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墨家城门

这个堡垒如同一座守关的城门，屹立在狭长的洞穴之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要是想要继续往前走，非经过它不可。

        战国后期，墨学入秦，形成了秦墨，墨家学徒以“从事”为主，擅长器械制造与守御之法，那时候的墨家巨子名叫禽滑釐，是墨子的徒弟，墨门第二代巨子。他与墨子一同研究备城门相关的机关术，构成了墨家机关术中防御系统里最重要的一环。

        而眼前这座堡垒一般的城门，正是凝结了墨家备城门的精华之所在。

        第九章残书中，详细记录了此节。

        在备城门之初，墨子曾问过禽滑釐，如何备守城门。禽滑釐回答到，当今天下所有的攻城之法共有一十二种，分别是：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蚁傅、轒辒、轩车。

        用现在的话说来，临就是临山筑攻，钩是钩梯爬城，梯指云梯，堙是填塞城沟，水用水攻，穴一般指从城外挖地道直接进城，突是穿突暗门，空洞指隧洞攻城，蚁傅是像蚂蚁一样，采取人肉战术，密集爬城，轒辒是一种形状为牛的四轮车，底下可藏十人，与西方特洛伊战争中的木马大同小异，最后的轩车是一种高耸的战车。

        而禽滑釐针对这十二种攻势，分别采取的对应的一十二种守法，并且考虑了敌众我寡，敌强我弱的种种劣势，真正做到了固若金汤。

        眼前这座城门虽不是迎战敌军的，也做到了机关重重，城墙上方密密麻麻的箭孔，里面是每发十连射的机关连弩，而在箭孔之间又有稍大的方孔，我知道那里面是转射机。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奇巧机关等着我们。

        刚刚只怕是我们误踩了脚下的机关，使得机关连弩已先发了一波，若是再不小心又踩到了什么，只怕暴露在城门之前的我们将避无可避，躲闪不及。

        眼镜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那些血水是他的还是那些长毛猫脸的，他胡乱的甩干净手上的血水，脚一迈就要朝我走来。

        “等一下！”我说到，“大家先不要动，小心地上有机关！”

        眼镜抬起来一半的脚悬在空中，收也不是，迈也不是，憋红了一张脸：“那现在怎么办？”

        我看了看前方，我们离城门仅有五十来米的距离。

        两边的商铺也已经到了头，暴露出凹凸不平的洞穴石壁，看样子只怕石壁之上也可能另有陷阱，专门对付想要靠着两壁前进的人。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从正面前进更为稳妥，至少我已经知道启动机关连弩和转射机的机关应该就是在地面上，若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稍加注意，兴许能过。

        “眼镜，刀疤，你们跟在我身后，走我走过的地方。”其实我并无万全的把握可以避开所有的机关，仅仅只是知道机关修建的大致情况，就是最典型的只有理论知识全无实践经验，可如今再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期望能侥幸走过这短短的五十米。

        在眼镜和刀疤朝着我点过头，我小心的跨出了第一步，对于地面上的机关，最讲究的就是如何落脚，落得太重太快往往就会导致机关被启动，利箭射出将人给打成筛子，第九章残书上只写着用脚尖探出机关的诀窍，因为若要安装机关，地面以下必须是空心的，若是先用脚尖探出虚实，再落脚就能很好的避开。

        只是既要用脚尖探出虚实，又不能误触发了机关，这下脚的轻重就格外的重要了，我也只能估摸着用脚尖先轻轻的敲击了地面，察觉毫无异样后，才大着胆子落脚下去，只一步就花了一分多钟，汗如雨下。

        就算落下了脚，一颗心仍然是悬着的，耳朵仔细的听着四周的动静，站定片刻后，见没有机关被触发，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向眼镜和刀疤点头示意安全。

        眼镜见我只走一步就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那只抬起来的脚硬是死死撑着悬在半空中，好半天仍没落下去。

        只是刀疤却显得格外冷静，有一种看惯了生死关头的淡定气势，看着他平静的脸色，也让我揪着的心安定了下来。

        我注意力格外的集中，一连走出去好几步，每一步都好比是走在针尖刀口上，眼镜和刀疤跟在我的身后，好不容易走到三分之二的距离，我们三个人皆是满头大汗，真是比刚刚被长毛猫脸追更提心吊胆。

        一般来说危险来得越快，越不给人思考反应的时间反而比较轻松，人完全凭着本能下意识的行动，而像现在这样，走一步都如同在鬼门关上转悠一圈，才真是难熬，心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难受的不得了。

        休息一会儿，我稳了稳心神，小心抬脚欲继续往前走，脚刚一动，就听一声长叹，我后背发凉，赶紧回头望去，就见眼镜身旁，一只还没死透的长毛猫脸怪怪叫一声蹦起来要抓向眼镜的腿。

