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痊愈
“密切观察患者症状, 有任何事,都可以到云里馆找我!”
“遵命!”
樊节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便匆匆离开, 阮青梅立即推着令荀回房。
“二狗哥哥, 什么也不要说了,快, 躺下, 你的任务就是休息,不要动,需要什么就喊我。”阮青梅的眼神像看一个病入膏肓的老朽, 又像看一个身怀六甲的孕期妇女, 她自责地道, “我竟不直到你伤得这么重, 我真是太粗心了。”
——这不怪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哇。
令荀还在发懵。
他想说自己没事, 但想起樊节说的“不什么、不什么”, 到底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毕竟这事还是挺严重的。
阮青梅犹在自己的情绪中黯然, 摸了摸并不存在的泪水, 说道“二狗哥哥你稍等,我这就去给煎药。”
“可以叫店里的人……”
“不行,”阮青梅坚定地拒绝, “我不放心,我要亲自盯着。二狗哥哥,你感动吗?”
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呢, 要是感动就请给她涨好感度。
令荀被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动, 一点也不敢动。
阮青梅一走, 令荀独自留在房间内,心情低落,但认真遵循医嘱。
他从前孑然一身,又身体健康,对自己并不过多关注,如今心中有了牵绊,也更慎重起来。他若被病痛所困扰,半死不活,不是白白拖累他人吗?那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樊节的药都已经仔细定量分好,不一会儿,阮青梅回来,端着一碗浓浓的“黑水”,碗底还有些药渣。
“二狗哥哥,快来喝药。”
令荀是个很配合的“病人”,尽管那碗伤药味道难以下咽,他还是一滴不剩地喝了。
阮青梅眨着明眸观察他的脸色,又用帕子探了探他的额头“有什么感觉?”
令荀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诚实地说“苦。”
“良药苦口。”阮青梅语重心长地道,“别的呢?”
令荀回味了一下“没了。”
“应该是药效还没发挥,樊神医说了,喝完药躺下睡一觉。”
令荀看看窗外尚高的日头,哭笑不得,这时辰,午睡太晚,晚睡太早,这是睡的什么觉呢?他毕竟在杏花村耕作十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整十年没有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睡过了。
而且,他也不困。
“没关系,不困可以躺着,闭目养神。”阮青梅意外地会“照顾人”,手段柔软而强硬,硬是盯着令荀躺下,又盖了厚厚才一床被子。
“出汗了,看来药效来了,快闭眼。”
令荀想说,那是热的。
他认命道“好,我休息,你快出去,呆在这里不好。”
平时也就算了,这会儿他就寝,阮青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在他房里逗留,被传出去,青柏哥又多了一个打断他腿的理由。
“那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啊。”阮青梅看着被裹得宛如“热狗”的二狗子,依依不舍地离开。
阮青梅前脚一走,令荀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要命!
这么热的天,喝这么热的药,还发什么汗。何况因为阮青梅在,他是和衣躺下的,这会儿衣服都汗透了。
阮青梅走的时候把团扇落在了桌上,他这会儿手上也没东西,拿起来删了一会儿,发现起风还没有自己出汗快——果然不中看也不中用,怪不得小青梅那么嫌弃。
燥热带来几许烦闷,口干舌燥,令荀坐下,喝了一杯凉茶,又站起,又坐下,再站起。
“青冥,我觉得有些不对,那么重的伤,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青冥回应道“昨夜主上唤我时,体内真气紊乱,经脉拉扯到了极限,其危险程度不低于上次‘气血’禁制的突然觉醒。好在主上机敏,召唤青冥现身,青冥凝形时有意消耗了大量外来真气,但即便如此,主上脏腑还是受到了重创。”
“这我知道。”
昨日青冥斩断气链时,阮青梅被弹开,他也被反噬。那一瞬间,他的确觉得五脏六腑宛如刀割,尤其是肺部,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拳。
确认阮青梅无事后,他就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那一夜他过得并不容易,即使在昏迷中,身体的疼痛也依旧折磨着他。是阮青梅整夜握着他的手,在他身边软语鼓励,是她说她会一直陪着他,永远不放手。
也因此他才会那样震撼——他一直以为的,女孩子不成熟的爱意,原来这样炙热而赤诚,他一直小看的这份情感,强大到能支撑他渡过自己渡不过的难关。
他从未想过,从未敢想,从未奢求过,他真的配得上这样的深情吗?这份矛盾与挣扎冲淡了些许身体的痛楚,他终于沉沉睡去。。
至清晨醒来,內腑虽然还有些酸痛,但已不是大事。只要他不运气,像个凡人一样做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再后来,在云里馆的赌约,和在闹市的押宝,接连的事情让他彻底忘记了身体的不适,等回过神来,那份酸痛也没有了,甚至觉得经脉舒展,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而且他还平白多了一个念头,觉得现在做什么都能成功,包括运气修行——当然,他没敢妄为。
至于这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说不清了,总之没有道理,而且肯定是在喝药之前。
“青冥也赞同樊修士的话,主上此番受创不浅,确实应该好好调养。”剑灵说。
“那……好吧。”令荀叹息。
又过了半个时辰,令荀只觉得体内燥热更甚,似有股力量自丹田升起,但又和昨日那撕裂一般的感觉不同。这些真气像是等着他去梳理,他又不敢轻易动作,一时憋得难受。
终于,他推开房门,想出去透透气,动静却惊动了隔壁的阮青梅。
阮青一看令荀脸色,顿时下了一跳。
“二狗哥哥,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令荀本还想隐瞒,但这会儿体内真气横冲,撞得他头晕。
他猜测也许是樊节的药劲儿太大了。
阮青梅很是紧张“不对呀,樊节说这药是调养的,怎么会这样?”该不会是不对症,或者有哪一位药材犯了冲吧?
