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迟来
陈嬷嬷被掌嘴二十后,脸都肿了,她怨怒地指着秦嫣,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带来的一众宫女都被吓得不敢吱声。
秦嫣满意地看着陈嬷嬷红肿的嘴巴,向那群宫女招招手:“还不赶紧送陈嬷嬷回去歇息?都想挨罚?”
室内伺候的几个宫女连忙带陈嬷嬷离开了灵芜宫。
秦嫣看着她们慌忙而逃的背影,再瞧瞧下首跪着颤颤发抖的奴婢们,她都快以为自己真是个反派了。
遣走陈嬷嬷,就好像拆了一个监控摄像头,秦嫣顿时感到自在了不少。
浣衣局的奴婢还跪着,绝望地祈祷下一个陈嬷嬷别是自己。
秦嫣拂了拂手:“都退下吧,张嬷嬷和夏葵留下。”
奴婢们磕头谢恩,把凤袍留下,规规矩矩地离开了。
今日虽是册封皇后的大喜之日,可由于皇帝病重无法出席,婚礼仪式一切从简,秦嫣只需换上凤袍拜天地拜祖宗,再接见后宫嫔妃以及一众王爷公主,晚上回陛下寝殿洞房,就算是把皇后之位坐实了。
所以秦嫣的时间并不算着急,浣衣局的奴婢们退下后,屋里只剩春香、张嬷嬷和夏葵了。
夏葵显然被秦嫣刚才的阵势吓坏了,一直跪着不敢抬头。
秦嫣缓和了语气,上前拉了拉她的手:“你叫夏葵?”
夏葵生怯怯地点头:“回皇后娘娘,正是。”
“你勾引康王?”秦嫣嗤笑一声,吓得夏葵连忙跪下。
这一笑原是讽刺陈嬷嬷的说法,不想却让夏葵以为她要开始下一轮用刑了。
秦嫣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叹,难道她看上去就那么凶吗?
张嬷嬷也随即跪下,道:“回皇后娘娘,夏葵胆小,容奴婢禀明实情。”
秦嫣抬手,和蔼着语气:“不碍事,就让她自己说吧,本宫想听她自己说。”
夏葵害怕得手都冰凉发颤,嘴唇哆嗦着不敢发声。
春香上前握住她的手:“你不要怕,皇后娘娘会替你做主的。”
秦嫣见夏葵还是不敢说,便道:“你若不说,本宫可不敢留一个不诚实的奴婢在身边,相反,你如实禀报,本宫说不准还能替你出头。”
夏葵怔了怔,难以置信地望向秦嫣,似乎无法相信主子会替她出头,可转而一想,对方是皇后,以刚才那跋扈的气势也许真的可以,她很快又胆怯地低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夏葵在惠妃宫中是负责打扫的宫女,平时很少近身伺候,那日康王入宫找惠妃,出门时有些晚了,正好瞧上了打扫院子的夏葵,起了色心。
夏葵遭到康王逼迫,苦苦求饶惊动了惠妃,康王扫了兴,命人把夏葵打了一顿,送去浣衣局。
浣衣局在皇城之外,更方便了康王去找夏葵了,浣衣局的管事也不愿得罪贵人,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康王放肆,张嬷嬷与夏葵住在同一个下房,悄悄给夏葵弄了避子汤,不料被管事的发现了,事情捅到康王那里去,康王妃也知道了。
康王妃闹到浣衣局来,命人把夏葵毒打了一顿,也许是康王妃跋扈,康王消停了一阵子,估计又找到了新目标,就不再来找夏葵了。
秦嫣听完神色凝重,春香俯拍着夏葵的后背安抚道:“过去了就忘了吧,来了灵芜宫,以后没人欺负你。”春香对自家主子的战斗力充满信心。
倒是秦嫣沉默了,同是姑娘家,听了这样的遭遇实在心情压抑。
她也很想给夏葵出头,可是今天就是册封大典,书中“秦嫣”就是死于今晚。
秦嫣今天一天都很紧张,陈嬷嬷在的时候她紧绷着,狂妄又霸道,把陈嬷嬷她们赶走之后,寝宫安静下来,秦嫣惆怅了。
入宫不过第五天,她想家了,也想家人了,甚至,还时不时想起她曾经无比喜欢的徐副将。
就算徐副将对感情态度不认真,也不妨碍她惦记他那张令人垂涎的帅脸……以及高挑矫健的身材。
秦嫣想,男人爱看美女,女人也爱看美男子,就像上辈子她追星一样的心情,见到爱豆就心跳加速荷尔蒙飙升。
她都要嫁给一个糟老头了,还不能精神出轨想一想好看的皮囊吗?
张嬷嬷对吉服的穿搭十分了解,和春香合力帮秦嫣穿好凤袍后,春香给秦嫣梳头,戴好凤冠,此时秦嫣感到浑身累赘,连坐着都不得劲了。
秦嫣望着镜中的自己,如今十五岁,她的五官已经长开,能看得到和上一世差不多的容貌了,她真的不想死。
她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身后正在给她插发饰的丫头,忽然又想起了夏葵,不禁叹道:“我要是真的殉葬了,你在这深宫里头无依无靠,得好好保护自己,活下去。”
秦嫣性子顽劣张扬,平日里跟京中的大小姐们磁场不对,身边没什么闺蜜,只有伴随她长大的春香感情稍好,方才听了夏葵的事情,她在想,万一她不在,春香也多半会遭遇不幸。
春香顿时红了眼眶:“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担心着奴婢呢?要是您当真放心不下,就好好活着,让奴婢有个依靠。”
秦嫣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她的命运是一个既定的悲剧,她大有可能要殉葬。
进宫以来,秦嫣还没见过皇帝,她想着今晚洞房花烛夜,总不可能还见不到吧?可以的话,她得为了生存放手一搏,把王皇贵妃和高贵妃狠狠告一状,然后求皇帝改遗诏。
不拼一把怎么知道有没有生机呢?