        眼镜也听到了声音，还离得他这样近，一看之下一只利爪袭来，惊得他连忙往前跑了好几大步。

        他刚跑两步，我就听见极轻微的喀嚓一声，然后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阵细小的响动，心中暗叫不好，刚想出声提醒他们两个，就有一只利箭擦着我的耳边飞过。

        这该死的眼镜，你他妈手里的锤子是个摆设吗？一锤子解决的事，这下害得我们三个全部玩完！

        我们就站在这城门跟前，根本没有地方可躲，又一根利箭飞来，直射向刀疤的胸前，刀疤反应迅速，身子一侧竟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眨眼之间身体连转，脚下生风，又避过了好几箭。

        眼镜也是机智，这时候想起来手里的锤子几下砸死了那只长毛猫脸怪，身子一弓就躲到了它的后面，将它举在身前当肉盾牌。

        可怜了我身手不行，周围又没有遮挡物，好几箭都是差一点就射在了我的身上。

        我吓得不轻，眼看着即将牺牲在这野山沟子的深洞里头，想到我年纪还这样轻，到目前为止一事无成，就这样死了也太他妈亏了，鼻子竟开始发酸。

        眼前一花，一时间箭如雨下，突然有人将我往后拉去，眼镜背着具猫脸尸体赶紧把我护在胸前，下一秒，猫脸尸体就如同装满牙签的签筒一样，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头。

        眼镜背着尸体，抱着我扭头去看刀疤的位置，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刀疤因为避闪不及，身前已经中了数箭，箭头直插入他的胸中。

        我心里头难过，不愿接受，连拖着眼镜朝着刀疤移去，因为移动得太心急，我的胳膊上也被飞来的一只箭擦伤。

        我和眼镜赶紧挡在刀疤身前，见他口中止不住的鲜血涌出来，人却仍然是站着的，还真是一条硬汉。

        只是虽然他的眼睛还大大的睁着，呼吸却是极其的微弱，渐渐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我忙伸手去拉他，想查看他的伤势看看还能不能救过来，可我一拉之下，他竟然纹丝不动，又拉了第二下，这次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将他放倒在地上。

        我小心撕开刀疤的上衣，此时已全被鲜血染透了颜色，他胸前挤挤挨挨插着至少二十来支箭，箭头全都没入了肉里，至少进去了两三寸，已经是活不成了。

        我朝着眼镜摇头，眼镜的脸色很难看，想必我的也是一样，我们三个人中，就数刀疤身手最好，最沉着冷静，可偏偏死得却是他，这命运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波机关连弩又很快的过去了，我心中滞塞难受，这一路走来，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两个都是死在我的眼前，我从未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而死亡又这么的真实过。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下一刻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我和眼镜不再去管地上的机关，他仍然背着那具猫脸的尸体，我拉着刀疤的尸体，我们慢慢的往城门方向挪去。

        箭雨来了一波又一波，还有好几次投出石弹砸向地面，我一边走着，一边在想，如果我们不进来，刀疤就不会死，说到底都是我害死了他。

        李雪霜带来的两个人都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和她在一起的涯叔和桃枝。

        我一边想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城门底下，面前一扇巨大的铁门紧紧的闭着，铁门从上到下满满的都刻着那种古怪的文字。

        眼镜扔掉了那具猫脸尸体，和我一起将刀疤挪到城门的下方。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刀疤的尸体，不过总想着绝不能让他曝尸于此，与那些猫脸的怪物躺在一起。

        我们刚将刀疤的尸体安稳的放下，就见面前高大的铁门咯吱一声，竟自己缓缓开启了。

        一股肃穆庄严的感觉，随着尘封已久的浑浊空气而来，在打开的城门里，有一条长廊连接着一座大殿，大殿金碧辉煌，梁柱高耸几乎与城墙同高，而在大殿之前的长廊两侧，各有一排手执长戟三米来高的黄铜机关人。

        眼镜看了一眼机关人手中泛着寒光的长戟，又看了看我，我向他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机关人的工艺千差万别，哪怕外表一模一样，如果不打开外壳看看它内部的机械机构，就不知道是如何运作的，机关人的身上又有何种机关。

        眼镜终于忍不住问道：“山子，这些……这些铜人会动吗？”

        问完极其小心的扫了一眼冷冰冰的铜人。

        我点头：“八成是会动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动。”

        眼镜声音颤抖：“我靠，这他妈也太惊悚了，等我们走到中间，不会被剁成肉泥吧？”

        我伸手将刀疤胸前的乱箭扯去，向眼镜道：“还是我在前面，你背着刀疤走后面，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往前走，没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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