙发上，问道，“程歌在炒什么？”
“在炒牛肉。”应云忠应道。
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刚刚捉鬼办的人打电话给程小姐，说是明天早上八点会再关于之前那件事开一次会，说是你师父安排的。我和你也要去。”
“好。”云稚点点头，坐在了餐桌边，看着炒好了牛肉的程歌，把牛肉盖在了煮好的面上，再端给她。
“你不吃吗？”云稚注意到她只做了一碗面。
“我吃过了。”程歌放下碗后就坐在了餐桌的另一侧，旁边是笑得和狐狸一样的应云忠。
……应云忠最开始似乎不是这样的吧？云稚看着笑眯眯地看着程歌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应云忠，吃饭的手，微微颤抖。
应云忠倒是用余光观察着震惊的云稚，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刚刚有些沉闷的心情瞬间变得快乐。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在程歌身边都能看到蛮多有趣的事呢！
程歌毫无察觉，坐在餐桌上画着自己先前看到过的阵法。
阵法通常都是用一些特殊的材料绘成的，一旦阵法形成，就会隐藏起来，肉眼不能察觉。因此，用凡眼发现阵法或者是修改阵法的纹路都是非常困难的。
一般情况下，要察觉阵法的存在都是需要通过一些特殊手段的。例如以前修士会将一些特殊的药材炼成丹，服下后就有能看到阵法的能力。但那些药材相当稀少，能看到阵法的除了专门研究阵法一道的就没有多少人。
如今末法年代，阵法和炼丹都已经失传，现在的修士想要看到这些阵根本不可能。
而应云忠那个年代可能还有些修士懂这些，但当时应云忠并不懂那些，也不会看到这些。
所以能看到阵的只有程歌。
事实上程歌能看见的阵法其实一共有两个，在鬼域里能看见一个聚阴阵，能够聚集阴气，让阵里的鬼修炼速度加快，在阵中的鬼实力也会提高，所以最开始云稚对付应云忠才会那么麻烦。
第二个是进楼时看见的那个大阵。
虽然那个阵法规模很大，但是程歌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个阵法。大概是先前被隐藏起来了。
而阵法会先隐藏然后再突然出现只有一个可能：这个阵法有一种需要充能才能启动的功能，而现在能量马上就要趋于饱和了。
这个阵法不知从何处而起，不知从何处而终。通过先前她看到的花纹判断，这大概也是有聚集阴气的功能的，这个阵应该是以阴气为能量。
但最重要的是她在自家楼下看到的阵法的花纹。
她抚摸着那一块纹路，心沉到了谷底。
她换了只铅笔，在本子的另一页写给应云忠一行字：
“把云稚支走，等下的东西你也不要看。”
应云忠看着这行字挑了挑眉，随后看向了那边紧张地看向他和程歌，面吃完了也没有动身想法的云稚。
“云小姐不洗碗吗？”应云忠笑着指了指云稚的碗，同时坐得离程歌远了一些。
云稚如梦初醒，用提防的目光看了一眼应云忠，就乖乖洗碗去了。
“谢了。”程歌翻回有阵法的那一页接着画，按照自己的推测快速补充完了整个阵法。
应云忠看着她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好奇地问：“这是在画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看？”
“和之前那个理由一样，不方便说。”程歌看着完整的阵法，感觉自己割裂成了两个个体。
一个冲动地想着一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做些什么；另一个冷静地认为保持现状即可，其他人可以在她的引导下破坏这一切阴谋。
但实在是人命关天，她的内心在进行着艰巨的拉锯战。
这个阵法，是以阴气为能量启动，用阵法范围内的所有活人的生气，供奉给阵法中心的鬼，从而使鬼拥有强大的力量。
而范围，是季朝版图内的所有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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