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城北别墅。
早晨静谧的时光让这里看起来更加安宁,可这一份安宁,却让黎落心悸。她快速地摁下别墅门的密码锁,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佣人看到她都是吃了一惊,“少黎小姐,您怎么来了?”
“乔祎铭呢?”
“大少在楼上卧房。”
“谢谢。”
黎落扶着楼梯的栏杆,朝楼上走去,每一步,于她来说都是千里万里的距离,可却走得比往常更加坚定。
主卧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在门口站定。
那个被她爱恨了无数遍的男人,此刻正坐在窗口的椅子上,背对着她,身形有些委顿,却依旧能看出如松如柏的隐隐挺拔。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回,“布朗,我很累了,不要再跟我讨论什么脐带血方案,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
黎落心口一紧,狠狠握住自己的手,让指甲恣意地嵌入掌心,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他。
每走一步,心跳,就停滞一分。
直到,在他面前站定。
乔祎铭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身前,浓墨的眉拧得很紧,脸上微微露出防备,然后看向黎落的方向——
心,猛跳,快要蹦出喉咙!
黎落忍不住抬手摁住自己心口的位置,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可是,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布朗,我说过了,我不想被打扰。或者你听不懂中文了吗?”
黎落双膝一软,无声地跪倒在长毛地毯上,心口像是被伸进了一只手,狠狠地揉搓着心尖的地方,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这个男人他那么坏,让自己当着全落城的人那么丢脸,她应该是那么那么恨他的!
可是此刻,却又是如此如此地难受!
乔祎铭没有得到回应,便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将地板上那个黑灰轮廓看清楚,“你是”
黎落张了张干涩的唇,想要说一句话,想要告诉他,她是谁,可怎么,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乔祎铭摸索着起身,双手搭在沙发的背后,一点一点朝黎落的方向挪动,“你不是布朗?”
她抬头,和站在身边的他对视。
明明,那双眼睛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依旧深邃狭长,依旧足以魅惑众生,可,她却在里面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心,慌乱得如同大火之后的战场,她恨,恨他为什么不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要残忍地剥夺她第一时间知道的权力?!
可是,又痛!
痛那么骄傲的他,是怎么样苦苦挨过那样艰难的时候,此刻,又是如何挫败地连近在咫尺地人影都已经看不清了?
乔祎铭似乎是感知到了自己被人注视,他下意识地移动着自己的视线,对上那个轮廓朦胧的脸,“我不需要护工,你走吧。”
然后他转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中途,撞到了房中的梳妆凳,整个人有些狼狈地摸索,想要撑住梳妆台面站起,可怎么,都找不到地方。
黎落捂住自己的嘴,上前,梳妆凳无声扶起,递到他手掌边。
乔祎铭撑着凳子起身,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借着最后一点微光,朝洗手间方向走去,最后,关上槅门。
黎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倔强背影,瞬间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先是无声恸哭,然后,哽咽出声,心里,像是被滚烫的油泼过,又像是被狠狠地亲吻过。
又痛,又甜。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里面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可再怎么小心,最终,他还是避无可避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黎落心惊地推开门,乔祎铭整个人趴在浴缸边上,挫败地握着自己手中的花洒,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挫败。
她心口窒痛,刚要上前想要将他扶起,可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一抹粉色的身影冲到她前面,将乔祎铭用力扶起,“表哥,你没事吧?”
身后,瞬间传来司徒娟的焦灼声音,“菁菁,把你表哥扶起来,到床上去休息!你你怎么在这里?!”
黎落目光落在乔祎铭消瘦了许多的胸膛之上,上下逡巡了一圈,发现没有伤痕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经被司徒娟一把拽了出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合上房门,目光冷冷地看着黎落。
“我已经知道了,”黎落还想再看,可门已经比关得死死的,再也透不出一丝光亮。
“现在知道?”,司徒娟冷笑,“晚了,对不起,我们祎铭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
黎落咬唇,“我不”
司徒娟指了指楼梯,“你请吧,这里不欢迎你。祎铭现在经不起任何的情绪波动,不然他的情况只会更重。”
黎落脊背微僵,“他现在很不好了么?”
“好与不好,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司徒娟眼中露出讥讽,“黎落,你觉得就算祎铭好起来,你们还能回得去么?”
是啊,还能回得去吗?
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一道又一道的天堑。
离婚,花花,流产,还有落氏的事,随便哪一件,都是致命的伤。只要想一想,便觉得以后已经无路可走了。
黎落急切地咬牙,“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能平安度过?!”
