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望

行进的火车，三年之前的下午。

        彼时的周轻云刚刚结束起早贪黑的高中生活。熬过高考混乱的、几乎寸步难行的泥潭，趟过志愿填报的险滩急流，浑浑噩噩中等待炎炎夏日离开。

        踏上大西北之旅的她穿衣打扮仍旧脱不了高中生的稚气，崭新的格子衬衫和同样崭新的牛仔裤。周轻云坐在飞速前行的火车里，看着窗外逐渐变得陌生的一切。第一次离开淄博，离开山东，便要去这么远、这么远，似乎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地方。

        周轻云那一颗贪恋故乡的灵魂可能太过迟钝以致没有跟上火车风驰电掣的速度，抑或太过灵敏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这时速100多公里的成长。她的心中，不知是紧张，欣喜，不甘，还是失落。可能都有罢。总归是空荡荡的。

        旁边坐着闭目养神的，是她的妈妈。

        周轻云妈妈刚过四十岁。她白白胖胖，脸上的皮肤看不到明显的皱纹，看起来并没有为生活操过太多的心。

        她猛然之间，睁开眼睛开口朝座位对面问道：“到哪里了这是？”

        坐在对面座位上的，是周轻云的爸爸。他已有白发闪现，黝黑的脸膛，瘦削的身材，疲惫中带着兴奋。他伸个懒腰，似乎要将漫长旅途上的疲惫一齐赶走。

        听到周轻云妈妈的问话，他低头看一看手机，回答道：“刚刚经过的是天水站，还有三百多公里就到了。”他笑盈盈的，看向周轻云。

        周轻云妈妈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肩膀，唉声叹气地说道：“这一路给累的，腰都要断了。何苦呢这是。找罪受。”

        周轻云爸爸兴致蛮高地说道：“累了就看看外面的景色。青山绿水，小江南，多好。”

        周轻云摸一摸口袋中新买的手机，对外面的小江南并不感冒。

        停顿片刻，周轻云爸爸从火车座位下面抽出一个背包，问道：“轻云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小零食？”

        周轻云感到肚子里空空的，却并不觉得饿。她摇摇头，转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连绵不绝的枯黄。

        这哪里是小江南。

        周轻云妈妈伸出手，朝对面的老公说道：“给我袋铜锣烧。”

        周轻云爸爸从背包中拿出一袋铜锣烧撕开，放到周轻云妈妈面前桌上。周轻云妈妈边吃着铜锣烧，直直看着窗外，语气中满含失望说道：“这才刚出了天水，外面怎么全变成土包包了。以后真的要在这里待四年吗？”

        周轻云心中只剩下一团看不分明的迷惘，眼里好像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周轻云妈妈凑到窗户跟前，打量外面的景色，叹口气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像是在拍西游记。唉，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周轻云爸爸摇头说道：“哎，哪有这么夸张。”

        周妈妈用胳膊捅了一下周轻云，皱眉说道：“要是去济南的话，该有多好啊。”周轻云扭头看着妈妈，微微一笑。她伸出手来搂着妈妈，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慰她。

        周轻云爸爸笑着说道：“一会儿到兰州，肯定就好多了。古人说，北楼西望满晴空，积水连山胜画中。古人能错嘛？”

        周轻云一脸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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