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嘉岚郡主
季清和轻笑着,花瓣般的眼睛盛满笑意,眼中波澜明媚,在他人无法看见的角落中,她想拿过那个发簪,靠近褚无弈的手却在暗中较着劲,纵使力气不敌,也固执地想把发簪掰断。
褚无弈陪着她幼稚了一会,簪子在他手中纹丝不动,看着季清和水汪汪的双眼仿佛受了欺负一样,最终还是嗤笑一声松了手,由于惯性仍被簪子划了道痕迹,他凝视着季清和,眉头不皱一下。
用手中发簪伤了他人,不出所料,她自己的手上也出现了同样位置的伤痕,她说道:“寄人篱下有的自觉,你全然没有。”这道伤痕以及她在平沛山上显露出的、能够猜测到的百毒不侵体质,正是给褚无弈的警告。她言行举止,有了些斐凉皇室运筹帷幄的影子。
事毕,她朗声对掌柜说道:“这支簪子我要了,劳烦掌柜的给结个账。”说罢便抛下褚无弈朝柜台走去,硬气地拿出袖中仅存的一些银两,这是段琰笙临行前支援给她的。付完了昙花发簪,所剩寥寥,她微微拂袖离去,独自一人逛街去了。
拖延时间,不如选择快乐又悠闲的逛街方式,既愉悦自身,又能让随时警惕的对手久而久之疲惫松懈,何乐而不为。若是自身心慌神乱,反而给了周遭图谋不轨者可乘之机。这条不同寻常的街道也是有些门道的,其中怪诞她无暇顾及,现在的她已经很高调了。
她在等待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发生,或许能够扭转局面,进而反击。但期许的结果一旦失败,随之而来后果不可想象。
平沛山、沈家镖局、从哪里冒出来的恒王,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是拖延了她的原本计划,所以需要尽快解决。
明丽的身影悠然地经过街巷,她漫不经心地又进了一家售卖文房四宝的雅店,欣赏着墙上专供文人墨客雅兴到了随意题写的诗句字词,等待着褚无弈跟上。
墙上正中,不知名的人士写下了“善上若水”四字。
他们两个这个时候的拌嘴争辩,也只是出一出心头的怨气,二人仿佛是山洞中所遇的剧毒藤蔓,藤蔓带毒的汁液能够伤及自身,出自一体却相生相克。有所顾及不能采用雷霆手段解决,如此不尴不尬的处境中,他们要一同帮助沈家走出困境。
她让沈锦华离去时,思考的也是趁着林家主还未筹备齐全阴谋时先行一步,让这些人措手不及;她的年纪与沈锦华相同,再暂时自称为沈锦华再拖延时间。只要沈锦华二人不被人抓住,事情便会有所转机。
而她此后,是要回斐凉京都去的,但是不是现在。如若明日她没有等到那东西,或许只能够用到郡主身份才得以解决了,再对这帮人加以在处理好这件事情之后,她还要回静纹山去。
“季丫头回头!”
听见褚无弈唤她,下意识回首间,发髻间被他放了一物,正蹙眉想拿下来,被褚无弈制止。褚无弈拽了拽季清和头上的的发带,看着小郡主龇牙咧嘴的表情后满意地笑了:“桃木素簪,赠伶牙俐齿的郡主。”
季清和青丝浮动,在阳光下每一根发丝都发着光辉,转身轻盈身法灵妙,当真一副好皮囊。发丝间雕刻简约的桃木色发簪清淡如水。
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他人眼中。
二人如此度过了一天,中途也离去了不少窥探的江湖人士,季清和浑然不在意。
晚上还是待在林家休憩,做戏要做全套,逗了这么多人整个大白天,怕是这些人积累了不少怒气,天黑了还是老实地做客为好,林家放心,来翎羽城的众人也放心。
季清和嘴上叼着一颗晶莹的糖葫芦,手上捧着各种美食点心,各种甜腻腻的点心拿不下了也不甘心,大眼睛贼兮兮地看了一眼褚无弈后被果断拒绝,只能就此作罢打道回府。
到了林家正门口,两盏不甚亮堂的灯笼下站着林家家主,本是翎羽城一带人物,竟亲自来门口迎接,见到他们后方才长舒一口气来。
“您大可以不必这样,明日事情,自会见分晓,我们也不会逃走留个烂摊子给您。”季清和浅浅一点头,便自顾自地往白日里安排的客房方向走去,看似也不是直接回去休息,反而是闲心上来欣赏院内风景。
林家主身旁的两位门客腰间藏着两柄短刀,无用武之地后他们面面相觑,眼看着褚无弈如进自家门一样紧随其后,却是直接回房不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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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我们的人太多,你来此处实在太过冒险。”褚无弈进屋后轻轻一挥袖,数盏点在四角照亮整个室内的油灯倏尔熄灭。突然,黑暗的窗内又被人点起一盏,仅一盏,把那人的影子投映在纸糊的窗上,手指扇了扇油灯,挥去点起时的气味,那人便走到床边,洗漱,宽衣,安静睡去了。