“你没资格知道,”司徒娟朝楼下喊了一声,“张妈,送客!”
肥硕的老佣人立刻上楼,架起黎落的臂膀将她“请”出了别墅。
夜风料峭,她却不肯移动脚步,就这么站在阳台下面,期盼着那个几乎不可能会出现在阳台上的身影。
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的路,以至于她现在站在原地,却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走下去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本能防备地旋身朝对方看了一眼,那是乔祎铭的医生布朗!黎落不加任何思索地迎了上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布朗医生,麻烦你告诉我乔祎铭的病情!”
布朗几次见到黎落,她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此刻还真有点受不了她的急切,却也十分理解地点头,“我想,该知道的您都已经知道的,你是想去见他,对不对?”
该知道的都知道的了
那么南铮和司徒娟说的话,都是真的了?!
黎落心头钝痛,“我要见他”
布朗叹了一口气,幽蓝的眸子扫了一眼别墅紧闭的大门,“他现在出不来,你也进不去”
“帮我想想办法!”,黎落抓紧他的袖口,眼中的担忧如潮水一样涌了出来,快要将布朗湮没。
让他莫名感到窒息。
最后,对方只能抬手投降,压低声音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开半步,“你明白了吗?”
半刻之后,布朗出现在乔祎铭卧室门口,他对司徒娟微微颔首,“这是我的助手,刚从美国来的,她想进去看看乔先生的病情,不需要任何人打扰。”
司徒娟此刻早已心烦意乱,只抬眼扫了一下布朗身后那个穿着白大褂带着护士帽子和口罩的人影,“你们进去吧。我先走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布朗才微微弯腰,附在黎落耳边,“抓紧时间,美丽的女士。”
“谢谢。”
“客气,”布朗潇洒地挥了挥手,“一会儿我来接你出去,不能耽误太久。”
“好。”
黎落再次道谢,看着布朗离开,才轻轻推开面前那道隔着自己和乔祎铭的门,动作轻缓,却又无比沉重。
他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却脸色潮红,应该是在发着低烧,所以连被子也没有盖,整个上身就这么半裸在空气之中,受伤的那条手臂上,还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黎落在床头站定,他,瘦了好多。脸颊瘦削,五官的轮廓也越发地深邃起来。
呼吸,也轻得根本听不到。
黎落瞪大眼睛,贪婪地看着他的胸口位置,确定那里还在起伏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目光却狠狠一震——
刚才他在浴室里的时候,她没有看真切,可现在,却无比清楚地看到了他肋骨上的那两个藏青色小字。
黎落
他居然把自己的名字,纹在了肋骨上面!
亚当从身上取出最柔软的一根肋骨,最后,这根肋骨成为了夏娃!
她黎落,是乔祎铭的肋骨!
黎落呼吸急促,已经不受控地抬手,颤抖地,触碰上那个纹身——
这个位置的皮肤最脆弱,他,会有多疼?!
唇瓣微微动了一下,想要唤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余下眼泪裹着无限心伤,破碎在腮边
她手指颤抖,来回地,摩挲了一下那个纹身。
可这一动,他居然就醒了。
她,打扰了他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睡眠时间。
乔祎铭微微睁眼,看着眼前轮廓模糊的影子,一把抓住在自己胸前游移的柔荑,刚要开口,却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狠狠地顿住!
他像甩开瘟疫一样甩开她的手,在黎落开口之前,已经从床上起身,呼吸急促地开始寻找着自己的拖鞋。
可却什么都看不到,最后只能放弃,整个人往不远的阳台门奔去,抬手在墙壁上摸索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阳台门的电子开关。
他,狼狈又无助。
黎落心口悲凉,声音颤抖如雨后残荷,“外面是阳台,你能躲到哪里去呢?”
瘦削的背影僵住,原本还在墙壁上的手掌,倏然地握紧,旋即,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之上——
“你来做什么?你有资格来这里么?不请自来?你算我的什么人?!”
黎落恸心地看着他,心里的最后堤坝,在他这样的脆弱中,渐渐溃退,接近崩溃边缘——
“还要演戏吗?祎铭,我已经都知道了。”
乔祎铭暗淡的瞳孔狠狠一缩,冷哼出声,“知道了?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来同情我的,对么?!”
全身的痛,都不及他这笑话二字带来的痛更多。
曾经的乔祎铭,高高在上,骄傲就是他的呼吸,是他的性命,可现在,他却一脸悲仓地问她,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自卑,正在啃噬着他的骄傲。
黎落唇角涩然地牵动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吗?”
