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类
走累了就原地休息会儿,之前摘的野生的胡萝卜是主要的食物补给。
褚欢给自己留了充裕的悲伤时间,他在废墟里跪了好久好久,只知道天黑了又亮,亮了又暗,一遍遍喊着亲人朋友的名字,直到出口的字眼会让他感到有一瞬间的陌生,流下来的眼泪成了一道道痂,眼睛干涩的再也憋不出水来。
悲伤之后,就是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是无家可归的灵兔,却也是唯一一只灵兔了。
只有他能证明这个种族的存在,也只有他才能重新复兴这个种族。
这回他不得不离开耳朵坡。
人类——这是褚欢悲伤之后脑海第一个显现的字眼,他本能的觉得这种情况下只有人类才会帮到他。
他需要寻求帮助,需要强者的帮助。
想要重新复兴耳朵坡,首先的就是得繁衍后代,这个重大且艰巨的任务毫无悬念的落到了褚欢的身上,而褚欢也深知,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办到的,可以很确定的说,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可是现在,这种想法的迫切程度到达了顶峰,仿佛回到了最原始的时代,一个部落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数量的多少。
而人类是褚欢能想到的最佳人选,首先是因为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很相像,而且这是个先进繁盛的种族,各方面都要领先于他们,一定拥有强大的基因,对于褚欢来说,和这样的种族繁衍后代的话,一定百利无一害。
褚欢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复兴部落的决心充斥着他的内心,一路上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走到越来越陌生的地带,完全把兔子天生胆小的属性抛之脑后。
当然他并不知道人类在哪,但心里的信念告诉他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只知道包里的胡萝卜越来越少,他的腿越来越酸,身上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痕。
森林像是一条迷宫,前方除了树还是树,看不到尽头,每到深夜,褚欢的无助会到达顶峰,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滴滴答答落到他的身上,偶尔会爆出几声惊雷,身上不由的打上几个寒颤,明明是夏天,身体却冰冷的不像话。
但褚欢却哭不出来了,他的身体连多余的水分都没有了,连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都日渐干涸,颜色黯淡,他抱着满是污垢的包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砰”的一声,褚欢脚底一个趔趄,在摔倒的前一刻,怀里还死死的抱着包,像石头一般圆滚滚的落到了坡底。
“好疼……”
褚欢痛苦的睁开眼,嘴里呜咽着喊痛,身上多处传来的阵痛让他无法立马起身,索性就这样自暴自弃的躺了好一会儿,像是散了架的木偶将支离破碎的身体艰难拼凑起来。
脚踝那处疼痛难忍,是被石子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不停的往外冒,上面还沾染了不少脏东西,看起来渗人,褚欢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扭了扭脚,接着舒了一口气,好在还能动。
他把上衣用牙齿撕了一个长条下来,作为一个简单包扎。
这一趟意外下来,褚欢身上的伤口变的更多了。
这样下来,还能支撑着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找到人类吗?
忽的耳边传来几声“叮咚”响,褚欢嗅了嗅鼻子,一股十分清甜的味道,嗓子干的快要冒烟。他转过头,面前一面澄净的湖泊。他不顾身体上的疼痛,猛的把头钻进水里,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遇见的一件好事了。
一顿餍足后,褚欢看向天边,远远地能看到几缕黑白相间的烟流向云层。
直觉告诉他,他快找到了。
得继续前进。
褚欢游过湖泊,伤口接触冷水,刺痛感更上一层楼,他咬牙坚持了下来,之后又走了好久好久,从黑夜走到白天,从白天再走到黑夜,这一段路程比他想象的要长。
当绿油油的草地终于连接上黑色的柏油路的时候。
那颗心终于在此刻安定了下来。
褚欢双腿发软瘫倒在地,那张遍布着污泥和很多细小的伤口的脸上终于绽放了微笑,之前所有的悲伤都转化成了此刻坚持后的回报,来之不易的幸福。
可是更艰难的问题来了,该如何寻求帮助呢?
