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接下来的一切,好似半梦半醒间的仪式过场。
乔落栗犹记得周围似乎一直聚集着无数人,上了花轿,轿子外人声鼎沸,后来下了轿,又被牵引着进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堂中,照旧许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红布绸缎似乎换了一个人牵着,有高昂的叫喊声响起,随后,她被一个像是媒婆的手拉着,提醒她做出跪地起身的动作。
“拜天地。”
“拜高堂。”
“夫妻对拜。”
手好似不是自己的所有物,双腿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了。
乔落栗直觉不太妙,她费劲心力想要清楚看看近旁的人,可视线模糊,脑子也如同浆糊,她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上,飘飘忽忽,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天坠入地。
等被人搀扶着,进了一间满目飘红的房间,她瘫软着撑在床沿坐下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有丫鬟在耳边说:“上官夫人,上官大人要在正堂见各路宾客,恐怕要晚些来青庐,夫人只需在此等候便可。”
说完后,她没多待,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乔落栗卯足了劲,将凤冠连带喜帕扯下,脱了外层喜服,随手丢往床的另一头。这几个动作做完后,她就有些喘不上来气,她伸出手,看见自己两只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没有这么弱不禁风,莫非是午后的那一粒静心丸的真正效用?
乔落栗咬住一根手指,企图从疼痛中恢复一点神智,但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索性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打算睡上一觉。
托静心丸的功效,她明明不困,却仍旧睡死了过去。
酒过三巡,上官檀不见醉态,眼底一片清明,他不着痕迹地退出正堂,刚到庭外,就被人拦住。
曹心蕊一如既往一身华冠丽服,挡在上官檀前面,捏着锦帕捂住嘴角,戏谑道:“新郎官如此着急,是赶着见新娘子,还是迫不及待地要入洞房啊?”
上官檀眼下一抹淡红,是不显眼的酒晕,他似笑非笑反问道:“难不成皇太后跟着我,打算去闹我的洞房?”
“……”曹心蕊道,“春宵苦短,我还是不打扰新郎官的好事了。我前来就想问一句话,你方才敬酒,大官小官都去了,偏偏忽略了我,这是何意?”
上官檀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头有点晕,他道:“是我怠慢皇太后了,只是宾客如云,难免疏忽,还望皇太后见谅。”
曹心蕊听不得敷衍的话,追问道:“是真的疏忽了,还是有意为之,阿檀,你莫要骗我。”
“我哪敢骗皇太后。”
上官檀绕开她,又要走,曹心蕊拉住他的袖摆,语气中带着委屈,质问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愿说一句实话么?”
上官檀仰着头,忽然笑起来:“太后,你想听什么话?我还在生你气,还是我始终未放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认为,这些话还重要吗?”
这个时候,上官檀的大婚之日。
曹心蕊愣怔看着他,只觉那身艳红的喜服,在夜色中尤为扎眼,最终她垂下头,放开了他。
上官檀低头看她,又道:“我是有一句实话。当年你若是不入宫,或许,我的新娘子,也不会是你。”
在曹心蕊猛地抬头,上官檀却不再看她,转身急步走远了。
乔落栗醒来时,红蜡几乎烧到了尽头,原本还有一点微光,灯芯灭了后,屋中便是漆黑一片。
她有些渴,想要起身去倒水,模糊的视野中,一个身影慢慢靠近。
“醒了。”
是上官檀的声音,许是烈酒烧喉,他的嗓音比以往更为沙哑。
乔落栗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往后缩了缩,一脸防备地盯着眼前的这团黑影。
洞房花烛夜,是该发生点什么的暧昧之夜,但她一点都不想。
“我知道她们让你服用了静心丸,不然,今日大婚,也不会顺顺利利。”上官檀在床沿边坐下,对着她招了招手,“坐过来,我有话要讲。”
你让坐过去就坐过去?