狭长的凤眸紧紧闭合起来,他,还是出于本能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不然呢?难道,你是因为爱我,才回来的么?!”
“如果我说是,你信么?!”
轻柔孱弱的声音,似滚烫的岩浆猛地灌注进乔祎铭的心头,他却生生忍住,不动声色地靠在自己背后的墙壁之上,“黎落,我的孩子你都保不住,你还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原本就安静的卧室内,瞬间更加安静。
静到,他连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听不到了。
半晌之后,像是隔着一层水膜的耳朵里,终于传来不远不近的脚步声,轻轻的,让人听不真切。
她,要走了吧?!
乔祎铭苦笑旋身,再度抬手,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
可下一秒,他的身体便被一双柔软修长的手臂狠狠扣住!接着,她整个人倚了上来,小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贴在他心跳的位置上!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么紧,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他的胸膛,都快要被她箍得炸开来!
乔祎铭如被点中了穴道一样,浑身僵硬得连毛孔都无法舒张。
她的泪,已经滑落在他的脊背上,像滚烫的油,所到之处都是烙痛一片!
“乔祎铭,还说这样的话来伤我么?!你混蛋!你欠我的地方,我要一笔一笔跟你算账!”,她的声音,疲惫,却又坚定,“所以,你不许死!”
痛苦和隐忍已经将他的理智逼到崩溃边缘,乔祎铭咬牙,抬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黎落眼圈更加酸痛,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将他抱得更紧。
可下一秒,他已经抓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残忍地掰开,“黎落,你走吧。”
“不!”
倔强起来,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离开。
乔祎铭微微苦笑,将她的手生生从自己胸膛上剥离开去,终究是狠了心甩到一旁,“菁菁你认识的吧?她是我舅舅家的养女,她愿意为我生孩子来救我。你能么?”
黎落讶然地张唇,却死死扣住他的手臂,坚决不肯放松,“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了,不用我再说,”他也没有勇气再去重复这个自己随手拿来伤害她的谎言。
司徒娟擅自做主的事,他自然不会同意如此荒唐的决定。
黎落身形微晃,几乎站不稳,“我不信!”
顿了顿,她又急忙开口,“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准!你就是我的!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你要是活着,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下去!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摆脱我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乔祎铭被她话语里的决绝狠然,还有那绝不回头的气势狠狠震住,半晌,说不出话。
黎落胡乱抹了一把眼泪,“你要是敢活着娶别人,我就去嫁给南铮!然后再嫁给落锦书,你不喜欢的人,我统统嫁一遍!”
“你敢!”
他终是忍无可忍,低吼出声!
黎落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
哪怕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的话,可是她此刻却无比笃定,他的爱,不比自己的少分毫!
她松手,改为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想要甩开我,可以,那请你叫人进来,让他们剁了我的手把我拖走!”
乔祎铭凄惶地睁眼,转身,想要看清楚她此刻脸上的泪痕,想要,帮她擦掉所有的眼泪。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伸出,却堪堪地,擦过她的脸颊。
扑空。
绝望如剧毒一般迅速地蔓延过全身的每一条神经,他咬牙,收回自己的手,同时挣脱开她的柔荑,朝门外大喊,“菁菁,进来送客!”
司徒菁闻声而来,看到黎落,倒了愣了愣,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文气开口,“麻烦你离开吧。表哥现在需要休息。”
掌心他的余温犹存,可人,却已经退了了好几步之外。
黎落吸了吸鼻子,苦涩地勾唇,弯腰,从身后的床上拿起一床薄毯,“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因为这里是你的家,但是,我可以住在别墅外面,对吧?你不来,我就不走。”
说罢,也不再去看房间里两个人的脸色,转身走出别墅。
“表哥,”司徒菁唯唯诺诺地看着乔祎铭,伸手去扶他,“我送你去床上休息。”
“你出去。”
乔祎铭摸索着墙壁,靠床坐下,“菁菁,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
司徒菁是司徒娟娘家大哥收养的女儿,在司徒家长大,也算是半个亲妹子。乔祎铭并没有任何伤害她的意思。
司徒菁抿了唇,有些执拗地站在原地,一双手拼命绞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瓷白素净的脸上都是泫然的表情,“表哥,姑妈不会让我走的”
乔祎铭疲乏地捻了捻眉心,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我没力气再应付你,但是菁菁,你应该追求自己的生活,知道吗?”
