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颗青梅
眼前少女眼眸澄澈如一汪泉水，单纯如稚子。懵懵懂懂，却犹如利刃般将他剖开，瞬间勘破了他所有心事。
长孙曜心中慌张，面上却丝毫不减。他定了定神，挑了唇角做出一副轻佻放荡的纨绔模样抬手敲了敲穗穗眉心，直视她的眸子嗤笑一声：“我有何不敢看你的？”
“痛！”金穗穗不满，拨开他的手捂着额头抗议。
但声音太轻，小猫儿似的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可爱得想让人逗弄一番。
长孙曜见她转移了注意力，因紧张而僵硬的肩膀放松些许。他将桃子递给春鲤，叫她洗了给穗穗吃，自己则弯腰捡起地上的团扇在脸颊、脖颈处扇了扇，企图赶走那灼人的燥热。
金穗穗抬眼就见英气的少年执着把绣了娇艳欲滴海棠花的团扇，扇得孔武有力，有些滑稽。
她不禁掩唇，眉眼弯弯忍不住笑：“哪有这样扇扇子的？”
长孙曜撇撇嘴：“那该如何？”
金穗穗拿过扇子，笑眯眯地在他脸侧晃晃，动作悠缓，连手臂摇动的弧度、姿态都颇为好看，一副名门闺秀的优雅气派。
同自己方才胡乱扇的风不同，经由穗穗手中团扇起的微风好似是仙术一般，让人格外舒坦。
不过……长孙曜却没觉得多凉爽，面上反而更烫。
他不想被她瞧出，扭头看向别处，喉结上下滚动慌乱不已，却也只能故作镇定。
金穗穗仰头，看了看他红透了的脸颊与脖颈，手中扇子的幅度不由得大了些。
阿世方才摘桃定是热坏了！
金黍黍骑马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自家如珠如宝宠着的小妹，正仰着头，一脸殷勤地给那衣衫不整、站得东倒西歪的纨绔扇扇子。
面上几乎没有多余表情的女子皱了眉，唇角绷紧抿成一条直线。
齐晅跟在后头，瞥了眼远处的长孙曜与金穗穗二人，下意识地侧眸瞥了眼她的面色。如预料那般一片铁青。
金黍黍脸色不虞，拉紧缰绳驾马飞奔而去。
齐晅颇为同情地望了一眼长孙曜，心中默默给他立碑。
“诶？姐姐！”金穗穗听见熟悉的马蹄声转头望去，正是金黍黍骑马而来，自家姐姐身后还跟了太子殿下。
两人一先一后，一个艳若桃李、一个沉稳如山。不知是默契还是巧合，他二人的马迈出的步子大小频率皆是相同，瞧着莫名有些般配。
穗穗抬起握着扇子的那只手朝金黍黍挥了挥，扇坠子上的两枚玉珠晃得叮当响，清脆悦耳，听着便让人愉悦。
然后金黍黍并未觉得好听，她凝眸盯着那把团扇，脸色倒是愈加沉了。
林地有些难行，金穗穗提了裙子去迎姐姐。
金黍黍翻身下马，冷眼瞥向跟过来的长孙曜冷哼。她夺过小妹手中的扇塞入他怀中：“自己扇。”
气氛微妙，穗穗眨巴了两下眼，目光一转看向长孙曜，只见扯着唇角荡开一抹笑，嬉皮笑脸地拿着扇子为她扇风。
之前说热只是想掩饰自己羞红的脸，现下丝丝微风扑在面上，金穗穗悄悄低下眸，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齐晅也下马走来，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金黍黍身上，片刻不移。
金穗穗牵着姐姐的手，眼睛却是悄悄看向一旁的齐晅。那样深不见底的眸，此刻只余下温柔情意。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迟钝得很，这样明晃晃的另眼相待她从前竟未看出半分。
“姑娘，洗好了。”
春鲤捧着蜜桃，晶莹剔透的水珠衬得桃子更加水灵可爱。
金穗穗见了接过，递到姐姐面前笑道：“这是阿世方才摘的，姐姐尝尝？”
姐姐同她一样，果子中最爱的便是蜜桃。
