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黑夜将自己的墨色继续交付天空。仓库内死一样的寂静。
路纯并没有睡着，除了他宋姐也未能入睡。夜里她胎动得厉害，肚皮鼓鼓的，像是小宝宝随时都要跑出来。她捂着肚子，咬着下唇低喃“我的…宝宝…”
宋姐这声轻呼很浅，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恨，像是悔，像是喜悦，又像惊喜。
他安静地躺着，又微微侧身看向宋姐的方向。
宋姐恨这个孩子吗？
宋如轻轻闭上眼，缓缓摩挲这肚子，两行泪无声地滑落，她唇齿轻启，又是一声低低呢喃“我的孩子…我的丈夫…”
一晚很快就过去了，时笙三人很早就出去，早上鱼肚白时才带着满身露气回来。
他们回来时，仓库内的人已经醒的差不多。
路纯压了压外套帽子，也不看时笙，自己安静站起来。时笙瞟他一眼，才开口道“我们找到一辆车，就在仓库后面，大家挤一挤。”
众人听到有车，很是惊喜，对于时笙说的挤一挤欣然接受，甚至带着点兴奋。
去往南方幸存者基地有一辆车会有些保障，车相当于一层保护，避免他们直接撞上丧尸，死于尸口。
宋如勉强地撑着墙站起，刚刚站定还在微微喘息。她没有加入众人的讨论，只是捂着肚子，凌乱苍白的脸拧紧。
就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羊水破了。湿答答的触感从大腿根滑下，她面色顿时雪白。
偏偏这个时候……
宋如撑着墙，颤抖唇瓣恳求道“时笙…”
时笙立马看了过去，虽然仓库内很多人都在讨论要怎么去基地，但是大家的声音压的很低，宋如这一声大家都听得很清楚，他们瞬间安静纷纷也看了过去。
宋如眼底布满红血丝，她看着时笙，眼眶一点点积蓄泪水，像是用完全身的力气，颤巍巍说“我，我的，羊水破了。”
在场除了路纯，其余人面色霎时如墙漆。时笙面色也是沉重，羊水破了……这个时候生孩子根本就是给丧尸安装下了一个定位器，也就是说谁带着宋如谁就是活靶子。
时笙缓和口吻，安慰着“宋姐没事的，我一定会将您安全带入基地。”
宋如大喘两声，闭上眼哭了出来。腹部的阵痛一阵一阵袭来，她眼前发黑，站不住脚。路纯连忙扶住她。
人群中很快就有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林璐站出来厉声抗拒“我不同意！你知不知道带着她多危险！”
有了林璐的抗议，众人也纷纷开口：
“对，你不能这么做。”
“我们不同意！”
“对啊，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你不能这么做，大家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带着她我们就会多一份危险，这个孩子真生出来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我们难道要陪着她送死？”
胖子握紧拳头，怒吼“操！那你们就自己滚啊，当初可是你们自己死皮赖脸过来的。别说的像笙哥欠你们的。”
几个叫嚣的人立马熄声。当初他们自己厚着脸皮寻求时笙保护，当时时笙身手好，保命手段多跟着他活下去的机会大，跟着时笙后他们也不怎么出去找食物了，因为时笙会带给他们。
他们甚至理所当然认为，时笙这么厉害，他们是弱者，他保护他们没什么错，是天经地义的，不过现在被胖子这样说出来，脸上也挂不住。嗫喏几声也没说什么。
却不想，林璐的脸皮够厚：“是，我们都是靠着你活下来，但是现在让我们因为宋如送死，说不过去吧，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高新和胖子都被林璐这厮不要脸给震惊了，这他妈是人能说的话？
宋如靠在路纯肩上喘了喘，闭上眼。其实她预料到了，这很正常，没有谁会因为一个拖累送死。她抖着手，脚底发凉。她不想叫时笙为难，想着让时笙走吧。
“那就滚。”时笙却先一步抢白道。他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凉薄，唇角扬着嘲弄“想走的随意，我从来不欠你们什么。”
林璐面色一白，时笙看似有情有义，实则最是无情。她咬牙道“好。”
人群中又冒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笙哥，我们都没有什么武力，一路过去肯定需要保障。”
时笙制止想要跳起的胖子，幽幽问“你想要什么？”
说话的人艰难咽下口水，咬牙勒索“把车给我们吧。”
这人话一出口，就有人低声附和：
“对，对啊。有了车我们比较有保障。”
“嗯，笙哥那么厉害肯定不需要车吧。”
诸如此类“笙哥很厉害”“笙哥要对我们负责”的话一句加一句。高新这样斯斯文文的人都暴起，愤怒咆哮“你们真是好大脸，凭什么把车让给你们。车可是我们冒死找来的。”
“本来就是给我们大家找的啊。”有人小声反驳。
“呵。”时笙冷笑，眯着眼冷然吐出一个字“滚。”
时笙明显动怒了，众人也不敢说什么。他们可是亲眼见过他是怎么猎杀丧尸的，真的又狠又厉，看得他们怵得慌。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撞击声，还夹杂着嘶吼。很显然他们的争吵引来了丧尸。众人肝胆俱裂，开始往仓库后门争先恐后跑去，林璐白着脸看着时笙，握紧拳头也跑了。