“表哥”,司徒菁快要哭出来,“我是司徒家养大的,我就是为了报答你才来的,我”
又来了。
乔祎铭最怕司徒菁从小到大的报恩心态,仿佛司徒家的人让她去跳楼,她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样子实在让人承受不住,觉得压抑。
他摆了摆手,“你赶紧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然我又不舒服了。”
司徒菁生怕乔祎铭犯病,连忙折身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门口,然后快步走出别墅。
门外的人工湖边,黎落抱着一床薄毯子站在亭子口,见到司徒菁来,她没有什么表情地别开眼睛。
“表嫂”,司徒菁声音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这个还是在自己和乔祎铭的第一次婚礼上见过一面的女孩给黎落的印象十分深刻。不说别的,就光是那份逆来顺受就足够让人记住她了。
黎落转头,“菁菁,你想过要过自己的生活吗?”
司徒菁一愣,翦水秋瞳的眼睛里一片茫然,“表嫂,我不懂你的意思。”
司徒家安排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才是她的生活。
黎落叹了一口气,“菁菁,别的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大学校园里徜徉在图书馆里面,幻想着自己各种未来的可能性,或许会交一个男朋友一起奋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别人的生产工具,你明白吗?”
她知道乔祎铭刚才的话不过是在气自己,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让司徒菁给自己生孩子,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难受。
生产工具四个字让司徒菁窘迫得不得了,素白的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表嫂”
黎落叹了一口气,“你是来劝我走的?”
司徒菁咬出贝齿,点了一下头,“表嫂,姑姑不会让你再进去的。你不如”
黎落抬头,看着三楼阳台的窗口,“我知道,可是我不会走。你如果再劝,也是徒劳。”
司徒菁苦笑了一下,悄悄转身看了一眼别墅方向,然后转身吐出一串数字,“这是我电话,表嫂记一下,你想问表哥的情况就随时打来。”
黎落微微一愣,司徒菁脸上无比的真诚,“表嫂,记住了吗?”
她点头,“谢谢。”
“不客气,”司徒菁笑了笑,“表嫂,你刚才说的话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我明白你是为我好。而且”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表哥心里只有你。他除了你之外,谁都不想要。”
黎落心口暖了一下,“谢谢你。”
“不客气,”司徒菁温婉一笑,“随时联系,表嫂。”
“好。”
送走司徒菁,黎落才在欧式亭子里坐了下来。
湖上烟波浩瀚,已经有袅绕的烟雾萦绕而起,落在眼中亦是一片迷蒙,她深吸一口气,将清冽的空气纳入肺腑之中。
夏夜的湖边有些凉,蚊子嘤嘤地飞在耳畔,可她却一动不动,执拗地看着窗口的位置,生怕一个眨眼,他,又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刚才司徒菁的电话还记得,她掏出手机,一字一字地把号码摁了进去,想了想,编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司徒菁正在给乔祎铭喂药,口袋中的手机叮了一声,她吓得连手中的水都差点洒出来。
司徒娟抬头,“菁菁?你怎么了?”
“没,没事,”司徒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最平静的声音开口,“姑姑,表哥快睡了,您也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司徒娟狐疑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起身,“你也早点休息吧,你休息好了,生出来的孩子才健康。”
如果说前半句还能带来感动,那么后半句就无疑只能带来无尽的荒凉了。
司徒菁咬唇点头,“姑姑,我知道了,您先去休息。”
“好,”司徒娟不甚放心地看了一眼在床上半合眼眸的乔祎铭,伸手帮自己儿子掖了掖被子,叹气转身走出了卧房。
门落锁的吧嗒声细微传来,床上的男人却突地睁开了鹰隼一样的眸子。
他看着床头的司徒菁的方向,循声问去,“有人找你?”
“表哥,你怎么知道?”
“你藏得住事儿吗?谁找你?”
司徒菁也不藏着,直接把粉色的小手机拿出来递到乔祎铭面前,“表嫂的短信。”
她说的表嫂,自然是黎落。
乔祎铭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却又瞬间浓眉紧锁,他怎么看得见?
司徒菁一把拿回手机,大着胆子不去看乔祎铭的脸色,“菁菁,请你转告乔祎铭,见不到他,我绝对不会走。”
不走?
乔祎铭声音瞬间降低,“她人呢?”
