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命悬一线
相里洵的手直接朝她的额头贴了过去。
“你发热了。”
栾宁着朱樱裙,裙摆上绣有一簇簇盛开的栀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个同心髻,斜插支玛瑙簪花,随意中又不失清雅。如今脸上一片酡红,好似吃醉了酒一般,青涩之中透着几分娇媚。
“是吗?”她用手摸了摸两侧脸颊,也觉得耳烧脸热,浑身滚烫。
奇怪,她来的时候明明喝过药了。
“唉。”发热的滋味真不好受,栾宁觉得脑袋里面轰轰的,混沌一片,头也晕乎乎的,仿佛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要通传你的侍女?”
“别,我是自己跑出来的。”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说着,好像吐出一个字,就有千斤重。
“那我去叫太医?”相里洵迟疑了一下。
栾宁瞬间被气笑了。
这不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殿下,不必担心,我来之前就已吃过药了。”栾宁面红耳赤,全身好似都在冒着热气。
“计业,去煮壶热茶。”相里洵对灰衣小厮嘱咐着。
“五皇女若是不嫌弃寒舍,就先进屋吧。”
栾宁晕乎乎的点头。
相里洵看她抖得厉害,又替她找了个厚毯子盖上。
“还冷吗?”
栾宁蔫头耷脑的,还没来得及回应他,意识就变得模糊了。
栾宁眼睁睁看见刚还在她眼前晃悠的相里洵,转眼间就变成了无数个如指尖长短的小人,一个个像缩小般的年画娃娃似的,头碰着头,身子挨着身子,好像叠罗汉一样笑嘻嘻的跳进了羊肉羹里。
“咦咦咦?”栾宁眼睛瞪得大大的,为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而变了脸色。
“你们在干什么!”栾宁对着相里洵们凄厉的喊叫。
相里洵们愣愣的看了她几秒,然后齐声说道,“你没事吧?”
无数声“你没事吧”像是开了延时一般,接连不断冲入她的耳膜,引得她难过的咳嗽不停。
“好吵哦。”栾宁痛苦的捂住耳朵,明艳动人的面容有几分扭曲。
“你们不要在我的汤里自杀啊……”她苦口婆心的游说。“拜托,走远点啊……”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相里洵神情无比复杂。
“殿下,要不要把她送回去?”计业吞了吞口水,脸上显出可怖的神色。
这女子疯疯癫癫的好生吓人。
相里洵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冰冷,“没听见她先前说的吗?她是自己偷跑出来的,由汀竹院送回去算哪回事?”
“看这情景多半是烧糊涂了,你去打些冷水来。”相里洵面不改色。
“主子,这不好吧?”计业犹豫不决。
“难道要让她病死在这儿?”
“小的这就去。”计业咬咬牙走了出去。
相里洵此刻心里怪异得很。
他取出一方帕子放在铜盆中浸湿,修长的手指不熟练的拧干了水分,然后笨拙的擦拭她惨白的小脸。
她肉嘟嘟的鹅蛋脸上长着一对细而长的柳叶眉,长而卷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的韵律犹如蝶羽一样在轻轻颤动。白皙光滑的肌肤经过擦拭后依然透着不健康的红粉,还有通红的耳垂和脖颈平添了几分病态的柔媚,薄薄的双唇如扶桑花瓣娇嫩欲滴……
相里洵深褐色的眸子掠过一丝困惑。
这五皇女为什么总是在讨好他?
真当他看不出来?
相里洵神色暗了暗,起身将帕子丢进水盆里,正打算离开。
“别……别杀我。”栾宁口中断断续续的呢喃。
相里洵的脚步陡然一滞,只见她纤长的睫毛被水雾浸湿,紧接着有几颗大而饱满的泪珠,从浓密的睫毛里溢了出来,顺着太阳穴,不受阻碍地滑落到软榻上。
杀她?