褚欢翻了翻包,只剩最后两个胡萝卜了。
他踏上泊油路,他的布鞋已经在路途上被折磨的破旧不堪,脚掌几乎贴合地面,灼热的温度让他举步维艰,褚欢没法,又从上衣撕下来两根长布条,缠绕在脚上,这才勉强好受一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越往前走,路段越发繁华,而褚欢也终于见到一直活在他幻想里的人类。
高楼大厦接天而起,交错纵横的马路,所处的环境陌生但新奇,这让褚欢有点兴奋。
而人类表面看起来果然和自己没什么不同,只是没有脑袋上的两只耳朵,清一色的短发或长发。
但这里的人都没有,作为外来者,就显得褚欢会很突兀。
褚欢自然也是意识到的,他脱下身上脏兮兮的外套,盖在头上,把那两只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路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即使褚欢一身灰尘,一副破烂装扮,在人群里明显的格格不入,却也很难得到他们一秒的注意。
看着人来人往,褚欢像个透明人站在他们之中,他这才意识到已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未知的世界,此刻心里迟来的恐惧逐渐充满了胸腔。
“啊……”褚欢吃了痛,小声嘀咕了一句,捂住了被路人撞到的肩膀,对方只摆了下手表示歉意,眼都不抬的从褚欢身边经过。
接着有更多的人会不小心的碰到褚欢,他像个碍事的路障,有些人瞄了眼他的穿着打扮,连道歉的字眼也不提,嫌弃的拍了拍肩膀。
他是个无家可归的兔子,也是个不被接纳的兔子。
褚欢默默退出人海,走到路边,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他伸手理了理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的确和衣着光鲜的人群比起来,他实在像个小丑,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
身上的力气已经无法支撑褚欢长时间的站立,他扯了扯头上的外套,能更好的挡住自己那张灰扑扑的脸,缓缓的屈起腿,跪倒下来,无助的在路边观望,现在的褚欢又累又渴,胃里只有酸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花了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却刚来就吃了瘪,和他想象的完全一点也不一样,他快没有体力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支撑不住。
褚欢翻开包,仅剩的两根胡萝卜,都已经有些干瘪了,他颤抖着手拿出一根,干裂的嘴唇缓缓贴上去,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里的蔓延开来。
褚欢的心里却更加酸涩了,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身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抬头看,是一个体态丰盈的女人,面相和善。
在褚欢看清女人长相的同时,女人丢下一张红色的纸票,缓步离开。
褚欢拾起,贴近鼻子闻了闻,又用牙齿轻轻咬了咬,看起来不像吃的东西,但他还是叠好放进了包里,拿出最后一根胡萝卜,不敢吃完,只吃了三分之一。
看着人流如潮,缕缕行行,却不曾有人为他停留,有人目光短暂在他身上逗留,再挪开,留下隐隐的叹息。
黑幕拉开,灯火续上光明。
人们的脚步也终于缓了下来。
褚欢目光迷离,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捂着肚子,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绞痛。
余光不断打量着人群,他需要寻求帮助,终于目光落到了离他不远处的坐在长椅上的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低着头拨弄着手机,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贵气。
褚欢艰难挪着脚步想要离男人近一点。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朝他移动,一抬头,便与褚欢打了个照面,虽然那张脸已经称不上白净,满是灰尘和伤痕,可是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摄人心魄,细看下去,五官是藏不住的绝色。
“是需要帮忙吗?”男人放下手机轻声问。
褚欢心头一颤,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男人的脸庞,对方五官深邃,面目俊朗。
初来乍到的小兔子,一开始只能靠颜值来评定对方是不是好人。
所以这是个好人。
褚欢惨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粉,“可以和我……”却是不敢说完了。
再抬头时,男人竟是笑了,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像是在挑选一件合适的商品。
褚欢指尖一颤,仿佛藏在外套下的两只耳朵都被人识破看了穿,让他无地自容,宽松的裤腿下两条细嫩的腿不安的绞着。
“要,要吃胡萝卜吗?”他从包里颤颤巍巍的拿出半截胡萝卜伸到男人面前,声音是久未开口的暗哑和怯懦。
男人的笑意更加明显了,眼神毫不遮掩的在褚欢身上打量,拿过胡萝卜,缓缓抛出一句:
“没人告诉你,得把自己洗干净再出来找男人吗?”
褚欢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个落荒而逃法了,只记得身体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一股恶寒围绕。
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夏日雨势总是来的猝不及防,雨滴声愈发作响。
褚欢一时间找不到地方避雨,而他的精力也没办法再支撑他维持人形。
就这样,某处花坛的灌木丛下多了只垂耳兔,蜷缩着身子,呼吸微弱,半阖着眼。
夏季暑热难消,但褚欢却感受到的是冰冷刺骨,身上多处伤口还发了炎,穿过叶片的雨滴浸湿了他的软毛,疼痛和寒冷交织在身体周围。
这是快死了吧?
脸上多了两道温热的液体,“我们欢欢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最聪明的灵兔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带着全部的希望来到这,现在却是要把命搭在这了。
他只觉得对不起耳朵坡的族人,果然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月色朦胧之中,褚欢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周身不再有雨滴落下,身体飘飘然,好似上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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