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深

课堂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便溜走了。悬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指到九点，黑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白发的先生留下的板书。老教授字迹清晰、工整，好像校园中规整的绿化。伴随下课铃声，他收拾资料，离开教室。

        离散的、嗡嗡的谈话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响起。

        周轻云扭头看去，窗外是一片漆黑。夤夜前来上课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陆续离开。教室里再度由喧闹逐渐变得安静。到最后终于完全安静下来。

        岳雯仍坐在周轻云旁边，她好奇地问道：“这个白谷逸，是谁呀？”

        周轻云回过神来，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她的口气中带有小小抱怨，说道：“别提了，这是工艺美术参赛选手。为了帮他报名，恐怕我都小小得罪了凌老师。”

        岳雯一下子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周轻云一边朝黑板上的板书看去，一边在笔记上记下什么。她说道：“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就是在下班后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凌老师人超好，应该不会介意。”说毕，她埋首于笔记中。

        岳雯上下打量奋笔疾书的周轻云。突然之间，岳雯伸手调她正装衣领。周轻云不知不觉停下手上的工作，呵呵而笑。

        调整得差不多后，岳雯收回手，笑着说道：“没想到，这套经年不穿的小正装在你身上，还挺合适的嘛。”

        周轻云继续奋笔疾书，完成笔记，盖上笔帽。她低头看一眼蓬勃丰满的正装，挑眉说道：“那是。本来身高、三围就跟你差不多嘛！谢谢咯。”一边说着，周轻云朝岳雯竖起大拇指。

        岳雯伸出大拇指和她的指尖轻轻一碰，指尖若即若离。她回道：“快别跟我客气啦。”岳雯站起身，一边收拾桌上的学习资料，开口问道：“轻云小姐姐，笔记写好，一起回宿舍吧？”

        周轻云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重新扎一下马尾，回答道：“我还想再看一会儿英语，你先走吧。”

        岳雯放下手中的资料，语气中的惊讶和不满不加掩饰，问道：“又看？今天可是周五晚上，我的小姐姐。”

        周轻云点点头，反问道：“周五晚上，所以呢。”

        岳雯放下手中的课本，坐到周轻云身边，撒娇一般地问道：“所以呀，周五可是要有周末的仪式感呐。”

        周轻云从岳雯手中拿过《经济地理学》教材，翻看几页，说道：“这是从图书馆借的？我这几天都忙得没时间去。”

        岳雯将书一推，说道：“想看就拿去。怎么还要学英语。你不是已经考过gmat了吗？”

        周轻云伸手轻轻摩挲《经济地理学》教材，点头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岳雯随手拿过《经济地理学》教材，在手里转这本书，说道：“托福成绩我记得好像是108？”

        商科专业出国要求与工程或者科学类专业稍有不同。不需要钻研gre，取而代之的是gmat。托福成绩却是前往北美地区留学必备的。对于所取得的托福成绩，周轻云心中有一点得意。因为成绩来之不易。

        她从岳雯手中拿过旋转不休的《经济地理学》，笑着说道：“对呀～”

        岳雯一脸不解地问道：“干嘛还要学英语。难道你想…想刷一刷六级成绩？”

        周轻云摇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雅思口语全攻略》。蓝色的封面亮晃晃的，身着正装的男女正围绕一台打印机，颇有现代写字楼中散发的气息。岳雯低头看到周轻云拿出的书，颇为惊讶地问道：“你连雅思也要考？是不是学傻了？”

        周轻云被岳雯的口气逗笑了。她翻一翻手中的书，说道：“先看着呗，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考。”

        毕竟，这种考试，报名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岳雯继续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书包里，问道：“你不是一直计划申请北美的学校，不用准备雅思吗？”

        雅思成绩，留学英联邦部分国家需要提供。北美并不需要。

        不知从何时起，留学成为周轻云的梦想。留学攻略、留学讲座不知看过多少。大学的每一个学期，gmat考试、学分绩点、科研经历、社会实践，她力争上游丝毫不敢松懈。

        听到岳雯的问话，周轻云慢条斯理地说道：“嗯。我前天发了一封套磁邮件，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回复。我在想要不要给自己争取其他选项。”

        岳雯耸肩说道：“套磁邮件怎么能只发一封，多联系几个呀。”

        新学期伊始，留学终于走到实战这一步，周轻云心中忐忑，仍然没有太大的把握。她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到明天还没有回音的话，再联系别的教授吧。”

        岳雯斜靠在书桌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去年一年为了考英语，你都住到图书馆里，够拼的啦。还要再考雅思。搞不懂你的脑回路。”

        周轻云转头看着岳雯，反问道：“你不也一直泡在图书馆里嘛。”

        岳雯终于背起书包站起来，笑着说道：“我不一样，我是为了多陪陪你。熬鹰也没你这种熬法。”

        周轻云掀开书本，手上的笔在笔记上不停动。她嘟囔说道：“没钱报名参加辅导班培训班，只好自己拼时间咯。”

        岳雯感叹道：“留学真是个烧钱的系统工程。我先回宿舍。听我的，你也早点回来。”她离开座位，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周轻云点头，眼角的余光瞄到旁边座位。椅子下面有一个深色的小本本。她转头蹲下身去，朝小本本伸出手。

        周轻云将小本本拿在手中，声音不高不低地朝门口喊道：“雯雯。”

        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岳雯回过头，问道：“怎么？改主意了？”

        周轻云伸出手，将小本本高高举起：“这是你的嘛？”

        岳雯见状，急忙快步走回教室里，边走边笑着说道：“我的乖乖。这可是今天刚拿到手的证，热乎着呢。”

        周轻云依稀记得，岳雯上周开始科目三的学习，竟已大功告成。她不无羡慕地说道：“这么快就学出来啦。”

        岳雯接过自己的机动车驾驶证，说道：“那可不。”

        周轻云笑着说道：“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我们的小司机上路啦！”

        岳雯笑骂道：“还没有实战经验呢。”她离开教室。

        周轻云一页一页翻看口语攻略。黑白插图依稀能分辨出金发碧眼，穿着时髦的人物，她心中升腾起小小的期待。期待后面，却是一片茫茫然。她一边看书，一边认真地在笔记上工工整整写好笔记。

        墙上的钟表指向10点。空荡荡的教室中只剩下三五个自习的学生。窗外的黑夜默默与灯光对峙，将这个时间点亘古以来特有的安静一起带入。

        周轻云抬头旋转脖子，揉揉眼睛。她在纸上写到：放眼望乾坤,身行万里半天下。身行万里——半天下。

        周轻云站起身，拿过水杯，朝茶水间走去。

        在茶水间里，周轻云拿出手机，点开屏幕。为了营造学英语的氛围，她手机上的语言一直是英语。美其名曰“沉浸式”。托福考试，烧钱的不仅仅是培训班，每一次报名费，亦是不小的开支。

        看到wechat上两个红点。她伸手点开，点到chats上，是雯雯半个小时之前发来的信息：allworkandnoplaymakesjackadullboy。

        周轻云一笑而过。

        contacts一栏也有一个红点，她好奇地点开。按图索骥，她手指轻移，点开“newfriends”上的红点。原来有新的好友申请人。申请人通过mobile查找到，昵称为白谷。

        申请内容为：我是白谷逸，很高兴认识你。

        是那个天秤座，o型血的男孩。周轻云沉思片刻，将手机放回口袋中。她没有通过好友申请，也没有拒绝。

        周轻云拿起水杯，回到教室。自习的学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自己。墙上的钟表渐渐指向11点。

        夜深，已经到老鼠出洞活动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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