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颗青梅
金穗穗正不知该如何婉拒，就听见长孙曜的声音如及时雨般传来。
她笑盈盈地抬头望向那个一身青色锦袍的少年，喜出望外地唤了一声：“阿世！”
陆子盛呆愣地看着面前姑娘眉眼处生动活泼的欢喜，眸色瞬时暗了暗。
长孙曜阔步而来，十分熟稔自然地站在金穗穗身边，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捧带着露珠的白花面露不虞。
金穗穗戳了戳他的衣袖，习以为常地抱怨两句，声音软软，更像是在撒娇：“你今日做什么去了？我一个人陪着娘亲和长孙姨姨怪无聊的……”
长孙曜收回目光，低头对穗穗咧唇一笑：“陪我大外甥找人。”
“诶？”金穗穗这才注意冷着脸的齐晅匆匆往自家姐姐那边去了，“殿下也来了？”
长孙曜余光扫了眼那陆子盛，随口道：“早知你也来，我便不陪他去了。你也是，以前夏日里总是嫌热不爱出门，今日怎么出来了？”
长孙曜的每句话都状似随意，却字字体现出他二人之间两小无猜的默契。
“娘亲相邀，实在是盛情难却。”金穗穗扁扁唇，很快又舒展了眉眼。
所幸阿世来了，只要有他在便会有趣得多！
她想了想又靠近一点，拉了拉长孙曜的衣袖。长孙曜会意，微微弯下身子。
金穗穗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仰起头覆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幸亏我来了！到了才发现，踏青是假，给姐姐相看人家才是真。阿世，我觉得他配不上我姐姐。”
长孙曜闻言兀地松了口气，如此看来，穗穗明显是金夫人捎带脚带出来游玩的，不是给她相看便好。
可是……他慢悠悠地扫了眼陆子盛：这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陆子盛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神色黯淡，捧着花的手缓缓垂落至身侧。
“送穗穗的？”长孙曜忽然出声。
陆子盛微怔，旋即点头将花献出：“方才看金姑娘摆弄裙边的那朵花，想着姑娘喜欢便摘了几朵想、想送给姑娘。”
金穗穗有些不知所措，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大胆来送花的公子。
长孙曜垂眸看她，小姑娘正一脸为难。他大剌剌地伸手代她接过，声音朗朗却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穗穗端着东西，我替她拿。”
“好、这样也好……”陆子盛笑笑，自知自己没有理由再留，便行礼转身离开。
长孙曜睨了眼陆子盛那翠竹似的背影，颇为嫌弃地看了看手中的白花，一把塞给一旁的夏蝉，眼不见心不烦。
他又低头瞧了瞧穗穗，见她面上没有什么可疑的羞涩红云这才有了几分真切笑意。
许是少年的占有欲作祟，长孙曜眸光落在金穗穗鬓间的玉簪上，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拔高了些许：“我送的这簪，你戴着果真好看。”
话音刚落，他余光一瞥，果然就瞧见陆子盛脚步微顿，旋即落荒而逃。
金穗穗丝毫没察觉到周遭的暗流涌动，杏眼澄澈干净，笑得像轮小太阳：“我也喜欢得紧！”
“也不嫌重。”长孙曜拎过她手中的点心匣子，捡了块兔子奶糕刚想咬上一口，却不禁低头瞥了瞥身旁的穗穗。
她今日穿了身浅绿色的衣裙，本就白皙的小脸儿被衬得更白。整个人就像青草丛里的一只白兔，娇俏可爱。
长孙曜撇撇嘴，默默放下手里的兔子糕换了块绿豆糕。
家里今日的绿豆糕做得有些干，金穗穗偏头，想递给他杯茶水却忽然瞥见他指尖纵横的几道口子。
她皱眉，拉过他的手仔细查看：“你这手是怎么了？”
长孙曜动作微凝，不大自然地收回手笑道：“晨起练功时伤的，不打紧。”
金穗穗担心，还要再看却被他拉住手腕：“走，抓鱼去！”
清风拂过，飘至穗穗鼻尖一缕淡淡的栗子香气。
她怔怔地看向身前迎着风的长孙曜，他走走停停，穗穗很清楚他是为了迁就她的步子。
也很清楚那盘栗子仁是谁剥的了。
金穗穗忍不住扬唇笑笑：“阿世，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前方少年脚步一滞，回头便见奶白奶白的小姑娘笑得软软，比他方才拿起的兔子奶糕还软。
向来张扬肆意的人忽然有些语塞。
长孙曜别别扭扭地扭过头：“自然是母命难违。”他说着，又嫌弃地嘟哝，“小结巴快些，鱼都嫌你慢。”
不过……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仍是维持着之前不紧不慢的样子，丝毫没有加快步伐。
金穗穗扁唇，他一向就不会说好听的话！
盛阳下，水面波光粼粼，粲然金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金穗穗与金黍黍坐在岸边的巨石上，看着水中的两人。
一个一身青袍，衣摆随性扎在腰间，手中长戟舞得虎虎生威，岸边不一会儿便堆满了鱼。
另一个白衣胜雪，衣裳扎得一丝不苟，肃着张脸，将鱼捅了个稀巴烂。
金穗穗心疼地看了眼那鱼，觉得可惜：“没法吃了。”
金黍黍则是冲长孙曜叉上来的那堆鱼抬了抬下巴：“够你吃好几天的了。”
一旁的段家公子正愁没法搭话，闻言适时道：“原来穗穗妹妹爱吃鱼，东市有家铺子做得极好，明日我叫人买了送到府上。”
金黍黍疼爱小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讨得金穗穗喜欢，八字便多了一撇。
金穗穗摆摆手：“不用麻烦段公子了，爹爹娘亲、哥哥姐姐还有阿世都会给我买。”
正说着话，空中划过道黑影。只见条肥硕的鲤鱼摆着尾巴，“啪”的一声砸在段家公子头上。
混着腥气的湿意黏滑沾了他满头满脸，方才还笑着的段公子表情一凝，当场僵成了石像。
金穗穗惊地瞪圆了眼睛，呆愣愣地看着段公子。他此刻实在是有些滑稽，她想笑又觉得不妥，只得飞快低下头，捂住唇拼命忍住笑意。
“抱歉，手滑。”
立在水中的长孙曜扬声，吊儿郎当地撑着长戟，唇角斜挑，笑得灿烂无比。
段公子面带愠怒，可却也无可奈何。长孙曜这般背靠帝后、太子皇子的小霸王他万万惹不起。
“我去更衣。”
语落，刚刚还气宇轩昂的人走得格外狼狈。
长孙曜拍了拍齐晅的肩膀：“还是你小舅舅我比较贴心。”
齐晅面色稍霁，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他：“分明是你见他同穗穗说话心中不爽。”
长孙曜哼笑，矢口否认：“想太多。”
说罢，便提着长戟大步上了岸。
他走到金穗穗跟前，无声无息地替她挡了烈日金光。
金穗穗递给他帕子，仰起小脸甜甜地夸他：“阿世真棒，抓了那么多鱼！”
长孙曜垂眸，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接过穗穗的帕子擦了擦手，从怀中掏出朵鹅黄色的花小心戴在她发间。
花朵与那鸟儿玉簪并列，更显得灵动起来。
金穗穗惊喜地抬手摸了摸头发，软嫩的花瓣好似还带了一丝灼手的温度。
长孙曜看着她欣喜，自己也跟着笑。他微微俯身，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
“爷给你摘，不要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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