阮青梅这时有些后怕了。
她是知道樊节以后会是很厉害的神医,可是这会儿他毕竟还没有成名,也许还欠磨炼,也许还缺乏经验……不管怎么说,她不应该盲目信任,让二狗子以身犯险。
她捉住令荀的手,发现他掌心滚烫,隐隐有真气充盈在血脉之下,皱眉道“二狗哥,你能走吗?我们去一趟云里馆。”
“现在?”
“对,樊师兄说过,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
这不是“任何事”;
这是樊节的药,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
不如说,出了门之后,令荀觉得好多了。
外界的空间更大,空气流通,他体内的真气接触了自然,似乎也舒适了许多,不再那样“催促”他去做什么。
阮青梅这一次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去了义诊方向,此刻天色将暗,门外已经没有患者。一伙修士正在拆棚子,搬桌子,打扫现场。
阮青梅找了一个人,拱手一礼,问道“这位师兄,请问樊节师兄在吗?还请通报一声。”
那弟子打量了阮青梅一眼,随之像是见了鬼,抱起扫帚扭头就跑。
阮青梅无语,遂又来到另一边,结果也是一样。
他们上午闹得动静太大,云里馆的修士几乎全部来围观,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们,尤其听到樊节的名字,更是敬而远之——外宗人不敢管,内宗人不想管,其他人只想逃。
阮青梅连续问了五六个,最后吓得干活的弟子都逃难似的跑了。巡视弟子过来,发现一地狼藉没人收拾,气愤地道“人都跑哪儿去了?翻天了?”
阮青梅一看来人,顿时眼睛一亮“这位师兄,师兄!还记得我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事上午那位气势汹汹的接引弟子。
他看到阮青梅,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见了鬼,气得嘴巴都不利索了“怎么又是你、你们!你们又来干什么?不对……你们怎么还敢来?”
在云里馆公然挑衅百里大宗,帮着樊节那个不孝子弟闹事,还得他们百炼宗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他们不赶快逃离鸾都城,居然还敢上门来?
不只是他,连他身后的弟子也吓了一跳,纷纷握紧剑鞘,拿出对待魔修的架势。
“我们来找樊节师兄。”阮青梅不废话。
那弟子这会儿和上午判若两人,虽然语气还是很冲,但看着就像是被人慈爱地撸过一遍,虽然看阮青梅的眼神还是冒火。而听到樊节的名字,这股火焰更“热烈”了。
他收起架势,吩咐了身后一个师弟进门去叫人,冷哼道“看你们嚣张到几时。”
不一会儿,樊节出门来,想要引二人进入,那接引弟子却一拦“义诊已经结束,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云里馆。”
“我们不进去。”阮青梅不搭理他,二狗子的伤更重要。
“樊师兄,他吃过药之后觉得不太好,您能不能再看看,那药会不会不适合他?”
樊节露出惊讶神情“怎么可能呢?”那是再温和不过的一副药了,连孕妇都能吃的。
“是有些不适,觉得体内有股力气,安顿不下。”令荀说。
“我看看。”樊节让令荀在门口的台阶坐下,接过手腕诊脉。
他先是眉头紧蹙,而后是不可思议,接着反复确认,最终抬起头,头顶升起大大的问号。
“你们吃的是我的药吗?”他问。
听听,这什么话,那不然呢?阮青梅被问住了。
樊节眼中的费解越发浓郁“可是我的药是助他调理气血,固本培元的,是养伤药,并不是什么‘仙丹’啊。”
“只是吃了一副养伤药而已,令荀兄弟的伤,为啥痊愈了?”
这脉搏,强劲有力,是比普通人还要强健百倍的身体。这样健壮的体魄,被他的药又固了一遍本,培了一回元,可不是热得浑身是劲儿没处使吗?
更奇怪的是,他体内虽然仍有阻塞,但比起上一次,经络却通顺了许多,这样看着,竟像是那什么“禁制”对他的束缚变弱了。
这还要什么二十年,才两个时辰,禁制就解了一道。
樊节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紧紧地握着令荀的手。
“兄弟,快说说,你到底吃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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