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山间寂静一片,只有几片厚雪不时自枯枝落地。
此时正数九寒冬,白狼自也难以觅食,它低下身体,抬起眼睛,俯身缓缓前进。
狼一般都成群而行,相互照应,天寒地冻,这狼倒没有呼朋引伴,而是落单出现在山林里,想必已走散多时,饿到极致了。
舒木鲁云身形高大,白狼没有贸然行动,却也不肯就此离开,只是绕着二人团团旋转,似乎在寻找进攻的位置。
舒木鲁云也俯下身来,握紧砍树用的斧头。
“我也信你能杀它。”白珍珠盯着饿狼,松开抱着舒木鲁云的手,低声道:“只是饿狼凶残,准备拼死一搏,我怕你也会受重伤。不如……”
舒木鲁云回头,神情有些惊异,似是打算听他再说什么。
“对它来说,我们身上的血肉,最有诱惑力。”白珍珠笑道:“与其直接动手,还不如,设下一个诱饵。”
舒木鲁云一愣,咬牙点点头,又自腰间取下把锋利匕首,迅速将衣袖撩起。接着骤然举起匕首,将自己手臂划下一道伤痕。
匕首挑动,淋漓鲜血飞溅在地,万籁俱寂,饿狼被浓浓血腥味引诱,开始躁动不安,口水流下,利爪不断划刻雪地。终于忍不住,向舒木鲁云伤口处扑去。
舒木鲁云猛然跃起,寒锋闪过,一击毙命,饿狼喉管瞬间被斩断,发出凄厉哀鸣。
鲜血汩汩满地,空气中满是腥气,舒木鲁云像是见惯了这样的手起刀落,他简单扎起伤口,背好柴火,另一只手拖起白狼,迅速向山下走去。
白珍珠马上跟了上去。
山下帐篷,小月已燃起碳火,烟雾漫出,长长一线只到天际。
舒木鲁云将白狼扔在屋外,重重坐在地上,忍不住喘息粗气,深红血液自袖管滴答答流出,晕了满地。
“哥哥!”小月看到狼尸与满地鲜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没事,你去拿些盐水,棉布。”白珍珠道:“赶快!”
白珍珠小心将他外衣除下,露出伤口,这时小月已经拿着只水瓢跑来,递给白珍珠。
白珍珠没有接,就着她手含了口水,低头喷在舒木鲁云伤口,再拿过挂在小月身上的干燥毛巾,将伤口包扎起来。
盐水接触创面,白珍珠又扎的极紧,舒木鲁云低头,额上冒出豆大汗珠,却仍一声不吭。
“我的朋友,曾经教过我。”白珍珠俯下身,抬眼笑着看他,“对付这类猛兽,必要有一些诱饵。”
“这狼皮就送我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舒木鲁云肩膀。
舒木鲁云到底是年少健壮,伤口很快好的七七八八,三人开心的吃了几天狼肉,又得了块罕见的白狼皮,这只狼不像是猎手,倒像是只送上门来的猎物。
白珍珠用数日为自己纳了件狼毛披肩,这狼虽饿了几日,皮毛却油光水滑,且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若在京城,少说也值上百两白银。
今日日光灿烂,小月难得的洗了个头发,白珍珠也烧了些水洗头,二人一同坐在火炉旁烘干。
白珍珠烘好头发,用树枝松松绾了发髻,将白狼毛披肩搭在身上,伸手拿火炉里的烤红薯。
他捧着山芋,指尖通红,玉琢的脸却愈发白嫩,泪痣被他烧了却没退掉,反而留下一点血红色的疤痕,看着更加娇艳。
“你现在好像那个……”小月抬头看他,挠头想想,“别人给我讲过的,苏妲己。”
白珍珠忍不住失笑,牙上粘了块红薯,他边舔嘴唇边含含糊糊道:“苏妲己是女的,我又不是。”
“我记不清了,就听过一次。”小月回忆道:“之前去镇上买货,进茶馆偷偷听了一段,不过没钱,就没再进去了。”
白珍珠吃了一口,道:“是女的没错。”
“不过又怎么样。”小月又道:“你也不长胡子啊。”
白珍珠摸摸下巴,大言不惭,“我不是年数小嘛。”
“我哥也不大,他怎么就长。”小月不服道,“你是脸皮厚,长不出来吧。”
白珍珠仍笑眯眯的,小月烘干了头发,将一支削尖的小木签伸进了碳火。
“你那眉毛画的不好。”白珍珠几口吞下红薯。
“你怎么知道我要画!”小月觉得不好意思,猛将木签甩落,“我才不画呢。”
“哎呀,女孩子爱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白珍珠拾起木签,捧着她脸画起来,“以后你来找我,我送你一盒螺子黛,专门画眉用的。”
不多时,白珍珠已为她画了两弯柳叶眉,小月照着水盆,不好意思的低头暗笑,也不说话。
此刻,舒木鲁云掀帘进来,先除去靴上积雪,眼神中犹豫万分,才对着二人比划。
“我哥说,外面冻结实了。”小月解释,言语里有些不舍,“今日……就可以带你去八岔城。”
其实与他们相处几日,无需翻译,白珍珠也能看懂七七八八。日子竟然过得如此之快,这里虽没吃没喝,倒还算是舒心,倒让他觉得乐不思蜀了。
“那便出发吧。”白珍珠点头,见舒木鲁云转身欲行,伸手拍拍他肩膀。
舒木鲁云回头。
“你们救我一次,恩情我不能不报。”白珍珠微笑,小心翼翼取了块碳灰,“不如写下个地址,等我见到家人,再来感谢。”
舒木鲁云指指门口,憨憨比划道:“我们就在这江边,随手救人,不需要你报答,而且我也不会写。”
“随便写写。”白珍珠凑在他眼前,轻声道:“你以后不想见我吗?”