相里洵心头一紧,不由得握紧手指。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相里洵刹那间联想到她三番五次的举动,心中的疑云一时消散了大半。
如果这世上,不单只他一人能窥得天机……
他毫不犹豫的掐住了栾宁的脖子,眼底的狠戾一下子暴露了出来。
相里洵手下的动作一点点收紧,他仿若是一只嗜血成性的恶鬼,冷冷的俯视着她红润的脸颊渐渐变得青紫,直到难以呼吸。
榻上的人儿眉头紧蹙,紫红的小脸扭曲成一团,张着嘴巴拼命大口呼吸,又密又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一根一根的,像是被浓墨冲刷过一样。
给他一个不杀她的理由,如果有的话。
相里洵眼中一片死寂,凝望着她在求生本能下挣扎着伸向脖颈的双手,以及露出的半藕小臂。
他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好似有一团火光照射进来,烧得全身上下热乎乎的。
相里洵仿佛被烫了一样飞速缩回了手,如同脱力了一样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
他的眼睛骤然发亮,伴随着喉结滚动,从胸腔中爆发出一种极为畅快的笑声。
好啊,好的很。
“六姐,听说今早的事了吗?”栾辛主动凑了过去。
“何事?”栾玉持笔的手顿了顿。
“就是楚姐姐和那位娄星质子的事。”栾辛兴趣盎然,“楚姐姐今日一大早便进宫了,却没有去向母后请安,而是去堵了汀竹院的那位。”
栾玉眉头微蹙,“丹阳县主此番行事确有不妥。”
“六姐这是读多了圣贤书,性子都变得太古板了。”栾辛颇不认同。
“楚姐姐一直不都是如此行事的吗?”
所以才说她蠢。
栾玉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
刚走出永宜宫,站在宫门口的宫女应夏忙跟了上去。
“主子,顺元居的那位有喜了。”应夏轻声耳语。
“谁?”栾辛一阵惊疑。
“陛下新封的秦美人。”
“秦姣姣?”栾辛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杵在那儿。
“贵嫔娘娘的意思是让主子多去陛下面前走动走动。”应夏怯懦的低下头,说着说着就没了音。
栾辛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阿娘总是这样杞人忧天,区区一个美人如何能威胁到她?”
“没意思,回永定宫。”
“是。”
百米外的碧波亭人流攒动,熙熙攘攘。
“前面怎么围了这么多人?”栾辛满腹狐疑。
“据说是太医院的某位小医官在此处义诊。”应夏笑着解释。
“简直荒唐,这里可是王宫,天子家门。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如此哗众取宠?”栾辛嗤之以鼻。
站在外围的小公公见七皇女怒气冲冲的朝这边走来。
顿时吓得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的跪了下去。
“奴才向七皇女请安。”
宫人们纷纷回过神来,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微臣拜见七皇女。”一身石青官袍的裴子学起身参拜。
栾辛的眼睛睁得像铜铃般大,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她吓得连连后退,小脸如同七八种颜料染的,一会儿通红一会儿青白的。
“你……你怎么……”栾辛伸着手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
“七皇女有所不知,臣如今是太医院的医官。”裴子学一脸苦笑。
“你……”栾辛面红耳赤,很是无措。
“臣得了圣上恩准,特意在此处为宫人义诊。”裴子学朗目星疏,作君子之态。
“应夏,我们走。”栾辛目光躲闪,提起裙摆落荒而逃。
“主子……”应夏脸上露出几分迷茫。
“方才怎么不拦着我点?”栾辛捂着脸直跺脚。
简直丢死人了。
应夏低着头一声不吭。
栾宁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身上的热气褪下去了。她神色恹恹,只觉得浑身酸痛,软弱无力,身子似有千斤重。
“你醒了?”相里洵深褐色的眸子里藏着能溺死人的温柔,长长的羽睫温顺地附在他的眸上。
“嗯。”只一声,栾宁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那是一种沙哑到极致的难听,好像嗓子眼里卡了一根鱼刺,好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鸹,嘶哑刺耳,刮得人耳根子生疼。
嘶,估摸着是喉咙发炎了。
这人是没给自己一口水喝吗?
栾宁决定先闭嘴,猛地感觉胳膊有刺痛感袭来,顺势抬起右臂扫了一眼。
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小臂内侧长着小红痣的地方肿了一大片,细看之下,隐隐有破皮往外渗血珠的迹象。
栾宁满脸怒容,忍着痛把胳膊递到他眼前,眼神来回示意。
“我以为是脏东西,想帮你擦掉。”相里洵脸不红心不跳,笑得一脸纯良。
……这人什么毛病啊?
栾宁怔愣片刻,蔫头耷脑的坐起身。
“现在是什么时辰?”艰涩嘶哑的声音响起。
“快破晓了。”
什么???
栾宁瞪大眼睛,心里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相里洵迎上她惊恐的目光,“怎么了?”
栾宁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她掀开毯子,下一秒就要夺路而逃。
“丹阳县主还在外面。”相里洵语不惊人死不休。
栾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同晴天霹雳当头一棒,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四肢僵直无法动弹。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栾宁心中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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