折腾了半天,秦嫣总算穿戴好了,大红的凤袍上绣着五凤金线纹绣,在光线之下,上面的凤凰五彩流光,外袍拖在地上,繁华瑰丽,她挪动一步,满头金钗的轻摇,清脆作响。
镜子里隐约映出她的身影,秦嫣并非时下流行的清淡审美,她五官精致,一双秋水眸清波流盼,在她的清冷中点缀了几分妩媚,配上一身豪华的凤袍更显雍容冷艳。
人靠衣装,秦嫣觉得穿上凤袍后,自己当真有点霸道皇后的气魄了,虽然比起王皇贵妃那一挂还是有点距离。
张嬷嬷错愕一瞬,新皇后年纪虽小,确实长了一张绝世容貌,最要命的是,她还张扬霸道,若是有心争宠,必然是后宫妃嫔之敌。
按大齐习俗,女子成婚时,嫁妆中就压箱底的东西,其中有一样是一本书,叫《春宫图》,婚前还会由娘亲或者身边的女性长辈对此进行教导。
春香还是个小姑娘,夏葵经历了不好的事情,秦嫣让她们出去,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了张嬷嬷。
作为二十一世纪接受过生理知识教育的好少女,秦嫣一边翻看《春宫图》,一边听张嬷嬷讲课,听得面不改色,以至张嬷嬷一度怀疑她没听懂,还细心地多说了几遍。
张嬷嬷想,毕竟皇后是成为陛下的女人,床帏之事还是得学会如何伺候,陛下满意了,才能让新主子在宫中地位稳固。
原本看了秦嫣敲打陈嬷嬷,张嬷嬷伺候起来还很谨慎,但是来回聊了这么久,她发现秦嫣比想象中平易近人,也很活泼,完全没有对付陈嬷嬷那种狠劲,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
最后,秦嫣忽然笑着问她:“嬷嬷,你知道本宫为何选你来灵芜宫吗?”
张嬷嬷恭敬地躬身行礼:“奴婢愚钝。”
“本宫的父兄正在西北打仗,和睿王一起。”秦嫣十分真诚,她在宫中想要苟命,就迫切需要自己的人手,王皇后和高贵妃势大,若想要摆脱她们的耳目,只能从另一个势力入手。
“嬷嬷你是伺候过江皇贵妃的,和睿王应当也认识,所以本宫见了嬷嬷,深感亲切。”
一听到故人,张嬷嬷的表情顿时柔软了下来,她感怀万千:“江皇贵妃自缢前,曾嘱托奴婢好生照顾王爷,可圣上把王爷逐出京城已有八年,奴婢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王爷了,老身愧对皇贵妃。”
秦嫣闻言,没再说什么。
她原意是想让张嬷嬷放心跟着她,并不是想提起别人的伤心事。
凤驾的仪仗队已经在门口等候了,秦嫣在张嬷嬷和春香的搀扶下坐上凤辇,随着太监一声“起驾!”,八名御扇、二十多名女官女史、二十人宫人跟随在后,全幅凤驾浩浩荡荡地移动了。
秦嫣坐在高高的凤辇上,心情一时复杂得很,来这个世界十几年,她出门要么骑马要么坐马车,如今被抬得那么高,她反而阵阵不适,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庙会上被人抬着游街的菩萨。
凤辇队伍离开后,灵芜宫一下子安静了不少,隐秘处,一个身影回了一墙之隔的仙宁宫。
江皇贵妃死后,陛下心伤,没有再让其他妃嫔住进仙宁宫,加之江皇贵妃因自缢而死,宫里人忌讳此事,避而远之,导致仙宁宫长年不住人,院子里十分荒凉。
却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
萧景淮目送凤辇远去,一别数日,她无辜被算计成皇后的替死鬼,从将军府进了宫,生活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收到消息那天,萧景淮和卫律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甚至不惜亲自潜入宫中,生怕她遭受不测,也生怕老皇帝生命垂危。
然而,回来发现皇帝还没死,秦嫣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彷徨失措,或是伤心哭泣,也没有惊慌恐惧,可他来晚了,她已经身披凤袍坐上了凤辇,而且从容平静,仿佛她就该是众星捧月的国母。
那一身红得刺眼的凤袍衬得她美得嚣张,那是她的嫁衣,她要嫁给他的父皇了。
她能应付自如是好事,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堵得慌。
卫律在殿外转了一圈,能看见殿内陈设一切如旧,不禁讽刺:“八年了,没想到皇贵妃殿内的东西没人动过,陛下还挺惦记的。”
萧景淮顿时冷若冰霜:“虚伪的深情,谁在意?”
“不过,我更没想到王皇后竟然把秦姑娘安排在仙宁宫旁边。”卫律回到萧景淮身边。
“王皇后估计是看她年纪小,想借机吓唬她罢了。”萧景淮扫了一眼院子里被践踏出新痕的花草,“近期有人来过在这里,还不少……”
“莫非是秦姑娘?公子,你说会是她吗?”卫律疑惑,宫人势利,嫌仙宁宫晦气,能到这里来的,除了住得最近的秦嫣,还会有谁?
“不知道,”萧景淮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当务之急是避免秦嫣殉葬,“我去一趟太极殿。”
如今秦嫣已经前往太庙祭天地拜祖宗,继而接见皇室全员,这期间随从护卫能排成长街,他和卫律只有两个人,没办法直接现身阻止,秦嫣成为皇后已是无法扭转。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皇后”殉葬,而太极殿是皇帝的寝殿,由谁殉葬这件事只有皇帝才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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