一觉过后,乔落栗脑子已然清醒,她又往床里面缩了缩,离上官檀更远了。
上官檀叹口气,似乎并不指望乔落栗听他的话,他伸出手,蛮横地将乔落栗拖了过去。
“放……放手。”
乔落栗双手还是没多少力气,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上官檀,可越是扭动,上官檀的力气就越大。她双手慌乱挥舞下,无意打到了上官檀的脸。
只听啪地一声,耳光清脆又响亮,她愣了一瞬,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她对准了上官檀的手,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本以为上官檀会吃痛松开她,可上官檀捏住了她的下巴,把人扣在了怀里。
乔落栗鼻子撞到他的胸口,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很涩,不太好闻。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上官檀的声音:“不要动,我就说几句话。不管你能否听懂,这话,一定要讲。”
贴着他的胸膛,那声音随着他的心跳,从耳朵传入脑中,犹如敲锣打鼓之声,一下一下,震得人头皮发麻。
乔落栗没有再乱动,松懈下来,待上官檀禁锢她脖子的手松了些许,她转了转脑袋,用额头抵住了他的胸膛。
“我蒲月征婚,陆陆续续收到各界人士送来的女子画像,共一百零八份。我挑选了两轮,一轮只看样貌,二轮只看画中人来历。”上官檀道,“你舅父交来的画像,是有美化之意,与你本人相似度不高,但眼中神韵,倒是活灵活现。”
乔落栗看过自己的画像,确实跟她只有三分相似。当初吕元忠请画师来作画时,一遍一遍地要求画师将人画得千娇百媚,婀娜多姿。
乔落栗不想配合,画师作画时,她到处乱跑,要不就是打翻研好的磨捣乱,怎想那画师不受她的干扰,充分发挥了自己想象力,将不同于乔落栗的形态勾勒得煞有其事,让吕元忠赞不绝口。
这让乔落栗感到了无趣,自知捣乱无用,便坐了下来,拿起吕元忠哄她安静而带来的书籍,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最后,那画师照着乔落栗看书的神态,画出了画中人的眼神韵味。
不过,上官檀只见过乔落栗疯癫的样子,也不知他怎么就认为眼神活灵活现,难不成是夸画师画技好?
倒也不至于。
乔落栗想到另一种可能,上官檀或许在拿到她画像之前,就见过了她。
“我曾见过你看人下棋,那次应该是你从家中跑出来,一身沾污,头发凌乱,像是个乞丐。但你站在下棋之人旁边,对着棋盘看得专注,似乎在想棋局的走法。”上官檀顿了顿,“那副神态,没有一丝疯癫,像是一个淡定自若的名手大家。”
这是何时之事?
乔落栗完全不记得了。
“也许是我的错觉。”上官檀无奈笑了笑。
他的胸腔随着笑声震动了几下,让乔落栗额头发烫。
“放……”
乔落栗不自在想要抬起头,但上官檀以为她又要胡乱挣扎,那只宽大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脖子,不然她动分毫。
上官檀道:“最后我选了你,是因为我知你疯癫,心智不全,嫁给我,不会觉得委屈。”
乔落栗想起初见上官檀时,他似乎对她发疯的样子并不奇怪,应该是他事先知道她疯癫,却并未深究过原因。所以才会向吕元忠询问。
“我直到而立之年才娶妻,是因我心里,有一段放不下的情谊。”上官檀自嘲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是否真的放不下,反正现如今,我心里装不下任何一人。我若是娶了别的女子,她要是对我情深义重,我无法回应。只有娶一个心智不全之人,不懂男女之情,我不在意她,她不在意我,才安安合适。”
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选定她的理由。
乔落栗曾猜想过无数可能,单单没想到这个。
“你我婚事,只是做做样子。”上官檀继续说道,“不过,我被父母逼迫,一定要传宗接代,你我既然已成夫妻,你也该为我留个后。”
为何做样子,还要生孩子?
这是什么歪门邪理?
乔落栗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困惑之际,上官檀松开了她,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脸,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不懂情爱,不明情感,这样最好。”上官檀头缓缓靠近,说话时,气息带着嘴里的酒气喷在乔落栗脸上,“我只需你履行夫妻职责,我便保你一辈子安安稳稳。”
鬼话连篇。
乔落栗心生厌恶,眼看上官檀嘴唇贴近了她的脸颊,她蛮力将他往后一推,鞋子也顾不上穿,就撞开门,冲了出去。
这青庐不能呆,否则,真要出什么事。
乔落栗一边跑一边想着。
明月当空,星空万里。
屋外亮堂如白昼,人走在其中,还能映出一条混沌的影子。
上官檀负手望天,定定站了半晌后,叫了一声:“来人。”
一个犹如鬼魅般的黑影出现在他面前,半跪着行了个礼。
上官檀低声命令道:“看着人,别让她出事。”
“是。”
黑影应了后,很快便又隐匿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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