一举一动,均被映在窗户边上,好像是生活化十足的戏剧,演的真情实感。
安静了许久,那盏小灯还燃着,因灯油逐渐挥霍燃尽,在奋力支撑住最后一刹那的光明后,悄然熄灭,一切恢复宁静,枝头的燕子也入眠窝泥。
没了动静,反而是家主吩咐重点监视的那女子方才遛弯结束回房,嫌疑十足又奸诈狡猾,那边才是重点监视对象。一双锐利的眼睛逐渐放松警惕,开始关注另一边的动向,林府手下望着季清和的位置,门外依旧是他的同伴在守着。
林府的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褚无弈拿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实容貌,他看着灯芯最后泛起了红光,冒了一丝烟气后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对着藏在梁上的属下翻了个白眼:“内外上下都是注视的眼睛,你挑这个时机与我见面,实在是太过冒险。”
与他见面的人一身夜行衣打扮,头上围着黑色围巾把头发全都遮盖,面上也是围了三角巾遮住容颜,唯一一个能够暴露身份的就是盘在腰间当挂饰的几枚铜钱。
“是我兄长克扣你工钱还是对你俸禄缺斤少两,堂堂我明琢少将军,整日捏着这几个铜板不放。”
那人一点也没惭愧,把三角巾往上一翻,与头巾合二为一露出一张少年的面容,真是之前在平沛山上与褚无弈分别的那位少年:“少时穷怕了,这可是我的防身钱。”说完便正色道:“图已归国,属下不负殿下所托。皇托话与殿下,太师监国不再,事成了!”
“意料之中,皇兄筹谋多年,终能如愿。”褚无弈说道,继续问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何不留在明琢继续帮皇兄?”
少年故作老成地叹气,他与褚无弈之间常年相处,恒王在斐凉是如何寄人篱下,这次又为着兄长突然离开斐凉皇宫,这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可以说中间稍有错失多年辛苦便要付之一炬。少年回话道:“皇要我带话给你,明琢百废待兴,必然安然无恙待殿下回家。这几年皇也扶持起了一批自己的势力,朝中许多臣子也是惧于太师经久威严与独断不敢言语,皇让殿下不用担心,明哲保身,只待与斐凉为质时期一过。”
“只是殿下……皇对于有个斐凉郡主作为弟妹,实在是不满意。”
褚无弈:“什么?”
正事谈论结束后,少年显然开始操心起了自家恒王殿下的人生大事,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殿下不是在扇面让我寻找名医,为未来的恒王斐诊治吗?”
褚无弈:“我是这个意思吗?”
少年继续说道:“皇本来对于嘉岚郡主十分不满,郡主身为斐凉人,又知晓殿下离开京都的事情,实在对殿下、对明琢不利,皇本下令对郡主动手,杀之。”
这一番话信息量实在太大,褚无弈捏了捏眉心,庆幸知道少年为人,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是稳重的,从未出现过差错,只是在传话这方面闹过几次无伤大雅的误会,自此他与皇兄之间的联系必然是要让少年全文背诵后方才放心交代下去,不料这次又闹了误会。
褚无弈自言自语喃喃道:“在斐凉跟着那帮皇子皇孙习字题文章时,那里的先生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说话要全头全尾地讲明白吗?什么嘉岚郡主,怎么又成了皇兄弟妹,等等……”
“季清和啊,就是今天和殿下逛街的那丫头。这丫头当真是有胆大的资本,她的可是当今斐凉皇胞弟的唯一女儿,斐凉皇除了自己的大公主外最宠爱的宝贝侄女了,由于自小体弱一直在静纹山上休养,不曾回京都,斐凉皇更加惦念珍贵。”少年把一切打探清楚,黑暗下看不清褚无弈的神色,还以为恒王殿下是在害羞不承认,继续说道,“我见今日殿下与那郡主恩爱异常,神色不似假的,便知道我劝解了皇的刺杀令的行为实在是正确无比。皇也说了,虽然嘉岚郡主的身份尴尬,但是殿下喜欢,他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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