“楼下凉亭,”司徒菁看了一眼尚未拉合的窗帘,“虽然是夏天,可我们这里在山脚,也蛮冷的,还有蚊子多。表嫂皮肤那么细腻,被咬一口就是红包包,也不知道会有多难受。”
握住被单的手略略紧了紧,却没有说话。
叮地一声,短信又进来了,这一次是语音短信,黎落的声音再度划破室内的沉默——
“告诉乔祎铭,他睡不着的时候,我也不会睡。他熬到天亮,我便也要熬到天亮。”
司徒菁直接点开手机的扩音器,黎落的声音从听筒里缓缓传来,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像一根执拗的蔓藤,狠狠缠绕在他的心上。
乔祎铭掀开身上的薄被,却被司徒菁一把摁住,“表哥,先穿鞋。”
此刻,他终于明白,以前她为什么总是喜欢不穿鞋子下楼来接自己了。
原来,心里的急切是不允许自己穿鞋的。
他弯腰,摸索着,心急地走向阳台,却在门口,又生生顿住,不肯往前一步,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却觉得,自己还是看到了那个缩在凉亭里的小小身影。
她应该是还在那里吧?
手机短信又进来了,这一次,黎落的声音更加温汩,像一眼清泉滑过室内所有的空气,“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说的,是小时候外婆教给自己的佛家偈语。
一切恩爱都是虚无的,生命就像早晨的露水一样,转瞬即逝。而爱着的人才会担忧,才会患得患失地害怕,所以,只有不爱了,才会无所畏惧。
她顿了顿,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乔祎铭,如果到最后所有的爱都会虚无,这是每个人的命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我黎落不认命!我一点也不想认命!我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要你陪在我身边!我还要和你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听清楚了吗?!你一日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一日,你一月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一月!等我站成了盐柱,成了化石,你便遥遥地,看一看我罢!”
化石?
他怎么舍得?!
“哎呀,表哥,表嫂摔倒了!”,司徒菁轻呼一声,撒出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小谎言,简直不敢去看乔祎铭的眼睛。
他,会信吗?!
摔倒?!
乔祎铭身躯一晃,再也遏制不住地转身,朝门口的方向奔去,却在中途被椅子绊倒,狠狠摔倒在地。
后面的司徒菁连忙将他扶起,“表哥,你慢一点。”
他们之间,已经慢了太多太多,他此刻,也只想再自私一回,将她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乔祎铭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握住司徒菁的手,“快点,带我下楼!”
那是她从未听过见过的急切。
记忆中的表哥,高兴的时候会说两句,不高兴的时候便不说话,永远散漫慵懒,傲娇与骄傲并存。这一次
司徒菁笑了笑,原来男人动情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她一把抓过旁边的睡袍裹在乔祎铭身上,然后扶着他下楼,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抬起搭在别墅的外墙上,“表哥,往前走,她就在你前面。”
这里,离亭子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黑夜沉浓,路灯还未来得及点亮,他连模糊的轮廓都看不到,可却又坚定无畏地往前走。
每一步,都是巨大的决心,和左右为难的煎熬。
黎落。
你知不知道面对一个我这样的病人,你会付出什么?
你又知不知道,我可能会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变得你都不会认识我?
无数个问题齐齐涌入心头,却没有阻止他越来越快的脚步。
可,冷不丁地,耳畔却穿来一记熟悉的男音——
“黎落,我来接你的。”
是南铮!
他不会听错!
呼吸,一下子顿住。
难道,她这么快就要放弃了么?!
天地之间,微风穿过胸膛,他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南铮,快一点带我走!”
凌乱的脚步声从身边的灌木那边穿来,细碎得不成样子,却依旧,越来越远
扶着墙壁的手臂缓缓缩紧,他委顿地靠在墙上,苦笑。
是啊,自己终究是自私了,他凭什么要求她留下来陪一个将死之人?
黎落,这样的选择,很好。
真的,很好。
司徒菁匆匆从后面追了上来,“表哥,怎么回事?!怎么让她跟人走了?!”
乔祎铭垂眸,握紧的手慢慢松开,最后,云淡风轻地开口,“送我上楼吧。”
走了,也好。
不然他的冲动会抑制不住。
司徒菁还想再劝说几句,可乔祎铭脸上的悲沧让她到底不敢再说话,只扶着他慢慢往回走,“表哥,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烧吧?”
乔祎铭脑中划过以前山中的片段,唇角微微牵动一下,“杂酱面,你不会做。”
那样的味道和那样的人,谁也复制不了。
司徒菁微微一怔,知道他没胃口,也没有再说什么。
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司徒菁的尴尬,乔飞远远疾奔而来,“大少,南少爷打电话来到处找你,让你马上去医院一趟!黎小姐的母亲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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