金黍黍睨了眼长孙曜冷笑，对着穗穗却是语气宠溺：“穗穗你吃，我不吃。”
旁边默不作声的齐晅抬眸，睃巡一圈挑中了树上最红最大的桃子。他一言不发行至树下凌空跃起，摘下那颗蜜桃后稳稳落地，旋即转身朝金黍黍走去默默递到她手边。
金穗穗捧着自己那颗桃子不自觉地看向姐姐，黑白分明的眸满是柔柔笑意。
金黍黍挑眉，对上妹妹含笑的眸子觉得有些尴尬，僵硬地转过头去。
长孙曜忍笑，幸灾乐祸地看向齐晅。
然而只笑了片刻，他低头看向身旁懵懂无知只知道笑眯眯的少女，心底忽地生出一股与齐晅同病相怜的悲痛感。
得，都是木头！
一旁时不时看向这边的贵女、公子们皆是艳羡不已。
贵女们羡慕有长孙曜、齐晅这样的天之骄子竟一个两个的都肯去给女子摘桃；
公子们则是嫉妒他二人能为京中盛名远播的金家双姝摘桃。
四人大眼瞪小眼，神情各异。在飘着果香的桃林中默默立了许久。直至金氏派了人来找才离开。
太阳逐渐西斜，马车踏着夕阳余晖悠悠晃晃。
金穗穗坐在车内，捧着手里硕大的桃子咬了一口。
皮薄多汁，甜的像是撒了白糖。
她垂眸，抑制不住翘起的唇角。这应当是她吃过最甜的桃子了！
长孙曜骑着马跟在后头，橘色晚霞为他披上层温和的光。
少年下巴微扬，注视着那顶嫩青色的马车，唇角笑容比霞光还要绚烂几分。
能跟穗穗同路真好。
＊
白驹过隙，五日的假一晃就过去。
金穗穗脚步虚浮地进了久违的尚书房，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坐下。
她困极，眼皮沉重，趁着先生还未到趴在桌上，合上眼前还不忘唤了唤长孙曜：“阿世，先生若是来了记得叫醒我……”
长孙曜闻言，侧头看向枕着自己手臂的穗穗。小脸白皙的软肉被挤得微鼓，煞是可爱。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正要碰至她脸颊时忽地听见盛老先生浑厚如古钟的声音：
“将我让你们写的申论拿出来，没有的去后面站着。”
长孙曜微怔，并未收回手反而是更进一步，轻轻戳了戳穗穗软嫩的脸颊轻声唤她：“穗穗醒醒，先生来了，要收申论呢。”
金穗穗猛地惊醒，“蹭”地一下直起身子，懵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一边低头找写好的申论，一边低声道谢，丝毫没注意长孙曜唇边得逞的笑容。
长孙曜忍不住偏头看向手忙脚乱的穗穗，将本已拿出一半的策论又放了回去。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在众人注视之下阔步走向后方的空地之上，十分熟稔。
在这，才能毫无遮拦地看着他的穗穗，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眼中。
金穗穗愣了片刻回头望向后面站着的少年，疑惑地蹙眉：不是昨晚上同我一起写的吗？
正疑惑不解时，盛老先生突然开口：“今日新来了个学生，你们或许认识。”
穗穗好奇转头，只见一名穿着青色的少年公子走进，双手交于胸前躬身行礼：“在下陆子盛，今后还望多多指教。”
金穗穗看着那翠竹似的俊秀公子不由得瞪大了眼。
长孙曜兀地站直，收了面上嬉笑盯着陆子盛，心中警铃大作。
尤其是他抬头望向穗穗时，脸上爬过的羞涩红晕太过刺眼。
只见站在前头老态龙钟的盛老先生眯着眼看了一圈，抬手往金穗穗左侧的空座上一指：
“陆子盛，你就坐那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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