胖子和高新跑到门边往外张望几眼，面色凝重。
高新“目测二十多只。”
宋如又呻/吟一声，路纯扶着她，看着她的手死死握住，叫了一声“时笙。”
门外的丧尸很兴奋，不停撞着，门已经撞的凸起。接着仓库后门一声车子开动的声音滑过他们耳边。
胖子暴怒“操/他/妈！！”
这些人开走了车子！真是一群吸血鬼虫一样的玩意儿，说他们是虫都是侮辱了虫。
高新也很愤懑，还好还有些理智，沉吟问“怎么办？”
宋如挣开路纯，对着时笙笑笑“别管我了，你们走吧。”
几人围到她身边。仓库的门轰然一声倒塌，外面站着的歪歪扭扭的丧尸看着他们兴奋往前。
时笙抱起宋如，沉声道“走。”
四人快速地往后面撤去，仓库后面车子已经被开走，路上留着深深的车轮，高新啐了句“操！”
时笙沉默，宋如一直忍耐着疼痛。胖子却是呵呵乐了起来，抛下一句“等着。”就钻到一处巷子。
路纯拉了一把时笙，手中的棒球棍一棍挥下，那只想要偷袭的丧尸立马身首异处。
就这么停顿了一下，丧尸居然已经靠近了他们。时笙要抱着宋如，不方便出手，高新自觉挡在他们前面。
恰好挡住路纯，他嫌弃道“你挡到我了。”
高新愣愣偏开“哦哦，对不起。”
路纯冷酷地又挥出一棒。高新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虽然没有看到长相，也能猜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而且应该长的很好看。这样的人眼都不眨地爆头让他隐隐有些害怕，这感觉咋那么像他家笙哥？
宋如没能克制疼痛，痛呼出声“额啊！”
胖子开着一辆越野从巷子出来“上车！”
路纯率先跳上后座，时笙将宋如递给他自己跟着跳上去。高新也跳上副驾驶。
车子“呜”一声开出老远，胖子从车窗伸手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很可惜丧尸看不懂。
时笙关上窗，平淡问了句“怎么回事？”
路纯看着宋如，不搭话但是耳朵竖起也想听一下。
怎么忽然出现了一辆车呢？
“嘿嘿嘿”胖子得意大笑，这个时刻简直就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他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撩拨头顶板刷一样的短发忘形道“嘿，我一看那些杂碎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他们就排挤宋姐，会发生这样的事是迟早的，找车的时候我就留了心眼，看到有辆越野，灵机一动，嘿嘿，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结果他说完，大家好像没什么反应：“不是，你们不惊讶吗？”
高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平淡点头：“有点惊讶。”
胖子飘飘然，露出八块洁白大门牙：“那是，也不看胖爷是谁。”
“嗯”高新一副‘好儿子出息，老父亲很欣慰’的表情打断沾沾自喜的胖子：“你平时又胖又蠢又笨，还有这种机灵的时候，挺好。”
“……”胖子一拳过去“滚。”
“啊！”宋如一声痛呼，吓得胖子方向盘滑出去，车子瞬间旋转起来。路纯反应奇敏，一把拉住宋如，时笙则拉住他。
路纯的手带着手套，被他握住，袖子往上扯，露出一小截白腻的皓腕，这么惊鸿一瞥，他才发现，路纯居然这么白。
他移开视线，转向胖子往前踹了一脚：“能不能好好开？”
“能能能！”胖子连忙点头哈腰道。
宋如咬牙，抛出一个炸弹：“时笙…我，我要生了。”
“………………………”
长久的窒息。他们四个大男人哪会这些啊，生孩子什么的他们不会啊——
随着车子颠簸，宋如再次痛呼出声。
时笙：“胖子，找个地方停下。”
胖子立马秒懂，一踩油门，最后停在一处楼房。
时笙带着两人去里面清扫丧尸。路纯继续留在车里。
宋如忍着疼，忽然叫了路纯：“路纯…”
他立马看向她。宋如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这个孩子是我丈夫用自己的命保下来的。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我的丈夫就不会死。但我又想，这或许我丈夫生命的延续……”
路纯安静听着，他这时候才明白先前宋姐对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感。
“虽然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只能求你，替我护下这个孩子，这个世界很危险，没了爸爸妈妈他很难存活下去。我只求你，求你保护他。”
宋如失声哭了出来，是绝望和无助的，哽咽中还夹杂几声痛呼。她的手因为紧紧抓着路纯而指节泛白。
须臾，路纯才点点头，温柔吐出一个字“好。”
宋如笑着，捂住肚子，她要开始分娩了，好疼，就像是有人拿着斧头劈开她的身体一样痛，但是她不能叫喊出声，只能压抑。
声响会吸引丧尸。
“呃……”她再次痛呼。
时笙拿着短刀出来，沉声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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