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焦尾琴
栾宁有好些时日没去相里洵的汀竹院了。
“翠微，给我倒杯茶。”栾宁有些口干舌燥。
“翠微姐姐被三皇子身边的人叫走了。”惊雀上前奉茶。
栾宁暗自皱眉，略一思忖，“我出去一趟，不许和任何人说。”
“是。”
“对了，把这个给梁美人送去。”栾宁递给她一沓纸。
栾宁径直去了鸣霄殿。
三皇子栾柯并不在殿内，栾宁只瞧见了一个站在枯木下身着鸦青飞鱼纹朝服的青年，乌黑的发拢在头顶梳着寻常武将的发髻，一双眸子闪耀着点点繁星，他微仰起头，额角的几绺发丝在凉风中翩翩起舞，潇洒清贵。他的背脊挺直，似白杨树一般，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
栾宁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人，“阁下是……”
陆俞生转过脸露齿一笑，露出了一对洁白的虎牙，“今周城守将陆俞生拜见五皇女。”
“原来是陆小将军啊。”栾宁有所耳闻。
“将军可曾见过我三哥？”
“三皇子被陛下召见，刚出了宫。”
“倒是不巧。”栾宁含笑道。
“三皇子与臣自幼相识，先前的事臣略有耳闻，三皇子大抵是受人挑拨，意气用事，错怪了五皇女，还请皇女莫要放在心上。”陆俞生满含歉意。
栾宁神色诧异，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道，“将军这是在为我开脱？”
“此事疑点颇多，相信三皇子会还皇女一个公道。”陆俞生说话滴水不漏。
栾宁端视着这张与陆景惠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不禁腹诽。
还是惠娘娘更可爱些。
“将军可知三哥何时能回来？”栾宁柔声问道。
“微臣不知。”
一时无话。
栾宁独自坐进殿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天。
“听说小将军随我三哥去了西河郡剿灭匪患，可还顺利？”
“匪寇基本铲除，其他不足为惧，已交由当地县丞解决。”
“小将军回府了吗？府中可还安好？”
陆俞生呆愣了几秒，“府中一切安好，劳五皇女挂念。”
先前承了惠娘娘的情，栾宁免不了要多问几句。
“小将军此次回了今周城，可要多多倍伴亲人。”
陆俞生神情古怪，努力压下心底的困惑，“五皇女说的是。”
栾宁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孺子可教也。
“咦，那是什么？”栾宁指了指角落厚厚的牦牛皮包裹的黑乎乎的条状物。
“应当是三皇子从匪头那里搜刮的赃物。”陆俞生抿嘴沉思道。
赃物？
栾宁好奇心作祟，在陆俞生不解的目光下，摸了摸牛皮，然后利落拔下发间的簪子，刺破了牛皮的一角。
！！！
一把琴！
这匪头可真有品味。
栾宁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盯着陆俞生，“陆小将军先前说的，可还作数？”
“？”
陆俞生的脑海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三哥他当真是错怪我了，我怎么做出这档子糊涂事呢。”栾宁假意抹了把泪。
“……”
栾柯一跨进宫门就瞥见了栾宁，他自知理亏，正准备折回去。
“三哥～”栾宁眼尖看见了他。
栾柯顿时僵住了。
“三哥要是觉得还是气不过，不如随阿宁去面见父皇，若是阿宁的错，阿宁自会一人承担。就算是赔了这条命也省的。”栾宁神色悲戚，捏着嗓子细声细气。
“倘若不是，三哥可不能平白污人清白，女儿家的名声不好听，将来嫁娶可如何是好啊……”栾宁说着说着就瘫在地上，攥着帕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栾柯一个头堪比两个大，惊恐失措的立在一旁，“我也没说什么……”
“那三哥为什么要带走我的侍女？不就是逼我前来吗？”栾宁越哭越起劲。
“我只是询问一下当日之事，人早就回了。”栾柯慌忙解释道。
“三哥真是有意思，一声招呼不打带走了我的侍女，都不曾问过我的意思。”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栾柯很头疼。
栾柯叹了口气，痛声道，“我的错。”
“三哥说的话，我听明白了。”栾宁抽搭着鼻子，泪眼朦胧的看向陆俞生，“还请陆小将军做个见证。”
陆俞生满脸震惊，不明所以。
“既然是三哥的错，三哥打算怎么补偿我？”栾宁坐在地上迟迟不起身。
“我……此事到此为止，鸣霄殿与此事相关的宫人罚俸一年。”
“就这些？”栾宁眨巴眨巴眼睛，作势又要哭。
栾柯脸上一阵青白，咬牙切齿的说，“那你说怎么办？”
栾宁抬手指了指角落的牛皮包裹。
“三哥把这个东西送我做补偿。”
“你！”栾柯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陆俞生笑着打圆场，“五皇女既然想要，三皇子不如送给她，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拿去。”栾柯心里颇不痛快。
“谢三哥。”栾宁甜甜一笑，迅速起身，抱起包裹就往外走。
栾柯和陆俞生皆是一怔。
“呃，阿乘，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栾柯一脸尴尬的向他解释。
陆俞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主子去找三皇子了？”翠微忧心忡忡的跑过来。
“嗯。”栾宁眉眼带笑。
“这是什么？”
“秘密。”栾宁朝她眨眨眼。
栾宁偶然在古书上看过，“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
焦尾琴是由一块煅火过的梧桐木制作而成的一张琴，因这种琴的尾部恰好留有一块烧焦的痕迹，故而得名。
她揭开牛皮的一角后恰巧看到了焦尾的部分。
栾宁兴致勃勃的裁开牛皮，用茶油细细涂抹琴面。
晾晒多日后，仔细装进琴囊。
栾宁轻声嘱咐翠微，“翠微，你把这件东西悄悄送给质子。”
“主子……”翠微无声的抗议。
“听话。”栾宁摸摸她的头。
————
计奉轻叩门。
“殿下，五皇女差侍女送了东西过来。”
相里洵披着大氅走了出来，“只送了东西？”
“还带了些话。”计奉将东西放在桌案上就退了出来。
相里洵打开琴囊，定睛一瞧，是一把上好的焦尾琴。
相里洵伸出手指拨了一下，焦桐色泽透亮，琴声悠扬浑厚。
她上哪儿找到这么好的七弦琴？
“什么话？”
计奉如实汇报，“五皇女说知道殿下爱琴，故将此物赠之，还望殿下喜欢。”
相里洵长长的睫毛似蝴蝶扑粉般颤了颤，许久才抬起眼帘。
“计奉。”
“小的在。”
相里洵漫不经心道，“是时候行动了，去准备一下。”
“是。”计奉沉声道。
栾宁躺在美人榻上无聊的翻着话本。
“翠微，你真的没有见到质子殿下吗？”栾宁不死心道。
“没有，主子。”翠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质子歇下了，是个青衣小厮接去的。”
“好吧。”栾宁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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