“哥哥,你写给他吧。”小月马上道:“你不是还没去过城里嘛,哥哥。”
舒木鲁云无奈,只能用左手沾了炉灰,歪歪扭扭写下“西辽河”三个字。
……
三人没有马车,倒也走的急切,穿过冻得梆硬的湖面,再穿过一片小路,便在彻底日落之前看到了八岔城的城楼。
建州驻军与燕王的军帐并不在八岔城中,只有京城来的几位受不了苦寒,擅自住在驻军边镇上的酒楼里。
天色已是大暗,小月虽还想继续走,但也怕在彻底天黑前返不回去,只好遗憾作罢。
“改日再来就好。”舒木鲁云比划,又冲着白珍珠道:“再往前走便是城门,我们要回去了。”
“白珍珠,你可记得来接我。”小月嘟嘟囔囔道:“我想去城里玩。”
小月还想再说什么,已被舒木鲁云急切拉着离去。
白珍珠拢起披风向前,城门口却围了一圈军士,一个个盘查着往来诸人,甚是严肃。
“站住。”白珍珠穿的甚是碍眼,还未走近,已被守军远远拦住。
守军看到他长相,先是愣了一愣,道:“你从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白珍珠笑笑,“怎的如此紧张起来,你去城里安顺酒楼,找叶添将军过来。”
“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对我吆五喝六的。”守军极不服气,推了他一把。
白珍珠笑眯眯,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守军气的一愣,伸手揪住他衣领,旁边人逐渐围了起来,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形边不耐烦的叫着“又干嘛呢”,边用力挤了过来。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他身形高大,衣着华丽,看到白珍珠时骤然惊愕愣住,眼睛瞪大。
“二少爷,叶添将军,好久不见。”白珍珠凑过去,自然的挽起他手臂,“真不敢想,您都亲自来城门口了。”
“白……公公……”来人这才回神,抬手把守军全都赶走,一路挽着他冲进刚提到的安顺酒楼,酒楼里没有别的客人,除了叶添便是几个参将围坐,满面愁容。
见白珍珠回来,诸人通通起立,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着?一个个跟傻了似的。”白珍珠看他们十分好笑,裹着披风坐下,“都觉得我死了?”
“冷的要命。”他指指门口下人,“烧洗澡水去。”
下人出门,身边一位副将猛的跳起来关门,接着上前拉住白珍珠的手,突然开始大哭,一遍遍叫喊着“白公公”。
他这一哭,几位副将也跟着哭嚎,白珍珠听着就像自己头七一样,无语至极,拍拍桌子道:“我被当地的渔民救了才赶回来,不记得之前起的事了,到底怎么了?别他妈哭了。”
“白公公。”四下出声骤然止住,叶添低声道:“十天前,燕王说有贼寇痕迹,硬是带着你和一小队人马前去勘察,据说你们中了埋伏还是掉进冰河,我也不太清楚了,反正我们天天在此严防死守,看有什么贼寇的线索。”
白珍珠四下环顾,这些人虽哭的伤心,但酒楼中布置如旧,桌上还放了不少时新点心,完全没有所谓提心吊胆、严防死守的样子。
“我先前被人救了,死里逃生。”白珍珠完全不记得,自己之前还真有随军勘察的日子,他站起来准备上楼,回头吩咐,“现在没什么要紧,我收拾收拾,再给燕王爷请安,让他知道一下。”
楼下人一动未动,如死一般沉默,每个人表情凝滞,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白珍珠皱眉回头,“这又怎么了?”
“白公公,您是回来了。”叶添神神秘秘,仍低声道:“可燕王爷……他已经……被建州的女真人暗害了!”
白珍珠微微一怔,马上道:“那你们都窝在这儿,军中岂不缺人?”
四下一片寂静,大家不知何意,一动不动。
“去啊。”白珍珠提高声音,皱眉道,“先回到军中去,延误军机,都格杀勿论。”
众参将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白珍珠少有的敛了笑意,马上起身看向叶添。
“散了吧散了吧。”叶添起身挥手,陪笑道:“公公这是怎么了?”
白珍珠沉默了半晌,心头一沉,马上对叶添沉声道:“你随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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